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沙夏最後一句里透露的反轉信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下子愣住。
與此同時，眾人頭頂的消防裝置瘋狂地噴射起來。還未弄清情況的波蘭雪樹反應很快，幾發子彈便將試圖攻擊川上濟的那幾人擊斃。剩下的大部隊很快就神志不清地暈倒在地上。
川上濟又用了他一向偏好的手段︰C709麻醉劑。之前呆在天台就是為了改換消防系統的水源，並把藥劑兌進去。
「往這邊來點米利安，別靠著牆站。」
波蘭雪樹很听話地過來，還不忘扯著受傷莫吉托，他移動了還沒有幾步，便因震耳欲聾的爆炸跌倒在地——
「轟隆——！！」
沾滿血跡和污漬的牆壁直接被炸出了一個大洞，獵獵狂風呼嘯著灌進來。風聲里還夾雜著極高頻率的震動聲。不遠處，一架直升機懸浮在空中。
直升機還是波蘭雪樹給他的靈感，川上濟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種狂轟亂炸一氣後再揚長而去的感覺——這里可是A國。
支離破碎的混凝土塊落到地上，灰發青年邁著歡快的腳步往牆壁上形狀不規則的大洞走去，路過波蘭雪樹兩人時，他用腳尖撩了撩莫吉托。
這位軍火商已經閉上眼楮，淺色的頭發被血黏在臉側，感受到外界的擾動後，莫吉托狠狠地瞪著川上濟，他一時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憤怒。
手下的背叛的是既定事實，卡沙夏這家伙頂多是作壁上觀暗中引導，而正是這一點讓莫吉托感到無比的悲涼。
「還行，沒死呢，生命力不錯……」川上濟往嘴里塞了顆檸檬糖，而後轉向波蘭雪樹，「需要搭把手嗎，米利安？」
波蘭雪樹沉默地點點頭。
于是灰發青年和波蘭雪樹一道把莫吉托抬了起來。川上濟只象征性地架著條胳膊，絕大多數重量還是由後者負擔。
直升機飛了過來。
駕駛者是貝爾摩德，她隨手將自己偽裝一位不起眼的男人。看見川上濟後，貝爾摩德挑了挑眉，將直升機的入口緩緩打開。
來的人是貝爾摩德，而不是蘇格蘭。唔，看來琴酒應該已經和君度對上了。川上濟思忖，之前君度突然鼓動奎恩的勢力出手，便是料想到了組織的清算將近，想把研究藥物的罪行推到莫吉托頭上。
組織是不講理的，他會肆無忌憚地使用暴力手段。在那位先生不打算繼續調查藥物背後的研究員時，君度就沒必要留下了。
登機處與洞口平齊。川上濟和波蘭雪樹將半死不活的莫吉托拖了上去。
「米利安，你去開直升機。約翰，過來幫忙處理傷口。」灰發青年吩咐道。
不知道千面魔女易容後的身份，「約翰」是川上濟隨口喊的名字，他知道貝爾摩德開直升機的技術並不是很好，不如讓專業人士接手。
在波蘭雪樹的操縱下，直升機很快朝遠處飛去，在高空中，川上濟看見了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大廈冒出了滾滾的濃煙與火光，大概是他之前隨手安裝的定時炸彈爆炸了。
至于有多少人喪命無關緊要，灰發青年條件反射地計算起損失。賓客們肯定早早地就離開了，能留下的都是可以消耗的炮灰。
「真的是處理傷口？」
走到灰發青年身邊的貝爾摩德問道。螺旋槳的聲音很大，兩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聊天。
「也可以說是送莫吉托一程。」
川上濟慢吞吞地帶上手套。
…………
莫吉托感受到自己的氣力和熱度在流失，以至于視覺中開始冒出黑點。卡沙夏正以嫻熟的手段為他處理傷口，另一人則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這位軍火商無力地轉過頭，他看見了烈陽下飄揚的灰塵碎片，它們過于閃亮，甚至並不像是來源于毀滅。
受傷與否不重要，當務之急是趕快趕到一樓的宴會場所，以不卑不亢的姿態向賓客為此次的混亂道歉。並告知所有人，情況依舊在埃斯波西托家族的控制下
