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周濟民從文津街離開，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跟領導們匯報工作了，但今天這次還是挺燒腦的。
這個世界，受他的影響，軌跡已經偏移了許多。
關于未來，他想得更多。
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來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就不是他能把控的了。
回到南剪子胡同，他就把外面的事全拋腦後了。
「爸爸，你回來了，弟弟剛才打曉白了，曉白的後腦勺都受傷了呢。」
剛回來，周清嫻就把小不點給告了。
頓時讓周濟民緊張了起來。
客廳里，周曉白的小腦袋被紗布包裹著，只露出半張小臉，有些滑稽搞笑。
旁邊的小不點，被他媽媽罰站，這會兒正低著頭，嘴里不知道在滴咕什麼。
「曉白，還疼不疼？」
走進來之後，周濟民先是瞪了一眼小不點，然後抱起曉白，關心地詢問起來。
「爸爸，我不疼了，你不要責怪哥哥，他也是不小心的嘛……」
乖巧懂事的周曉白，很堅強地地說道。
她剛說完，丁秋楠就又給小不點的補了一巴掌︰
「你看看你，妹妹那麼懂事，你還那麼大力，知道錯了沒？」
「媽媽對不起，曉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小不點耷拉著腦袋，態度很誠懇。
「曉白真乖，來，讓爸爸看看。」
周濟民沒有急著罵小不點，而是拿出雲霧珠子，先治好她頭上的傷再說。
療傷過程中，他從周清嫻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其實就是幾個孩子打雪仗，小不點下手有點重，角度也太巧了。
並且當時周曉白的帽子還掉了，所以才受傷的。
「爸爸好癢呀！」
「別去抓，很快就好了。」
把小家伙的小手抓住，周濟民沒讓她亂動，然後看向小不點︰
「知道錯了就行，以後玩游戲可不要沒輕沒重的，她可是你妹妹，不是仇人，听到沒有？」
「爸爸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了。」
小不點心情不好，滿臉愧疚懊惱，咋就那麼巧呢？
隨後，周濟民又把老三他們都喊過來，就這件事說了一下。
雖說跟老三他們沒關系，但周濟民想說的是，做人做事不能馬虎，凡事都要有個限度。
馬上就是春節了，老三也快十五歲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步入青少年的老三，多少也有些叛逆。
不過，他還算听話，不會跟他大哥對著干。
「大哥你今年真的會休假一年嗎？」
「對啊，我現在基本上不管其他事了，以後會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家里。」
「那你還有工資領嗎？」
「為什麼沒有？」
周濟民詫異了反問，旋即失笑道︰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問題，放心吧，光是咱們家現在的存款，都足夠給你置辦婚房的。」
老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還好他大哥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要不然他怕是要被罵。
丁秋楠看了看老三，補了一刀︰
「濟民，老三這是長大成人了，對了老三，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
唰！
大家的目光全都齊齊看向周濟康，頓時讓他更害羞了，連忙搖頭罷手表示沒有的事。
沒有？
要是真沒有的話，臉咋那麼紅呢？
小金魚的眼珠子滴 一轉，道︰「大哥，之前元旦的時候，三哥帶著一個背包自己出門去了，恐怕那個時候就是在跟三嫂約會吧？」
三嫂？
此話一出，老三眼楮都直了，好家伙，沒影的事，居然連三嫂都出來了。
是不是下一刻，連孩子的名字都有了？
周濟民似笑非笑地看著老三，道︰
「你看看，你妹妹有沒有說錯什麼？有句話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要是真的談女朋友了，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我又不是古板的封建家長，還能阻擾你的幸福不成？」
在老三猶豫掙扎，要不要坦白的時候，老四和小金魚他們就已經在旁邊起哄了。
連不是很懂的周清嫻她們五個小家伙，也跟著起哄。
反正就是覺得好玩，很歡樂就對了。
黃小花三姐妹倒是沒說話，可她們臉上那八卦的笑容，也說明了一切。
湊熱鬧嘛，其實就是人類最大的共通點。
被大家這麼盯著，老三知道今天這坎是過不去了，所以只好坦白了。
沒錯，他確實是談了個女朋友，女孩就是他的同班同學。
由于他有一手精湛的凋刻技術，所以在學校還是挺受歡迎的。
