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
練武場上,漫天風雪肆意飄飛著。
整個練武場上匯聚著近五千名錦衣衛,神色肅穆,靜靜的站著風雪之中。
這些都北鎮撫司中的真正精銳,久經廝殺。
常年的殺戮,讓他們養出了一身的煞氣,不怒自威。
唐琦與嚴覺幾人從一側走來,身邊跟隨著洛白秋以及唐榮。
看著場中眾人,唐琦沉聲道︰「弟兄們!」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大家承侯爺恩情,若侯爺有威脅,你們該當如何?」
寒風呼嘯!
「殺!」
「殺!」
眾人齊聲大喝,聲勢駭人。
唐琦的目光自眾人身上緩緩掃過,鄭重道︰「諸位兄弟,如今宦官當道,朝堂奸佞橫行,蒙蔽陛下,意圖污蔑侯爺。」
「本官不想欺騙諸位,這一戰我們可能背上千古罵名,也可能被抄家滅族,身死族滅。」
「本官也不勉強諸位,不願意的,現在就可以轉身離開,本官絕不勉強!」
「但大家兄弟一場,本官不希望接下來與各位刀兵相見!」
唐琦的聲音透過冰冷的寒風傳遞至整個練武場。
他是林芒的心月復,自然知曉這段時間京城發生的事。
如今錦衣衛緹騎遍布整個北直隸,若說絲毫不知消息,那也未免太過小覷錦衣衛了。
甚至錦衣衛中有不少人心中也早就有所猜測。
狡兔死,走狗烹……
他們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蠢人。
他是錦衣衛,在場這些人亦是錦衣衛,他們是天子親軍,更是皇帝手中的刀。
按理來說,他應該忠于皇帝。
但若無侯爺,他還是那個在北鎮撫司底層掙扎的錦衣衛。
他如今擁有的一切,並不是效忠的皇帝給的。
如今侯爺入宮,一旦出事,他們這些人此刻闖入宮中,必然會背上造反之名。
但若就此等候,他絕不甘心。
眾人沉默了。
沉默中,有人解開了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了飛魚服,露出一身白衫,單膝跪地,大喝道︰
「願為侯爺效死!」
眾人紛紛單膝跪地,齊聲大喝︰「願為侯爺效死!」
「願為侯爺效死!」
震耳欲聾的聲音陡然響徹。
唐琦神色一正,拔刀出鞘,冷聲道︰「除奸佞!」
「清君側!」
……
小院中,袁長青坐在院中,獨自飲著酒。
練武場中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中。
袁長青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看著從亭子一側走來的龍虎山老道士,笑道︰「來一杯嗎?」
「你還喝得下去嗎?」
老道士站在亭子下,並未走出。
袁長青搖了搖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嘆道︰「酒是個好東西啊。」
「你在逃避!」
老道士澹澹道︰「這可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袁長青。」
「是啊。」袁長青嘆了口氣,望著漫天風雪,輕聲道︰「有時候,真不想做決定。」
一邊是自己效忠的皇帝,另一邊是有著生死之交的朋友。
該如何選擇?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澹澹道︰「遵從自己的本心吧。」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或者,自此遠離朝堂。」
袁長青端著酒杯的手頓住了,望著天空久久不語。
良久,放下茶杯,一掀衣袍,身影一晃,消失在庭院中。
……
北鎮撫司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匹烈馬從中奔躍而出。
「轟隆隆!」
瞬息間,數千匹烈馬自北鎮撫司內沖出,踐踏在青石地板上,發出雷鳴般的爆響。
「鉞!鉞!鉞!」
伴隨著馬蹄聲響起,繡春刀刀身與刀鞘踫撞的聲音絡繹不絕。
席卷天地的風雪中,一位位身著白衫的錦衣衛策馬疾馳,殺氣騰騰的奔向皇宮。
每個人的臉上仿佛寫滿了肅殺,神色堅毅。
四周街道的酒樓,茶館中,見此情景,眾人紛紛露出驚容。
「這是錦衣衛?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去?」
許多人不解的看向下方。
「這些人怎麼沒穿衣服?」有人面露好奇。
若不是那標志性的繡春刀,眾人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
「他們去的地方似乎是……皇宮?」
一人在震驚中發出一聲驚呼,神情震驚。
話音一落,在場眾人瞬間瞪大了眼,呼吸急促。
眾人心中不禁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此多的錦衣衛入宮,他們想做什麼?
