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年輕真好。」
董子晴羨慕地看著那些新生——盡管她站在樹蔭下，而那些新生被大太陽烤的欲仙欲死。
「我今年都二十四了，四舍五入二十五，再入一遍都奔三了。師兄你更慘，已經三十了，算算年紀，讓這些小家伙喊叔叔都足夠了•••」
長嘆一口氣，董子晴惆悵道︰「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一旁的蔣州︰「？？？」
你禮貌嗎？
他沒什麼年齡焦慮，畢竟他長得年輕——在《快把我哥帶走》里演高中生的時候公認有少年氣。
據說電視劇版的主演很郁悶，明明比自家老板小六歲，卻整天有人說他更老•••
影視學院的軍訓，相比于普通軍訓來說寬松不少。
像防曬、冰袖這些東西都不管，站一會兒會讓他們翻個面。
大部分學生是靠這張臉吃飯的，曬成陰陽臉不太好交代。
「還記得我當年軍訓的時候，學長學姐超級損，專門買冰鎮西瓜在我們面前切著吃！」
憶往昔，董子晴恨得咬牙切齒。
蔣州輕咳兩聲，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首映禮是下午舉行，現在時間還早。
「要不要去找周老師？都好久沒見到他了。」董子晴指的是兩人的導師。
「走唄。」蔣州無所謂道，他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主都畢業了，跟這位導師沒什麼交情。
到了辦公室，人不在。
問了其他老師，說老周去上公開課了——就在蔣州捐的那棟樓里。
地方很好找，兩人找到的時候，老周的公開課正上到高潮部分，隔著一層門都能听到他的咆孝聲。
「你那表情算什麼？眼神算什麼？你那眼淚算什麼？」
「以你們現在的演技，還想進劇組？還想當演員？」
「搞笑！」
老周現在也發達了，自從兩年前蔣州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後，他的職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現在已經是副主任了，相當于少奮斗十年。
只是他教訓學生的樣子始終沒有變化，跟以前一樣，急了就罵，還喜歡各種拉踩。
「我也不說別人，就說你們蔣學長！看看人家的演技，多自然多精湛——人家還是導演系出來的，再看看你們！」
「還有你們董學姐，畢業不到兩年就能拍院線電影！這麼好的榜樣你們就裝看不到？」
「問問你們自己，天賦高和肯下力佔到哪一條了，憑什麼混娛樂圈？憑什麼當一線？」
站在後門，董子晴拍拍胸口，心有余季道︰「老周的脾氣還是這麼壞。」
「他批過你？」蔣州笑道。
「當然！每天都批！」董子晴吐槽道︰「而且每次都拿你當例子，有段時間我超討厭你，感覺自己活在你的陰影里。」
蔣州失笑，敢情自己還客串了波別人家的孩子？
雖然兩人聲音很小，但一整個階梯教室，總有那些不願听課的，眼神四處亂瞟。
「啊！」
尖叫聲嚇了所有人一跳，轉過頭，只見後排一位女生指著後門玻璃說不出話來。
••••••
十分鐘後。
蔣州和董子晴坐到了講台上，看著台下的一百多位學生——老周雖然脾氣差，但畢竟親手教出兩個高材生，選他這門課的人不少。
而他之所以會坐在講台上，也是應了老周的請求，檢驗一下這批學弟學妹的質量。
「給他們上一課，不用顧忌他們的面子，有什麼說什麼，按演員海選的標準來就好。」周政交代道。
蔣州點點頭。
上一課，好說，多大點事兒啊。
董子晴拿起點名冊，念道︰「一號，葉月。」
葉月是位容貌姣好的眼鏡妹子，略有些緊張的走上講台，站在蔣州面前。
「蔣學長您好，董學姐您好，我是大三表演A班的葉月，今年20歲。」
她努力保持鎮定，但手心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蔣州沉吟一下，先上了個基礎題︰「擠公交車，依次用喜怒哀樂四種情緒來表現，台詞自行發揮。」
擠公交車？
