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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劍劈侯府

當世三大神醫中,貴為國師的空相神僧跟太醫令楚鶴卿都是五境修士,常年居于京都,只有四境七品修為的南海段百草行蹤飄忽不定,極少現身中土。性情孤僻古怪的段百草醫術雖高,但對常人從來不假顏色,見死不救的事也沒少干,卻自稱跟逢春公後人淵源很深,曾經在百花山莊住過一段時日,留下了以花釀酒的方子,並收下花家長女花紫嫣為徒,一並帶去了南海。

百花釀的滋味極美,可花家地位特殊,皇帝陛下輕易都嘗不到幾口,十年之前百花山莊莫名其妙覆滅之後,酒窖被大火燒毀,此酒更是成了人間絕唱,陳仲平說什麼也沒想到康樂侯府中竟然還有珍藏。

許青賢笑著夾了筷子爽口的涼菜,笑道︰「酒不摻假,駐仙山傳給犬子的紫霄神雷訣也確實是真的。」那日陳無雙等人離開漁船不久,盡管零星還有人出價,可最終許奉還是把那則事關劍山隱秘的消息交易給了程雲逸,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陳仲平小心翼翼伸長了脖子,將嘴唇湊到酒杯上輕輕吸了一口,混合著花瓣甜香的烈酒入喉卻非常綿柔,喝完一杯仍然意猶未盡的邋遢老頭立即劈手奪過酒壇,收進了自己儲物法寶之中,「當著天下修士的面答應的事,駐仙山豈肯不要臉面出爾反爾。」

許青賢沒想到他會出手搶酒,先是愕然隨即搖頭笑了笑,道︰「無雙那孩子看來知道的不多,老公爺怎麼放心讓他這時候出京,盯著司天監觀星樓的人可不少啊。」陳家到了這一代,陳伯庸兄弟四人都沒有能承接香火的子嗣,下任觀星樓主、鎮國公的位置自然被人窺測,作為唯一有希望接掌權柄的人,陳無雙身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不懷好意地盯著。

陳仲平拿了酒壇還不過癮,趁許青賢說話的功夫又把他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渾濁的眼神里雄渾劍意毫無遮掩,「我瞧你就是個不安好心的,無雙橫插了這一手反倒無形之中幫了你一把。」富可敵國的侯爺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輕聲笑道︰「這回官賣,比預想的還要好一些,京里那幾家子想要的東西都拿到了手,軍方也有人跟著沾了光,就是越秀劍閣那位前輩,我看不透。」

邋遢老頭擺了擺手,道︰「不必管他,司天監也不是沒人盯著南疆,何況花家•••任平生憋不了太久,他究竟想做什麼,等無雙到了自然就水落石出,至于你家的犬子,學了駐仙山的本事倒是個機緣,這步棋季淳早就想到了,不過叔愚還蒙在鼓里。」

許青賢微微苦笑,誰不知道禮部侍郎陳季淳是御賜的「臭棋簍子」,這話听著就讓人沒有底氣,而且他總覺著陳伯庸跟陳仲平似乎對那白衣少年抱有極大的信心,至于信心從何而來,實在讓人越想越迷糊,難不成還真想著把司天監交到他手里去?那小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洞庭湖底下•••」

侯爺剛一開口,陳仲平就不耐

煩地打斷道︰「那東西不該死在我手里,你也不要出手,有人想借著它順藤模瓜,劍山開啟之前就有個分曉。」說完這句,又道︰「我總不能白來一趟,你這侯府多久沒翻修了?」

許青賢被他說得一愣,「這話怎麼說?」

邋遢老頭甩著手腕站起身來,四下打量一眼書房里的布置,「這屋子毀了可惜,走,出去轉轉。」目瞪口呆的侯爺忙不迭跟他推門走到院子里,心里大概已經猜到陳仲平要做什麼事,滿臉地悲痛欲絕,「非要如此?」

陳仲平也不理他,自顧自在偌大的侯府里閑逛起來,偶爾看見貌美的年輕丫鬟還忘不了上前搭訕幾句,有侯爺跟在後面,丫鬟們走也不是、罵也不是,著實被佔了些便宜,身上也不知道何時就多了幾道油乎乎的手印。

管家見狀忙暗中吩咐府里年輕女子都先避一避,侯府里規矩極嚴,再這麼下去都快變成花船了。惹人厭惡的邋遢老頭卻怡然自得,漫無目的地東瞅瞅西看看,不時還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你這宅子快夠倆鎮國公府大了,瞧那丫鬟一個個水靈靈花枝招展,這要是放在宮里,陛下連早朝都得免了去。」

許青賢陪著笑道︰「仲平先生說笑了,許家區區一個閑散侯爵,無權無勢,哪里比得上司天監地位超然?這宅子還是當年太祖皇帝御賜下來的,千多年來都沒敢再擴建一尺,至于府上的丫鬟都是犬子挑選的,個個身世清白,沒有強搶回來的。」

