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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閉門會議

他還不知道鎮里發生的命桉,卻認得洪承略,這時就面露訝色︰「洪承略,你怎麼跑到這里來?」

洪承略笑道︰「有人托我找你。」

「啊,誰?」

「劉亞林。」

方才首先被砍頭的少年,就叫劉亞林。陳游徼一愕,怒道︰「你胡說什麼!」

「他說走慢點,等你一起上路。」

陳游徼的手下怒道︰「你嘴里放干淨點!」舉著刀鞘就要抽這高個兒一個嘴巴子。

而後他就倒飛出去了。

一丈開外碗口粗的樹干,都被撞斷。

這名官差身在空中就已經吐血三升,落地後直接沒了氣息,胸口凹進去一個大洞,正好能容下一個拳頭。

陳游徼另一名手下可稱不上赤膽忠心,見狀後退兩步才叫道︰「老大小心……」

他剛開聲,忽有一物飛來,在視野里急速擴大,而後撞他一臉。

這人仰天就倒。

打倒他的,是第一名受害人的刀,還帶著刀鞘。

陳游徼這才知道害怕,拔出腰刀大叫︰「你干什麼!我是秉公辦事,那三人按、按律當斬!」

洪承略森然道︰「今年六月剿匪,你們毫無建樹,最後卻抓九瓴溝的良民湊人頭領功,這也是按律?」

「哪有這碼事?你不要血……」

休地一聲輕響,陳游徼話音中斷,目睽口呆看著洪承略。後者不再理他,轉身走向馬車。

他走出三步以後,陳游徼的上半身忽然滑落下來。

從左胸到右肋,他被從中切開,斷面整整齊齊。

看著自己雙腿仍站在地面上,陳游徼慘叫得撕心裂肺。鮮血奔涌而出,打濕了身下的沙土。

腰斬未必立死,氣兒長一點的,或許要輾轉盞茶工夫,受盡苦楚才能咽氣。

洪承略上車,往窗外看了一眼︰「走了。」

隨隨便便殺個人開個刃,也算是跟這段過往做個了結吧。

伍青擊掌贊嘆︰「洪將軍寶刀未老。」他看得一瞬不瞬,都沒瞧清楚洪承略是怎麼出刀的。

洪承略笑了笑︰「我很老麼?」

沒有了誓言的束縛,他只覺滿身松快。

這才叫活著。

過去幾年,不過是行尸走肉。

一個時辰後,馬車走到鄔家莊。

這莊子隱在林場附近,遠離官道,除了迷路的旅人之外,幾乎不會有生員隨便靠近。

雖稱是「莊」,實際上是個寨子,外頭整整一圈刺頭對外的拒馬樁,那是想把強盜匪徒都拒之門外。

伍青露面呼喊一聲,莊內有人出來搬動拒馬樁,供馬車進入。

洪承略下車,在伍青引導下,先將妻子安頓到就近的小木屋中。

屋子雖小,設施一應俱全,比他在白鹿鎮的破房子好多了,甚至床尾燒得正旺的炭盆都是個地爐,邊上一圈兒石護欄。

雖說這里十幾棟或大或小的木屋靜悄悄地,洪承略還是能覺察到,里面都有人。

待他安頓好妻子,伍青就領他去往中間的木屋。

門一開,里面十余人同時起立。

伍青引薦︰「各位,這就是主人心心念念的洪將軍。」而後對洪承略道,「我們潛入夏州,這些都是各隊首領。」

雙方各自見禮。

洪承略也留意到角落里還坐著一個藍袍文士,臉上戴著面具,既不出聲也不起身見禮,膝邊還蹲著一只棕毛猴子。

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比普通猴子大了一圈,也壯了一圈。它一邊搓手烤火,還把幾個毛栗子往火邊推了推,很有靈性。

伍青引雙方坐下,而後道︰「我們有三支隊伍被夏州軍截擊,他們將戰績放大十倍,四處吹噓。夏州人深受愚弄,以為新總管帶來了新氣象。對了,夏州的新州官已經到任,叫作賀淳華,年元帥與他有殺子大仇。現在這消息已經遞到年元帥那里,他命我們設法截斷糧道。」

「馬上開春了,如果讓趙盼的軍隊挺過這個春天,等夏糧收成,戰線更不好往南推。」

就算伍青沒有申明,在座的也很清楚,鳶北的戰斗成果大大低于預期。伍青看向洪承略,「洪將軍,我的主人向年元帥舉薦了您。年元帥希望由您領導接下來的行動。」

希望?年贊禮想試一試他的成色罷了。洪承略點頭︰「好,有沙盤嗎?」

當即有人掏出個四方盒子,攤開來往桌上一擺。

很明顯這是件法器,合起來像個茶水盤子,攤開來卻能鋪滿桌面,里頭的沙子也快速成型,堆成了整個夏州的地形。

「上次三戰失利,都在什麼地方?」

伍青折了根樹枝,在地圖上點了三下︰「我們的三路游騎在這幾個位置遭遇伏擊。夏州府貼出公告,領軍的兩員將領都是賀淳華手下,名為趙清河、吳紹儀。據我所知,吳紹儀原本是洪向前舊部,後被賀淳華招安,另外那個趙清河就沒有具體資料。」