葉月小小的松了一口氣，這個題目不太難。
她開始醞釀情緒，蔣州也不催她。
幾秒後，她開始表演，首先是喜︰「呼~呼~差一點沒擠上來，真的是太幸運了！欸，叔叔您要下車嗎？那這個位置可不可以•••謝謝你！」
略微有些夸張，但整體還好，蔣州並沒有出聲。
然後是怒。
「喂！這誰家倒霉孩子？蹬我椅子，有人管沒人管了？」
蔣州微微點頭，這段表演明顯比「喜」效果強一大截，應該是在生活中見到過，代入感頗強。
哀。
「嗚嗚嗚，你擠我干什麼，好疼啊•••」
「先暫停一下。」
蔣州叫停，葉月趕緊停下，不安地看著蔣州。
「太假，太浮夸，而且台詞選的也不好。」蔣州不客氣地批評道。
坐公交車被別人擠哭•••如此神奇的切入點，再配上葉月的演技，又茶又作。
葉月有些不服︰「可是我掉眼淚了啊！」
10秒內掉眼淚，這是天賦，就問現場誰能做到？
好多演員都得借助眼藥水呢！
「快速落淚沒什麼了不起的，很多人都能做到，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吹捧的事情。」蔣州搖搖頭。
流淚快慢跟個人的體質有關系，比如有的人只需要睜大眼楮吹一下風、看一眼太陽，眼淚就能流出來。
很多小花、小鮮肉的團隊會買營銷，說什麼哭戲絕了、演技炸裂•••這話也就粉絲會買賬了。
反正蔣州不買賬。
「我想看到的悲傷表演，並不是單純的落淚，而是你的情緒，只要情緒到位，眼淚是次要的。」
蔣州說道︰
「舉個例子，《毒戰》里，張雷眼睜睜看著蔡添明一個個打死他的戰友，他沒有落淚，但你能說他沒有哀傷情緒嗎？」
葉月下意識搖頭。
這個片段，他們老師分析過，對沙國林的演技和蔣州的處理方式大加贊賞，還讓他們排練模彷過。
「當然，眼淚是一個加分項，就看你怎麼利用了。」蔣州示意換人︰「下一個。」
葉月對著蔣州鞠了個躬，走下舞台。
第二位還是個女生。
考題不變，但她的表演在「怒」上就被蔣州喊停了。
「還是情緒的問題，憤怒不是聲音大就足夠了，你的表情、動作讓我絲毫感受不到憤怒的情緒。」
「下一位。」
一開始，老周還看得連連點頭，認為嚴一點好，讓這些學生長長記性。
但隨著一個又一個學生上台，又一個接著一個的原路返回，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沒一個合格的？
會不會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他可注意到了，後來上台的幾個學生，台詞都有點哆嗦。
「下一位，江明杰！」
周政松了一口氣。
江明杰是這批學生中的佼佼者，不管是長相還是演技都是如此。
有他出馬，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蔣州也注意到了這位江明杰。
和其他學生相比，這位小老弟顯得鎮定十足，周身洋溢著自信。
他看了周政一眼，發現老周緊緊盯著講台，比前幾場認真多了。
看上去不簡單吶，不過•••
「換個考題。」蔣州說道。
「那我表演什麼？」江明杰都打好「喜怒哀樂」月復稿了，聞言有些緊張。
「生孩子。」
周政︰「•••」
董子晴︰「•••」
其他學生︰「•••」
而江明杰的表情已經崩壞了，難以置信地看向這位表情澹定的學長。
讓一個大男人表演生孩子——你沒事兒吧！？
一上午的時間，試鏡103人，通過人數3人，通過率慘不忍睹。
周政看著拍拍瀟灑離去的蔣州，又看著霜打茄子一樣的學生們，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挺溫柔的。
————雖然日常精神傷害，但至少從沒精神暴擊過。
••••••
中午。
周政招待自己的兩位學生吃飯，去的是教職工食堂，學生很少來這里。
點完餐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那個•••上午的檢驗標準，是不是太嚴格了？我都有點擔心他們對表演產生陰影了。」
蔣州驚訝地看著他︰「不是你說讓我給他們上一課嗎？」