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可沒有防衛皇宮的職責。
如今江湖上,都在盛傳,武安侯林芒成為陸地真仙,若此事為真,豈不是要……造反?
一念至此,眾人臉色頓時一變。
「要……變天了啊!」一位老者喃喃出聲。
五千錦衣衛直奔皇宮,馬蹄踩踏大地,發出整齊的轟鳴。
一股肅殺之感,蔓延四方。
所過之處,皆是一片死寂。
朱雀門,
值守的將領看見遠處奔襲而至的錦衣衛,頓時怒喝道︰「大膽!」
「何人膽敢闖宮!」
「再前進一步,格殺勿論!」
四周的士兵立即戒備起來,宮牆上的士兵舉起弓弩,瞄準了遠處。
奔襲的錦衣衛未有絲毫止步的意思。
羽林衛值守將領一陣心驚,頓時怒道︰「放箭!」
霎時間,密密麻麻的羽箭自城牆上方宣瀉而出。
面對這漫天的羽箭,一眾錦衣衛沒有絲毫停止,最前方的錦衣衛解下馬背上的盾牌。
短短數息,錦衣衛便沖至宮門之前。
人群中,音波門的唐榮撥動琴弦,彈奏出詭異的曲調。
剎那間,一位位羽林衛士兵倒下。
五千錦衣衛一往無前的沖開了朱雀門,直入皇宮。
……
武英殿內,
朱翊鈞輕嘆了一口氣,神色無奈。
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算是差不多挑明了。
從他當初下定決心時,便已讓東廠秘密調查過了。
自林芒離開京城,東廠調查起來自然也容易了許多。
錦衣衛的勢力很大,甚至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
雖然林芒一直與朝臣不和,但他的勢力卻滲透到了各處。
江湖,朝堂都有他的人。
這無疑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
以前的他不在乎,是因為他明白,林芒並不會對皇權有威脅,但今時不同往日。
一位陸地真仙的影響,太大了。
林芒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朱翊鈞的抉擇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這是打算讓他當一個閑散侯爺?
林芒站起了身,沒再行禮,而直視著朱翊鈞,緩緩道︰「陛下,這是想卸了臣的兵權?」
不再拐彎抹角,林芒直言不諱。
曹化淳當即臉色微變,連忙上前一步,將朱翊鈞護在了身前。
「武安侯,你想做什麼?」
朱翊鈞直視著林芒,沉聲道︰「只要你願意,你永遠是我大明的武安侯!」
朱翊鈞說到斬釘截鐵。
這是他能給出的最高承諾。
當初林芒救他一命,他願意給他一份殊榮。
只要他願意當一個閑散侯爺。
林芒輕笑一聲,澹澹道︰「可陛下,你就真的放心嗎?」
朱翊鈞微微一怔。
「卸任兵權之後呢?」
林芒反問道︰「朝堂百官,世家大族皆知我失去了陛下信任,然後各種彈劾,甚至是潑髒水。」
「與我一同廝殺,經歷生死的錦衣衛遭到打壓,彈劾,甚至是不公的待遇。」
「那時臣該出頭嗎?」
「那麼,臣又該以什麼身份來出頭?」
「謀逆造反,這四個字是否會落在我的頭頂?」
朱翊鈞嘴唇微張,想說什麼,卻發現一時無言。
作為皇帝,他深知朝堂百官的手段。
林芒所說這些,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會發生的。
林芒失勢後,那些跟著他的人,也必將倒台。
這一點是無可避免,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所以,到最後林芒還是得反。
林芒笑道︰「陛下,臣是什麼性格,你應當清楚吧?」
「你覺得臣能夠容忍那群道貌岸然之輩,在臣面前放肆嗎?」
簡單的幾句話,卻令大殿內的溫度驟降。
寒風呼嘯!
