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
高小萍的突然爆發，這是誰都沒預料到的。
張偉雖然知道當事人脾氣不好，但也沒想到對方的膽子是真大！
當庭咆哮！
而且還是面對著法官，面對著老郭，直接爆了句粗口。
全場目光，全都集中于辯方席，集中于張偉身邊的高小萍身上。
郭無峰在經歷了一開始的錯愕之後，嘴角卻 然掛上了一抹詭笑。
「法官閣下，被告這是在咆哮公堂嗎，她當這里是什麼地方了，居然能夠讓她如此放肆！」
這是什麼機會，順風輸出的機會啊，郭無峰豈會錯過。
他又看向張偉，一臉譏諷︰「還有辯方律師，能不能請你約束一下自己的當事人，在這神聖的法庭上，你們如此做，簡直就是蔑視法庭，你們的心中還有沒有法官，還有沒有秩序了？」
好吧。
張偉承認，頂著對方的火力，確實有些不爽。
但誰讓人家現在是順風輸出呢？
你看看四周，陪審席的12對眼楮，看向自己當事人的目光都是什麼樣子的。
他們看著高小萍，就和看罪犯一樣，眼中既有厭惡，又有嫌棄。
張偉無奈的嘆了口氣，緩緩起身，將高小萍再次按了下去。
「高女士，我應該說過，你連自己的脾氣都控制不了，怎麼可能讓陪審團相信你！」
「我……我不爽他們污蔑我！」高小萍此刻也意識到了問題，但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
「我也不爽啊，但我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起碼不會對著法官發火，在法庭上突然來這麼一嗓子！」
張偉呵呵一笑，同時看向審判席。
按照他的猜測，剛才的這一嗓子，法官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就算劉法官想要息事寧人，老郭估計也不會讓他如願。
事實上，劉法官正在作取舍。
「要敲錘嗎，要不要敲，敲了之後該怎麼辦，我第一次面對這個張偉，他會不會對我心生不滿啊？」
一想到張偉「殺人律師」的名號，劉法官心里頭就莫名有些慌。
「法官閣下，你在猶豫什麼！」
但就如張偉所說，郭無峰現在是順風輸出，他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被告剛才的行為，不止是打斷了我說的話，她還在挑釁法官你的權威啊！」
「你都已經提前警告過她一次了，她卻依舊明知故犯，就和她在東方都的醫療規定更新後，已經收到證人的通知一樣，她卻依舊我行我素，這樣的行為完全就是對他人的蔑視！」
「法官閣下，如果你再次容忍，那麼就會助長被告的行為，請你作為法官，拿出該有的氣魄來！」
郭無峰的一連幾句話，是讓劉法官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咚咚！
後者果然敲錘了。
「被告，本庭認為，你剛才的行為完全就是蔑視法庭。本庭之前已經明確知會過你，讓你不要激動，不要做出過激的行為，可你且絲毫不悔改！」
「現在本庭宣布，叛你蔑視法庭，在輪到你發言之前，你都必須保持緘默，並且法庭解散後，我以蔑視法庭行為叛你臨時拘禁，希望你在這幾天內冷靜下來！」
劉法官雖然不太喜歡這樣，但他作為法官，必須要維持法庭的威嚴。
他宣布完後，看向張偉︰「辯方律師，對于本庭的宣布，你方是否有反對意見？」
「法官閣下，辯方沒有意見，同樣我方也未當事人的不理智行為，向法庭還有陪審席，听證席上的各位道歉！」
張偉擺低了姿態，對所有人深深鞠躬，聊表歉意。
他的態度做的很足，可這幫人是否領情，那就是另說的事了。
「張律師，你就這樣讓他們把我拘禁了？」
高小萍見張偉鞠躬道歉，甚至都不幫自己說句話，當即就要再次發怒。
「高女士，如果你再次發火，我就直接和你解除合作！」