听到是七八歲的小侯爺許佑乾選出來的丫鬟,陳仲平停下腳步頓了一頓,鄭重道︰「那小王八蛋有這等眼光?不錯,不錯,若不是姓許,老夫倒想再收個徒弟,難得品味相同啊。」

走到院子正中,正房門前就見著一方清潭,水是從外面小河里引進來的,清澈見底。潭子里養著數百尾一尺余長的錦鯉,看著很是喜慶,陳仲平瞥了一眼,又道︰「拿靈藥喂魚,好大手筆。那房子是你住的地方?」

許青賢嘆息一聲,還是答道︰「正是。要不您老換一間?」

背著手的司天監第一高手連連冷笑,身形一縱就騰躍而起虛立在半空之中,借著真氣吐氣揚聲,整座岳陽城都听見他說︰「敢訛了老夫弟子四十五萬兩黃金,陳仲平豈能饒你?看在你家先祖面上,老夫今日不傷人,給你一柱香時間遣散府上眾人,若晚了就自求多福吧!」

話音遠遠傳出去,數個呼吸的功夫岳陽城上空就站滿了御劍當空的修士,盡都驚詫地望向城北康樂侯府方向,听這意思是司天監的天機子前輩要出手給個教訓啊,侯爺怎麼惹了這尊神來?難不成堂堂五境十一品的絕世高人就是為了給弟子出口氣?

近水樓台先得月,岳陽城里大大小小的修士自然都去洞庭湖上湊過熱鬧,買不起總也能看著長長見識,官賣上陳無雙從駐仙山手里強行買下胭脂劍的事,早就傳得沸沸

揚揚人盡皆知,不少人私下里都在猜測,是不是司天監對駐仙山有什麼不滿,特地借機會敲打一番,否則那位身份顯赫的白衣少年前面怎麼沒有出手競價,偏偏跟程雲逸對著干?

眼下陳仲平打上門來,口口聲聲說侯爺訛了他徒弟四十五萬兩黃金,這就是說連孤舟島那三十萬兩也算進去了,不依不饒要出手,未免也太蠻不講理,那劍又不是許家強逼著你徒弟買的,現在來翻前賬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邋遢老頭傲然立于虛空之中閉目養神,對岳陽城的動靜恍如未聞,要不是身上的衣裳髒了些,舉世罕見的氣勢著實讓人望而生畏。許青賢見事已至此,自然知道攔是攔不住的,苦著臉讓管家立刻安排府中都出來暫時避避,要真被誤傷一兩個也是麻煩事。

一柱香時間過得很快,管家許知禮辦事效率極高,幾百口人說撤出來就一個也沒剩,連水潭里的錦鯉都另行安置妥當,這才站在侯爺身後憂心忡忡地仰著頭,看向那位只差一步就能白日飛升的司天監高人,不住地唉聲嘆氣暗自埋怨侯爺不如就給了他錢財,區區四十五兩黃金而已,至于鬧到這個地步?

陳仲平緩緩睜開雙眼,右手掐了個劍指高高舉過頭頂,下一刻,整座岳陽城所有人都清晰听到了他蒼老沙啞的聲音︰「劍氣沛青冥!」

以邋遢老頭所處的位置為圓心,磅礡真氣轟然向外洶涌散去,在場御劍遠遠觀看的三境以下修士幾乎難以抵御,險些被凜冽氣息掀翻,所有人都驚駭地望向那道不算魁梧挺拔的身影,五境十一品的高人修士連劍氣余波都如此強橫,那當年登頂十二品巔峰的劍仙逢春公簡直難以想象其實力到了何等地步,移山填海絕非虛言夸大。

迷蒙青色劍氣連日光都遮擋住,頃刻間在陳仲平頭頂凝成一把長有十丈開外的巨劍,爍爍青光烈得刺眼,讓人不敢直視,或許是短短一息,又像是整整一天,巨劍轟然朝康樂侯府劈下,摧枯拉朽的響聲震徹數十里,而後邋遢老頭冷哼一聲,甩袖不知何處去了。

許青賢看著院子里騰起來的漫天塵土,臉色鐵青沉默不語,不久所有修士就見穿著黑色繡金團龍蟒袍的侯爺御劍升空,直往北出城而去。被一劍之威驚得面如土色的許知禮回過神來的時候,早找不見自家主子身影了,無奈苦著臉跑進院子里,看著被劍氣劈成一地廢墟的景象目瞪口呆。

侯爺其實並沒走遠,追上剛剛出城不久的陳仲平,咬牙切齒道︰「說好了只毀正房,仲平先生為何言而無信拆了我半個侯府?」邋遢老頭見他他追來,身形驟然加速,遠遠甩下一句,「太久沒出手了,控制不好力道。」

「你等著!我必要進京參你一本!」許青賢哪里還有平日里半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聲嘶力竭喊了一聲,恨恨吐了口唾沫,也不知道那不正經的老頭子是真走得遠了,還是故意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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