其中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的女同學易秋水，就經常找他聊學習上的事，放學後還一起回家。
一來二去的，他就跟人家女孩子對上眼了。
元旦的時候，兩人就確定了關系，然後開始為兩人的以後做打算了。
老三不傻，並沒有說他大哥會為他搞定婚房之類的事，只說他一定會努力的。
「不錯，雖然我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但想來應該不差。」
听完之後，周濟民贊許地點頭，道︰
「學生時代的愛情，最是單純可愛，我祝福你們。」
「有時間帶她來家里坐坐，不要害羞，也別怕我們會怎麼樣對你那個同學。」
「只要你自己覺得好，我保證，我不會插手。」
大家听到周濟民這麼說，也跟著起哄，讓老三把易秋水帶回家來看看。
客廳里的氣氛十分歡快，老三這會兒也不那麼害羞了，只要他大哥不反對，那麼其他都不是問題。
正聊著呢，門口突然被推開了，周淑晴和許一鳴兩人過來了，頭頂的帽子還有雪花呢。
「大哥，嫂子，聊什麼呢？那麼開心？」
老二一來，家里的氛圍就更熱鬧了。
看門的阿福，搖著尾巴，把周淑晴送到客廳之後，就又跑去門口那邊看門了。
門口那邊，有一個小窩，以前是黑妞它們的窩，現在成了阿福的專屬。
小窩有厚厚的干稻草打底，還有動物皮毛，所以不用擔心阿福會凍著。
黃小花去廚房那邊端了一個火盆過來，給周淑晴和許一鳴兩人烤火，畢竟外面天寒地凍，剛進屋還是挺冷的。
坐下來烤火的周淑晴，听到老三開竅了，居然談了個女朋友，也不由興致盎然，八卦了起來。
後者無奈，只好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兩姐弟聊著天，許一鳴卻拉著周濟民到一旁，閑扯了起來。
婚前婚後的許一鳴，多少還是有些區別的。
結婚之前，老許不愛笑，就跟僵尸臉一樣，常常都是面無表情的，有點嚇人。
可結婚後嘛，也才一個多月的時間，臉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
他閑扯的是紅星公司的事，說是保衛科又增添了不少武器裝備和退伍老兵。
並且，前幾天領導找他談話了，想給他增加點負擔，讓他當個副科長，分管一下訓練的事。
「你自己是什麼想法？」
周濟民沉吟片刻，反問道。
許一鳴直言表示，他能力不夠，不足以擔此重任。
「屁的能力不夠！」周濟民嗤笑一聲，道︰
「你真的是能力不足嗎？別老是畏首畏腳的，能者上庸者下，實在不行，那就用競聘上崗的方式，用實力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姐夫，你就不怕別人說你的閑話嗎？」
「有什麼好怕的？咱憑實力說話，怕什麼呢？」
見老許還打算解釋什麼，周濟民打斷了對方，直言表示，別想那麼多了，好好做事，比什麼都強。
許一鳴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繼續說什麼了。
他就是有點鑽牛角尖，以前還沒跟周淑晴結婚，周濟民自然不好說什麼。
就算是老許因為出任務受傷，賠償的時候，周濟民也是能壓則壓。
但現在不一樣了嘛，老許是自己人，並且保衛科擴增，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此時不上位，什麼時候才上？
至于說外人會因此嚼舌根，這根本算不得什麼事。
畢竟許一鳴不升上去，別人就不嚼舌根了嗎？
從他跟周淑晴結婚之後，他就不是沒有背景的小人物，而是周濟民這邊的人了。
盡管周濟民很少去紅星公司，接下來一年更是休假，嗯，之前跟對外部門的負責人石順利申請的那個職位，也作廢了。
但，周濟民在紅星公司的影響力，還是十分恐怖的。
反正許一鳴是有能力的，資歷什麼的也都不缺，完全符合晉升條件。
大雪天氣持續了好幾天，回到京城的周濟民，除了第二天出去忙碌了半天，接下來這幾天，都沒有出門。
外面天氣很冷，零下七八度，加上大雪，出行困難呢。
估計這幾天，鴿子市都停了吧，畢竟這麼惡劣的天氣，誰還會出門啊？
這天清晨，周濟民推開客廳的門，發現雪停了。
于是，關上門，準備去鴿子市逛一逛。
東直門這邊的鴿子市，靜悄悄的，應該是還沒恢復過來吧。
之前的大掃蕩，估計是讓這個鴿子市傷筋動骨了吧，要不然，這麼久了，還沒動靜。
越過東直門，周濟民直奔城外那邊。
還沒到鴿子市呢，他就看到了雪地上，依稀的腳印。
隱約還能听到鴿子市里面傳來的一些聲音。
只是他沒有觀察多久，就被人喊了一句，是放風的人。
「可算找著能開門的地方了，今天人多嗎？」
一句話，就讓放風的人放松了警惕，接著又盤問了幾句，這才讓周濟民進去。
這年頭的鴿子市，都是訓練有素的人組織起來的，這些放風的工作人員，可都是有薪水拿的。
進入到鴿子市里面，天氣雖冷，可撲面而來的熱鬧卻驅趕了不少寒氣，平添了幾分溫暖。
才逛了幾個攤子，周濟民突然就發現有人在賣藥材，蹲下來詢問，才發現眼前被厚重衣服包裹著的小身影，赫然是崔秀蘭。
還有蹲在麻袋後面的一個老人，由于被帽子裹住，周濟民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猜測應該就是崔秀蘭的那個啞巴爺爺吧。
看到是崔秀蘭，周濟民連忙換上自己真實面目。
「周大哥，真的是你嗎？」