「夏州官兵戰力拉垮,被他們打敗,實不應該。」洪承略在夏州生活了好幾年,對本地官兵是哪路貨色一清二楚。什麼假人頭、掛空餉、偷雞模魚,干得可歡騰了,但一上戰場就不行了。

這話一出,眾將領臉上就有些掛不住。

「上回吃敗仗,主要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洪承略已有計較,「我們既然出動游騎,每支三百人也實在太多,要更精簡,否則來去都被人看在眼里,報與地方。」夏州不是大草原,三百人還要吃喝拉撒睡,來來去去太顯眼了。

「您想怎麼統籌?」

「我們在夏州的據點,不止這一個罷?」洪承略道,「化整為零,每隊不過十人,扮作商旅出入城鄉打探消息,其他人待在據點,不要胡亂外出。」

有人就道︰「听說新任的州官有些手段,搞到不少軍資,一個勁兒押送前線。」否則年元帥怎麼心煩呢?

「十天前就送過一批,途經白鹿鎮還被幾個鄉民偷了兩車糧食,可見守衛松懈。」洪承略在沙盤上點了幾下,「從南往北運糧,無論前期怎麼走,都繞不過白鹿鎮、新煌、嘉仔關這三處通衢。」

伍青點頭︰「是啊,賀淳華的軍隊就是在新煌攻擊我軍取勝,保住了那一批糧草。」

眾將相視一眼︰「我們要在這三個地方守株待兔嗎?」就算是三選一,押錯寶的幾率也不小。

「不錯。」洪承略卻道,「情報不足的前提下,笨辦法就是好辦法。我們還有多少人?」

伍青說了個數字出來。

「好,分守白鹿鎮、新煌兩地,放棄嘉仔關,派探子偽裝成商人進入,這次換我們遇糧草伏擊了。」

有將領疑道︰「放棄嘉仔關?」

「我去過嘉仔關,那里官道長年失修,很不好走,並且防守空乏、盜匪又多。我若是運糧官,也不願意挑那條路;反觀白鹿鎮、新煌兩地,官道修得筆直平整,並且兩地距離不過四十里,有事也方便求援。」洪承略分析道,「再說我們人手不足,要集中優勢,就守白鹿鎮、新煌這兩條路線吧。」

眾將齊聲應是。

洪承略久經沙場,知道自己空降過來說三道四,他們未必服氣。再說打仗哪有十拿九穩?

只要打贏了,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接下來眾人商議,又做了些細致安排。

又過兩天,伍青匆匆出去又匆匆回來,向洪承略報告︰「我們在敦裕的眼線發來消息,南來九百多輛運糧車,已經抵達青萍鄉!」

這次軍議,天黑才結束。

伍青是個商人,只負責情報和後勤,不參與直接戰斗。

他剛要去清點馬匹和藥物,忽有小兵過來︰「伍大人,洪將軍夫人有請。」

伍青驚訝,指著自己鼻子問︰「她是找我?」

「是是。」

「可是有什麼地方安排不周?」

「小人不清楚。」

這會兒洪承略正在主持軍議,伍青想了想,就去洪承略的住處了。

門掩著,他輕輕叩門︰「夫人?」

阿金的聲音從里面傳來︰「請進。」

伍青入內一看,阿金倚在床頭,身上蓋著棉被,腰後墊著枕頭,床尾的炭盆燒得很旺,一室如春。因為有食物、有炭暖,她的臉色比起逃亡前要紅潤多了,眼里也恢復一點靈氣。

「夫人,可是有地方招待不周?」

「不,一切都好。」阿金輕聲道,「我听說整支隊伍的補給都是伍先生在籌劃?」

「是啊,我得管這幾百號人的吃喝拉撒。」否則天上也不會平白掉大餅。

「我想請伍先生替我找一樣東西來。」阿金道,「我听洪郎說,從前貝迦國的斥候和潛入敵國的探子,隨身都備這個。伍先生也有吧?」

而後她索要一物,伍青听得臉色大變,拼命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要敢拿這東西給您,洪將軍會剁了我。」

「以備不時之需。」阿金輕嘆,「要是有好日子過、有復原的希望,我怎麼會想不開?」

伍青說什麼也不肯。

阿金看了看天色,唯恐洪承略這個時候走回來,遂沉下臉道︰「你若不肯,我就跟洪郎說你輕慢我,背後辱罵我,又威脅要把我扔去山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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