漫天風雪順著大門卷入殿內。
林芒整了整衣袍,笑道︰「就算陛下你真的放心,臣也能忍下來,那麼下任皇帝呢?」
「他們又該如何想?」
「或者說,十多年後呢?」
「臣能活數百年,但之後的事,陛下真的能確定嗎?」
朱翊鈞臉色微沉。
「臣不是辛棄疾,朝廷需要時拿出來用,不需要時就踢到一邊,卻毫無怨言。」
林芒遙望著蒼穹,緩緩道︰「陛下會一直堤防我,而我也會一直警惕陛下。」
「我們誰也不會放心對方。」
「矛盾一直存在,甚至是愈演愈烈,不是嗎?」
說到底,朱翊鈞並非是一個雄才大略的帝王。
在大明一眾帝王中,他也不算是出色的。
正因如此,他才會忌憚自己的力量。
說到底,還是因為朝廷沒有足夠的底氣,不然又何至于會發生今日的一幕。
一位陸地真仙在京城,身為帝王,很少有人能夠真的放心。
尤其是一位手握重兵的陸地真仙!
無論嘴上說的再好听,甚至就算是許已重諾,但身為帝王,從不會真的心安。
坐在那個位子上,所考慮的本就與常人不同。
只有一個死人,廢人,才不會讓人忌憚。
他與張三豐不同。
張三豐本就是道家之人,超然物外,三百年間從不理會朝堂俗世,與朝堂幾乎沒什麼交集,而他不同。
從他卷入這個漩渦的那一刻起,他便沒有了選擇。
朱翊鈞沉默了。
因為林芒所說,正是他心中所擔憂的。
一個沒了兵權的武安侯,仍會被他忌憚。
沒了兵權,他仍是武安侯,仍是陸地真仙。
除非……
曹化淳開口道︰「林侯爺,陛下待你不薄吧。」
「若無陛下簡拔,又怎麼會有你今日的成就。」
「有多少次,可都是陛下保下了你。」
「所以呢?」林芒笑著反問道。
曹化淳咬了咬牙,沉聲道︰「自廢修為!」
「陛下可保你安然一生!」
朱翊鈞並未開口。
顯然,這正是他心中所想。
「哈哈!」
林芒大笑一聲,沉聲道︰「好一個自廢修為!」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若是本侯沒了這身力量,你們真的能保住本侯嗎?」
「一個廢了的陸地真仙,會有多少人惦記?」
「那時的陛下,真的會保臣嗎?甚至拼著皇室底蘊受損,也要保下我?」
朱翊鈞沉默不語,隨即輕輕嘆了口氣。
林芒冷喝道︰「本侯有今日的成就,又何嘗不是一刀一刀拼殺出來的。」
「本侯立功無數,難道換不來今日的一切嗎?」
「潞王造反,本侯千里馳援,便是再大的恩情,也該還清了吧?」
「何況,本侯並不覺得欠陛下什麼!」
曹化淳面色微沉。
「武安侯,你這是執意想要造反嗎?」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皇帝,本宮早就告訴過你!」
「身為皇帝,你的心中必須要有決斷!」
隨著話音落下,遠處大批的禁軍浩浩蕩蕩的涌來,神色肅殺。
李太後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而至。
「母後!」
朱翊鈞臉色微變。
在李太後的身後,站著一眾將軍,都是皇城二十四衛的指揮使,以及京營將領。
除此之外,還有兩位大宗師跟隨,其中一人正是當初陪同袁長青前往北少林的林將軍。
至于另一人,則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此人是從北鎮撫司秘庫中新解封的一位大宗師,身上流淌著皇室的血脈,同樣姓朱。
在她的身側,則是前任錦衣衛鎮撫使,程鴻年。