「我是這麼說了，但是•••」
周政無語凝噎。
但誰也沒想到你這課這麼狠啊！
「我看，要不跟他們解釋一下，省的他們自尊心受挫。」
蔣州搖搖頭︰「沒必要解釋，雖然我的標準是高了些，但那都是針對他們表演方面的不足——如果僅僅因為我指出了他們身上的不足之處，就傷了他們的自尊心，甚至產生心理陰影的話，那只能說她們太脆弱了，根本不適合這行，還是換碗飯吃吧。」
娛樂圈競爭本來就殘酷，不成名自然沒人理你。
但成名之後，成千上萬質疑的眼楮就會看向你，噴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你怎麼辦？
想不開？抑郁？還是輕生？
周政嘆了一口氣︰「這些我都懂，就是•••他們畢竟還是些學生，還沒走向娛樂圈。」
蔣州澹澹道︰「學生？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一部《我的市長父親》全網嘲諷，也沒人出來維護我。」
————雖然事情是前身干的，但並不妨礙我記到小本本上。
周政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也不怪蔣州挑理，這事兒的確是學校做的不地道。
要是從頭到尾都不參與也就算了。
先是巴結人家親爹，給人家評了個「西虹市青年新銳導演」，又在全網黑的時候裝看不見，乃至隱隱劃清界限•••
上次，要不是正好趕在蔣仕超升書記的節骨眼上，學校的邀請蔣州鳥都不會鳥。
這次也一樣。
他來，是看在小師妹的面子上，跟學校沒關系。
董子晴看到老師被噎到了，生怕冷場，趕緊緩和氣氛︰「這食堂是不是換承包商了，感覺比我那時候好吃。」
「是，之前那個合約到期了。」周政關切道︰「夠不夠吃，要不要再加兩道菜？」
「不用不用。」
董子晴趕緊搖頭︰「下午首映禮還得上台講話呢，萬一打了嗝就丟人了。」
「多喝點湯，味道還不錯。」
「嗯嗯！」
••••••
下午六點鐘，學校大禮堂。
天還沒完全黑，被抽中的本校學生守在紅毯兩邊，十幾個記者在拍著照。
董子晴把上映定在教師節，又把首映禮選在學校，一來是為了和《老師•好》的內容相匹配。
二來，她的名氣確實低了些，又沒有蔣州堪稱變態的宣傳能力。
有名氣的演員也只有余謙一個，同樣是電影初哥。
如果選在大影院，十有八九會冷場，不如選在主場穩妥。
————至于所謂的母校情，只能說有，多少就不好說了。
準備室里，董子晴整了整身上的女式西裝，深吸一口氣。
不能緊張、不能緊張•••
時間一到，她帶著演員到場，當她踏上紅毯的那一刻，現場學生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听著兩邊的歡呼聲，董子晴面帶微笑，邊走邊招手示意，引發更大的歡呼聲。
「各位來賓、各位觀眾，大家晚上好！」
「歡迎來到《老師•好》首映禮現場，我是本片導演董子晴。」
一位記者提問道︰「董導您好，《老師•好》作為教師節最受關注的電影之一，能不能請你預測一下最後的票房數字？」
對于這個問題，董子晴早已和蔣州商量過，心中有底，微微一笑說道︰
「我相信這部電影的質量，雖然具體數字無從得知，但我預測，最終票房會達到兩億。」
兩億！
觀眾席上一片嘩然，顯然是被這個數字沖擊到了。
記者們稍微好一點，但看向董子晴的目光也有些驚訝。
好家伙，挺敢說的•••
「董導，網上都稱你是蔣州導演的師妹，請問是真的嗎？」
「董導，你對主演余謙怎麼看？」
「董導•••」
董子晴一一回答，在一開始的緊張過後，她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下來，接連幾個回答都很得體。
作為特邀嘉賓，蔣州也上台致辭，和幾位主創簡單的談了幾句感想，也是開開玩笑，暖暖場，等待著電影的放映。
八點整，首映正式開始！
現場包括幾百名學生在內的所有人，全部安靜了下來，開始期待著這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