而這麼直接離開，則是赤果果地暴露出自己所有的傷口，向所有人宣告了它們的頹勢。莫吉托只是月復部中槍而已，傷的並不重，但卡沙夏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別忘了，可是我把你從背叛者手里撈出來的。」卡沙夏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麼，「你是在對我的計劃不滿嗎，艾德里安？」
莫吉托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他感覺周身愈發地冷了。
「好了，听我說，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和你說清楚情況，畢竟我已經開始乏味了呢。」灰發青年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事實上，埃斯波西托家族讓我對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有了久違的探究。」
「血脈的確是可靠的依賴，特別是當無依無靠的意大利裔移民到A國時，抱團取暖的確是很有效的選擇，由此催生的家族至上準則，可是讓你嘔心瀝血肝腦涂地呢。」
川上濟褪下沾滿鮮血的橡膠手套，吃了顆檸檬糖。
「人性很有趣的一點，是可以共苦，但是無法同甘。最初發跡時一個家族可以緊抱成團篳路藍縷地流血；但到和平時期瓜分利益時反倒各有異心……當時你是考慮到這一點，才隱瞞下了奎恩的身體狀況？」
「本身的各懷鬼胎再加上信息差，背叛和分歧的產生再自然不過了呢。所以說黑幫賴以生存的內部法則依舊無法約束人的本性。」
「他們的背叛……是被蒙騙了。」莫吉托勉強擠出一句話。
「被蒙騙？雖然有部分是因為無人可用，但連一個能力平庸的亞瑟都能被你帶到私人醫院去，你真覺得他們查不出來奎恩的死活？」
「你依舊算是變相冷落了那些人，因為你知道，他們是奎恩的心月復，而不是你的……啊，我甚至想到了一種惡毒的可能性，背叛真的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嗎？」
川上濟笑了，他俯，開始用手機播放一段視頻。視頻里，插著鼻飼管的奎恩正在和另一位遮住面部的人溝通。
「其實奎恩的手下早就和他聯系上了，比起你，藥物本身的生產者能給他提供更好的醫療條件。你的兄弟可是比你聰明多了呢，比起所謂的忠誠和家族榮光，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這，才是真正的背叛。」
視頻很短，第一遍播放完畢後開始循環。莫吉托面部因驚恐而扭曲，他盯著視頻里那兩道人影，仿佛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莫吉托想反駁，想說自己的兄弟不是這樣的人，想質疑這段錄像的真假……但是發出聲音簡直太困難了，他感到有血從自己口鼻處涌出來。
川上濟這才不急不緩地收回手機︰「沒什麼，只是失血過多，還記得波蘭雪樹之前中的藥劑嗎？也算是風水輪流轉吧。」
「 …… ……」
莫吉托依舊說不出來話，但川上濟能讀懂他的口型，一開始這個軍火商還在叫喊著奎恩的名字，隨即他反應過來，開始瘋狂地向灰發青年求饒，承諾若留他一命當牛做馬也在所不辭。
「放心。既然組織要清算，投靠君度的奎恩自然也活不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與其讓埃斯波西托家族成為他人手上的傀儡棋子，不如就此消亡吧。」
川上濟語氣平平，
「啊，至于你為什麼要死？還記得一開始時在幽靈犬地盤那些手段卑劣的暗算嗎？難道因為我躲過去了就可以一筆勾銷，你覺得有這麼好的事嗎？」
「莫吉托先生，你惹毛我了，所以還是去死吧……去地獄里再會會那些背叛者。」
過了有兩分鐘，或者更久，手術台上的莫吉托才緩緩停止抽搐。鮮血將金屬板涂抹上一層血紅。
和川上濟預料的一樣，臨死前被這麼刺激一通的莫吉托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