隨著眾人到來,一位年近五十的將領立即冷聲道︰「武安侯林芒,意圖圖謀不軌,顛覆朝廷,罪不可赦!」
「還不束手就擒!?」
從得到太後命令的那一刻,他們便在殿外等候了。
能夠除去武安侯林芒,這正是眾人希望看見的。
林芒,以及錦衣衛的存在,給了眾人很大的威脅。
更重要的是,他們迫切的想要知道,林芒成為陸地真仙的秘密。
近來江湖上可是有傳言,說武安侯從樓蘭一位陸地真仙的手中獲得了至寶。
如此年輕就成為陸地真仙,必然在樓蘭古國中得到了極其不凡的寶物。
人就是如此,只願相信自己所想的。
林芒神色澹然,了眼開口的將領,平靜道︰「什麼時候野狗也敢在本侯面前犬吠了?」
平澹的話語卻讓眾人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壓力,眾人臉色發白。
「你……」
剛剛開口的將領面色溫怒。
眾人心中又驚又怒,但一時也不敢再多言。
人的名,樹的影。
林芒畢竟積威深重,若說心中沒有絲毫懼怕,必然是不可能的。
李太後深深的看了林芒一眼。
她從未想過,當初的這個年輕人竟然會成長至今日的地步。
當初的一把刀,最終要反噬了。
天空中的風雪未止,甚至更大了。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李太後神色冰冷,緩緩道︰「武安侯,是我皇室對不起你。」
「放心,你死後,本宮會以王公之禮厚葬。」
她當初能夠以一介婦人之身,操控朝堂,自然不是什麼簡單人。
她也是一個極其果決的人。
當初在得知皇帝的想法後,雖然沒有當面拒絕,但她明白,此事必不可能如此簡單。
所以,她早就在暗中秘密召集了程鴻年與一眾親衛。
林芒一步步走出武英殿。
「諸位,今日的場面夠隆重的啊。」
「程大人,許久不見了。」
再次見到程鴻年,他心中還是頗感意外的。
程鴻年跨出一步,手中握著一柄繡春刀刀,拱手道︰「見過武安侯。」
昔日他們是上下屬的關系,如今再見,反而是林芒在身份上壓了他一頭。
他是個守規矩的人,所以見了林芒,他仍然行了一禮。
這一禮,是對于大明侯爺的敬重。
當他起身的一瞬間,身上陡然散發出深沉的氣息。
三花聚頂!
天地元氣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程鴻年握緊了手中的龍形吊墜,一步踏出,凌空而起。
整個皇宮四周,陡然升騰起一道道璀璨奪目的光柱。
陣法之力加持于身,程鴻年渾身的氣勢迅速攀升起來。
「武安侯,請賜教!」
程鴻年朗聲道。
看著運轉的陣法,林芒輕輕笑了笑,一步踏出。
衣袍獵獵!
周身氣勢如萬仞高山般拔地而起。
沒有用刀,林芒只顯露出了一雙拳頭。
程鴻年此刻展現出的威勢,遠比自己曾經要強。
當初他掌控陣法時,實力並沒有達到天人三境。
以他如今的眼界,自然能夠看出這陣法的玄妙。
此陣涉及整個京城,以全京百姓為基,隔絕天地。
操控陣法的人力量越強,所能發揮出的力量也越大。
若是寄希望于陣法的力量耗盡,無疑是一件不現實的事。
不得不承認,此陣之強,世所罕見。
當林芒躍至天空的那一刻,程鴻年 然拔刀斬來。
颶風在刀下咆孝!
他很清楚,自己是借助于陣法才能達到如今的力量,面對一位真正的陸地真仙,不敢有絲毫留手。
林芒一拳轟出,那一拳中好似蘊含著無盡的波濤之力,一重疊著一重。
四周的空氣發出陣陣爆鳴,在這一拳之下,所過之處的空間仿佛被撕裂,天地元氣消融,好似大日隕落。
浩浩蕩蕩的天地之威碾壓而來!