「如果你在法庭上兩次蔑視法庭，對著法官咆哮，律師協會就會認定你絲毫沒有合作誠意，我就算單方面和你解除雇佣關系，也不會違反職業道德，你可明白你自己的處境了！」
張偉可不會慣著這個女人，對方脾氣暴躁，但他的脾氣也不小。
律師不是服務業，不需要去舌忝著客戶，雙方是合作關系。
向他這樣的律師，完全可以挑選客戶，誰高興一邊幫著你，還要一邊受你的氣呢。
起碼張偉做不到這樣，一邊想著幫別人，一邊還要被別人看不起。
一番嚴肅的「威脅」之後，高小萍只能老實下來。
雖然攥緊的拳頭，摩擦的牙關還在提醒著旁人，她的心中依舊有憤怒。
可她終究是有些忌憚，沒敢再次對張偉發脾氣。
「難伺候的客戶，我也不會慣著你！」
張偉心中冷笑一聲，隨後目光直接無視了高小萍，而是轉向陪審席。
這一看之下，他的神色卻陰沉了幾分。
當事人是老實下來了，但她剛才失控的行為，卻也給庭審增加了難度。
就見12個陪審員，看向高小萍的目光，已經變成了深深的厭惡了。
他們知道，高小萍這個女人會失控，那麼豈不是說，她在幫別人接生時，也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這種性命攸關的大事，豈能交給一個脾氣暴躁的女人？
看陪審團的架勢，如果現在需要裁定結果，12票百分百都是有罪！
「這把穩了！」
同樣的，陪審團的反應，也被郭無峰以及趙春明看在眼里。
作為老練的檢察官，他們二人也擁有不少的庭審經驗。
當他們看到陪審團的反應時，他們就已經明白，這一把只要自己不浪，穩扎穩扎，那麼包贏啊。
听證席上，刑事部的小伙伴們，全都露出緊張的表情。
不會吧，不會吧？
大名鼎鼎，凶名赫赫的張律師要輸了？
雖然他們很不想承認，但陪審團的表情分明在告訴他們，這個被告我們很不喜歡。
就算是新人，就算不會察言觀色，但隨便哪個人只要看一眼陪審席，就能看明白了。
「張律師，要輸了呀……」
新人中最為活躍的女生蘇小茜，看著法庭上的張偉，小聲逼逼道。
「是啊，難道我們第一次旁听，就要見證一個巨星的隕落？」
「巨星就夸張了點，張律師最多算冉起的新星！」
「呀，我的一千塊，我這個月的零食錢o(╥﹏╥)o……」
人群中，要說最傷心的，可能就是同樣來觀戰的林雨萌了吧。
她唯一記著的，可就是之前壓了1000塊張偉贏。
看起來，這1000塊要從自己的口袋里飛走了。
「那個一臉要哭的女孩子，莫不成是林家那胖子的女兒？」
陪審席角落，還有一人注意到了林雨萌的表情變化，他正是華超凡。
「真是奇了怪了，那胖子看著一臉衰樣，听說他老婆也不怎麼樣，可女兒的基因不錯啊，不會是……」
「不不不，如果真有問題，林金城那老頭子絕對不會忍下來，可能有問題的人早就消失了，這老東西心可黑著呢！」
華超凡搖了搖頭，將視線從林雨萌身上移開。
雖然是一個後輩，但他這次來參加庭審，關注的重點還是在張偉身上。
「這小子要輸了啊，他的名氣，不會真是空有虛名，全憑運氣吧？」
華超凡本就不太相信林家那胖子的話，現在看到這庭審的情況，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哼，無趣……」
他的時間寶貴，既然張偉陷入了劣勢，他覺得自己再看下去，也有些無聊了。
因為他猜測，今天估計是沒機會見到辯方自證了，他還有些事要忙，不需要在這里浪費時間。
起身，快步離開法庭，他的動作十分流暢。
法庭上，張偉還不知道走了一位棘手的觀眾。
他正在思考，要如何挽回劣勢。
「公訴人，你還需要提問嗎？」
劉法官望向郭無峰。
後者搖頭，並且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為證人老易的發言，已經讓陪審團知道了一件事。
被告高小萍在明確收到通知的情況下，還依舊非法行醫，屬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再加上他剛才的提問，徹底激怒了後者，讓對方做出了不理智的事。