崔秀蘭十分開心，凍得有些發黑的小嘴唇上，上下一踫，語氣無比歡快。
「是我，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還和你爺爺來擺攤呀？你妹妹的病還沒治好嗎？」
對于眼前這個小女孩，周濟民十分佩服，也非常欣賞。
雖然家住深山，家里的條件也很不好，但不怨天不怨地，靠著自己的雙手，勤勤懇懇地賣藥為生。
去年，他帶小金魚她們去山里挖藥材，去過好幾次，借著這個名義，給了崔秀蘭一點幫助。
本來以為，崔秀蘭她妹妹會好起來，現在看來，應該是沒好。
畢竟現在是臨近年關，又是大雪天，應該封山了吧，崔秀蘭還跑到城郊這邊賣藥，可想而知，得多辛苦呀。
通過交談，崔秀蘭的話，證明了周濟民的猜測沒錯。
她們是花錢買了百年人參，但好像是不足年份的，導致她妹妹現在還沒徹底恢復。
可家里已經掏空了錢財，只能繼續出來賣藥了，就算大雪封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百年人參的價值可不菲，周濟民也沒有直接掏出人參給對方，而是委婉地詢問了一番。
得知只需要幾片人參入藥，應該就可以好起來之後，周濟民沉吟片刻，便讓崔秀蘭等一會兒。
後者知道周大哥是要幫她，所以連忙喊著不用，但她可追不上周濟民。
沒一會兒的功夫，去而復返的周濟民，手上拿了一塊布，里面是一個小木盒子，裝著的正是幾片百年人參。
以空間泉水澆灌出來的人參，藥效應該不會太差吧？
「周大哥，我不要，你不要給我。」
崔秀蘭連忙表示拒絕，可憐巴巴地說道︰「你幫我們家太多了，我不能再問你要了。而且人參太貴了，我還不起。」
周濟民溫和一笑，硬是把手里的布塞進她手里，道︰
「不要拒絕，我也沒讓你還。明年我還會帶我妹妹她們去山里挖藥材，到時候還需要你幫忙帶路呢。」
「周大哥，我真不能要。」
她哽咽著推遲，小臉很是認真和焦急。
表示周大哥你們都認識路了，不需要我帶路了，我真不能要你的東西。
「听話，你爺爺看著呢。」
說罷，周濟民指了指她身後，啞巴老人神情激動，伊呀地比劃著。
手語，一般人是看不明白的，周濟民也只是猜了個大概，崔秀蘭卻很明白她爺爺的意思。
其實就是讓她拒絕周濟民的好意，畢竟人情債，難還！
崔秀蘭那麼明事理，自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她爺爺女乃女乃教導有方。
換做是其他人，自然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了。
不過，崔秀蘭她爺爺並不是這樣的人，是一個身殘志堅的人。
「你看，你爺爺都讓你收下了，這事就這麼愉快決定了。」
周濟民歪曲事實，讓崔秀蘭哭笑不得，也令她爺爺很是感動。
「行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賣了藥就抓緊時間回去吧，等明年有時間，我就帶我妹妹進山挖藥。」
轉身離開，崔秀蘭看著他的背影，小臉感激地落淚。
然後突然跪下，朝他的方向行叩首禮。
因為她不知道如何報答恩情，只能這樣做，好歹有個心理安慰。
來到鴿子市里邊，攤位雖然不多，但瞅著就令人心情愉悅。
花時間在賣古董的攤位蹲下來瞄了幾眼，覺著沒什麼好貨，便離開了。
其實，市面上的古董，百分之九十都是贗品。
一般的珍品，要麼明珠蒙塵，要麼在行家手里，自然是不會輕易放出來的。
所謂的撿漏，那需要運氣和實力。
沒實力的人，就算真品擺在眼前，都會視而不見。
所以，二者缺一不可。
「誒，同志，您別急著走呀，再看看唄。」
周濟民剛起身沒走幾步路，就被攤位老板喊停了。
他回頭看著對方，鄙夷道︰
「有什麼好看的？拿這些東西出來，你這是瞧不起人呢。」
仗著有空間，說實話，周濟民一點都不怕被人坑。
當然了，他是說不出一二三的，只能辨認真假，僅此而已。
不過，他混跡古董攤也有好些年了。
多少還是學了一些品鑒知識，只能說比業余的專業，比專業的差積累。
「這位同志，您是識貨的行家啊。」
攤位老板當即笑著捧道，旋即靠近一些，神秘兮兮地小聲道︰
「同志您要是真想淘到寶，我帶您去一個地方，如何？」
「哪一年的？有幾件？要是被我看穿，不是好東西，可別怪我吐你一臉。」
一听對方的話，周濟民倒是來了興致。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這幾天待家里，都快要發霉了。
仗著藝高人膽大，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敢去闖一闖。
何況，這些走江湖的人，也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他怕個錘子。
對方嘿嘿一笑，表示您擎好，滿口的京片子。
很快，對方直接讓旁邊的人幫忙看一下攤位，然後領著周濟民離開了鴿子市。
這隨意的態度，仿佛攤位上的‘古董’就是垃圾一樣，都不帶多瞅幾眼的。
事實證明，周濟民沒看錯。
攤位上的東西，價值不超過一元錢，全特麼都是地攤貨，用來坑那些後生小伙的。
當然了，就算打眼，那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