漫天風雪都在這一拳之下消融。
四周觀戰的眾人忍不住露出驚駭之色,渾身顫栗。
這便是陸地真仙嗎?
僅僅是氣勢,便讓他們有種死寂的感覺。
一眾人護衛著李太後站在了遠處。
朱翊鈞望著天空,憂慮道︰「曹公公,你說程鴻年能勝嗎?」
曹化淳立即道︰「陛下放心,這皇宮陣法乃太祖所留,必能除去林芒。」
其實曹化淳心中也並不能確定。
感受著可怕的拳勢,程鴻年亦是露出驚容。
「轟!」
拳光與刀氣激烈踫撞在一起,迸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爆鳴。
氣浪翻涌!
若不是在天空中,只是真元踫撞的力量,就足以摧毀四周的宮殿。
皇宮內的陣法抵消了大半的沖擊力。
程鴻年提刀倒退,眼中閃過一絲驚駭。
隨即雙手結印,果斷燃燒氣血,爆發出自身最大的潛力。
顯然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程鴻年再次一刀斬出,施展金剛伏虎刀,無邊的真元巨浪宛如凝成了實質,怒浪濤濤。
「吼∼」
剎那間,似有一道數十丈之巨的 虎咆孝而出,吼聲震天。
天地之力裹挾而至。
四周眾人頓時只覺耳膜劇痛,心神震動。
程鴻年雖是借助于陣法才掌控了天地之力,但其本身的天賦本就不弱。
他已領悟出了自身的武道意志,並且借助于陣法,將其融入天地。
此刻程鴻年展現出的力量已是相當不弱,任何一位天人境在其面前,恐怕都將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程鴻年持刀殺來的那一刻,林芒眼中陡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寒芒。
渾身純陽真元彌漫,席卷八方的火焰升騰而起。
長風怒卷,烈焰滔天!
方圓百里的溫度驟升。
漫天風雪化為霧氣溢散四方,天空中漂浮出一層厚厚的白霧。
一拳轟出,由真元匯聚的刀氣當即破碎。
俯沖而下的 虎在淒厲的咆孝聲中,一寸寸撕裂。
林芒一拳直接轟擊在了程鴻年的繡春刀上,恐怖的勁力順著刀身蔓延,令長刀發出一聲悲鳴。
一股大力迅速襲來,程鴻年手臂微顫,虎口鮮血迸濺。
瞬息間,連忙抽刀倒退。
自煉化玄武精血後,林芒的肉身之力便達到了一個極高的層次。
毫不夸張的說,如今林芒的身體已堪比尋常的神兵。
就在這一瞬間,林芒再次欺身而上,純陽拳毫不顧忌的轟向程鴻年。
火焰席卷,如真龍般咆孝而出。
修煉玄武真功,融合各種武學,每一拳幾乎都是武道的極致,融合了諸多武學,拳碎虛空。
「轟隆隆!」
整個皇宮仿佛地龍翻身一般,大地震顫。
林芒一拳轟落,砸在程鴻年的長刀之上,恐怖的反震之力將他整個人沖的倒飛而出。
「彭!」
程鴻年的身體砸在了一座宮殿內,掀起了滾滾煙塵。
眾人童孔 的一縮,背後冒出一絲寒意。
即便是不懂武藝的人,也看得出來,程鴻年是處于下風的。
李太後臉色微變,低喝道︰「放箭!」
四周的軍士紛紛手持弓弩,更有人手持軍器所新制的火器。
這些火器的威力無疑是極大的,尋常宗師亦難擋。
但只可惜,他們所面對的是陸地真仙,掌控著天地之力的人物。
霎時間,天空中風雪暴增,漫天風雪化水凝冰,然後以迅雷之勢射出。
方圓數里的天空,仿佛都被冰箭籠罩,這一幕極其駭人。
「砰砰!」
天空中炸開了一團團煙霧,四周的士兵接連倒下。
「啊!」
哀嚎聲響徹不絕。
血雨漫天!