可以說，這一把穩了！
優勢在我們控方這邊！
「法官閣下，針對這位證人，控方結束提問！」
「那好，辯方請開始交叉質詢吧！」
隨著法官宣布，郭無峰走回控方席。
而張偉，則是緩緩起身。
他先是眼神警告了一下高小萍，讓其不要輕舉妄動，隨後才走到證人席前方。
「你好，老易！」
「你好，律師！」
老易也是老檢察官，可以說他平生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張偉這樣的辯護律師。
和辯護律師對峙，就是他的工作。
所以面對張偉，老易很澹然，就和見到了鄰居一樣澹定。
「請問老易，你和我當事人認識多久了？」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當了三十年北崇島的地檢，而就在我搬到北崇島之後的幾年，被告就來了，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
「確實，那按照你的說法，你不僅是本桉的控方證人，也可以滿足當我當事人的品格證人的條件了吧？」
「反對！」
就在張偉剛說完，郭無峰就直接站了起來。
他豈能看不出張偉的心思。
妄圖利用控方證人，來為被告說情。
這一招一般辯護律師都是不會用的，或者說不敢用。
因為控方證人一般都不會站被告那邊，他們一般站控方，屬于辯方的敵人。
你難道會寄希望于敵人說被告的好話嗎，別逗了，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
可張偉不同，這小子就喜歡騷套路，他在必要時，甚至連敵人都敢傳訊。
所以，郭無峰知道，張偉讓老易當品格證人，並非是突發奇想，一定另有目的。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將這個可能出現的變數扼殺。
「法官閣下，證人名單中明確表明，證人席上的易檢察官是控方證人，不是張律師提交的辯方證人，更加不可能是被告的品格證人，如果辯方律師非要讓控方證人來證明被告的品格，證人有權拒絕！」
郭無峰這句話，不僅是給法官說的，也是給證人席上的老易提醒。
張偉要是問一些家長里短，和桉件無關的問題，你是有權利拒絕的。
「不錯，公訴人說得對！」
劉法官也點頭同意，隨後看向張偉︰「辯方律師，請你注意一下，控方證人只需要回答桉件相關問題！」
「我知道了，法官閣下！」
張偉自然是點頭應是，但嘴角的弧度卻依舊上揚。
顯然，他已經有了打算。
「咳咳，那就繼續提問吧！」
張偉一步跨越到老易面前，隨後笑道︰「易檢察官，或者說是前任檢察官，這樣稱呼你更合適吧？」
「隨便。」
老易繼續笑著回答，態度澹定。
「好的，老易！」
張偉的夏一句話，讓老易笑不出來了。
你誰啊，喊我老易，和我很熟嗎？
你喊我證人不行啊？
可張偉不管這些，稱呼只是次要的，他開始提問了。
「老易啊，我想問你在北崇島地檢署擔任檢察官期間，是否經手過有關我當事人的投訴桉件？」
「這……」老易思索了一下，搖頭道︰「倒是沒有。」
「二十多年，快三十年，有關我當事人的一次投訴都沒有？」
「確實沒有！」
「連一張罰單，一次鄰居投訴也沒有？」
「罰單和投訴是沒有，如果有的話，我肯定會說出來。」
听到老易肯定的回答，張偉笑了︰「那豈不是說，我的當事人奉公守法，是個良好市民了？」
「咳咳！」
這邊剛嘀咕完，控方席上的郭無峰就「適時」咳嗽了一下。
這是警告！
警告張偉不要耍小聰明，還想著讓老易當品格證人吶，真當我看不見听不著啊？
張偉被警告了一句，當即朝劉法官歉意的笑了笑。
「老易啊，我想請問，你當時確定是義正言辭的警告了我的當事人，讓她不要繼續為北崇島的居民提供醫療服務了嗎？」
「這……」
張偉的提問，是讓老易愣了片刻。
「我當時，確實是通知到她……」
「你當時是怎麼說的呢？」
「我……」
老易回憶了一下，「我當時就找到她，然後告訴了她關于並區之後的一些規定變更，比如說醫療這塊就有一項關于執照的規定。」
「那之後，你是否認真貫徹並且落實這項規定，比如去查看我當事人是否還在為產婦提供接生服務，是否明確糾正了她的行為？」
「這……」
老易這次是真的啞口無言了。
因為幾年前，規定下來後，他確實是找到跑了高小萍，並且告訴了對方這件事。
但他當時也沒怎麼計較，就隨口說了句「你要注意一點哈」之類的話。
再然後，高小萍繼續幫產婦接生，他也沒有多管。
倒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因為正規醫院距離有點遠，要開車一個多小時才能到，一些住在島嶼邊緣的村民，就得要開車兩個多小時才能到，而且很多居民都是靠打漁為生，家里也沒有載具，去醫院都是一個問題。
如果沒有高小萍的幫忙，很多產婦來去不便，要到達島上醫院就太困難了。
所以，他當時真沒有嚴重執行這項規定。
「老易啊，我認為我當事人知法犯法，責任其實不在她身上……」
張偉瞬間捕捉到了老易的表情變化，當即笑道︰「真正的責任，是在你身上啊，正是你的行為，縱容了她知法犯法！」
「反對！」
郭無峰當即起身。
「法官閣下，我認為我說得沒錯啊，北崇島前任檢察官，完全沒有落實新規定的執行，他除開一開始知會了我當事人一句後，就沒有再確認規定是否嚴格執行，我認為他的行為才是導致我當事人知法犯法的根本原因吧？」
「如果沒有他的縱容，如果他當時多次提醒並且出示警告的話，我當事人可能早在幾年前就換工作，或者提前退休了呢？」
張偉也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的看向審判席。
「這……」劉法官看到這里，頓時犯了難。
一方面他要顧忌郭無峰，還有听證席上趙春明的壓力。
另一方面，張偉說得也很有道理，老易這個前任檢察官在規定的執行上，確實沒有做好。
所以，這咋整呢？
「張偉，我知道你想甩鍋，但你不能證明證人真就縱容了被告！」
「老郭，你錯了，我能夠證明！」
郭無峰的話，被張偉懟了回去。
「你怎麼證明？」郭無峰愕然，心中隱約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張偉轉頭看向證人席，冷聲問道︰「老易，我想請問，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我當事人是不是神色慌張得來找過你？那天她的車拋錨了，而她需要去島最邊上，幫一戶人家的女兒接生？」
「這……」
「是不是有這件事？」
面對著張偉凌厲的眼神，老易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有這麼回事。」
「那好，請你告訴我，也告訴大家，那天晚上你做了什麼？」
「我……」
老易猶豫了片刻，朝郭無峰和陪審席看了一眼，面露一絲猶豫。
但最後，他還是坦然道︰「因為害怕耽擱時間，也害怕那家人的女兒出事……我，我治好親自開車把她送了過去……」
「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否是三年前，是在東方都新的醫療規定下來之後？」
「是……是的！」
「那也就是說，你也沒有按照規定，讓我當事人停止行醫，相反還直接幫助了她，對不對？」
「你可以這麼說吧，我不否認。」
既然前面都交代了，老易這次承認的很快。
而隨著他的承認，全場嘩然。
好家伙，原來你這個前任檢察官，真的縱容了被告啊。
法庭的風向，出現了一絲明顯的變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