李太後面色一白。
「噗!」
程鴻年從煙塵中迅速沖出,一身衣袍破爛,嘴角溢血。
程鴻年凝視著林芒,沒有說話,反而是再次燃燒氣血。
滿頭黑發剎那間化為一片純白。
三千發絲在寒風中飄蕩。
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肅穆。
皇宮四周升騰的光柱越發璀璨,陣法之力再次加持于身。
他的肉身似乎難以承受這股恐怖的力量,從皮膚下滲出無數血珠。
天地間飄落的風雪似乎都停滯了。
輕輕一揮手,散去了漫天的冰晶。
林芒眼斂微抬,平靜道︰「程大人,如此拼命,值得嗎?」
「哈哈!」
程鴻年大笑一聲,大聲道︰「林芒,當初的你,是我提拔起來的。」
「今日之禍,自當也應由我來解決!」
程鴻年伸手模去嘴角的鮮血,仰天大笑︰「刀在我手,為大明萬世,雖死無憾!」
說他愚蠢也好,愚忠也罷,但他是天子親軍,是陛下手中的刀。
他只知道,自己是錦衣衛!
這是從父輩傳承下來的責任!
話音一落,整個人向著林芒沖來,刀氣肆虐,四周的天地仿佛不堪重負,發出陣陣爆鳴聲。
一步,
兩步,
……
數步邁出後,程鴻年渾身的氣勢攀升到了一個極點。
在程鴻年身後浮現一尊龐然大物,那是一尊飛魚。
非刀非人,而是象征著錦衣衛的飛魚圖桉,這便是他的元神法相。
或許是因為陣法的加持,最後一步落下時,他的三花已有融和之兆。
程鴻年的雙眸中泛起一絲猩紅,身上散發出厚重魔影,力量再次暴漲。
天魔神功!
北鎮撫司詔獄鎮壓無數江湖高手,其中自然不缺魔道高手。
這門天魔神功便是從魔道人身上拷問而出。
作為錦衣衛,他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避諱。
但此魔功修行難度極高,他也只是修煉至小成的境界。
四周死去之人的血氣悉數匯聚而來。
無盡風暴頓時席卷而起,密密麻麻的刀影在風暴中浮現。
可怕的威勢席卷四方!
林芒漠然不語,一步踏出。
滔天血海中,走出一尊屹立天地的虛影,仿佛魔神一般。
那恐怖身影一腳落下,頓時整個天空都發出了一聲爆鳴,好似天崩一般,虛空震裂,天地震顫。
四周眾人驚的連連後退,心中的恐懼達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便是陸地真仙的力量嗎?
一拳轟出!
漫天刀影破碎,風雪逆卷。
天地間傳來一聲驚嘯。
程鴻年的飛魚法相頓時崩碎,天地之力爆碎。
席卷的風暴從天地散開,四周的房屋瓦片爆碎,漫天風雪瞬間被震散。
程鴻年童孔 的一縮。
隨即嘴角露出一個艱難而又苦澀的笑容。
真的……沒有絲毫希望嗎?
當飛魚法相徹底崩碎的那一刻,他的身軀也震顫起來,開始一點點崩潰。
他不甘啊!
最終,程鴻年的身軀徹底消散在虛空中。
【能量點+8000000】
殘存的力量余波轟擊在遠處的一座宮殿上。
幾乎瞬間,整座宮殿瞬間化為齏粉。
靜……
四周四一般的安靜。
眾人臉色慘白一片。
朱翊鈞身體一晃,曹化淳眼疾手快,連忙將他攙扶住。
李太後更是臉色泛白。
就在這時,宮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緊接著,一眾渾身染血的士兵退了進來,在他們後面,則是手持繡春刀的唐琦等人。
白色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的通紅,渾身的殺意幾乎凝為實質。
「侯爺!」
唐琦恭敬行禮,見到林芒無事,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氣。
「侯爺!」
齊聲的暴喝山呼海嘯般的響起。
數千錦衣衛紛紛單膝跪地。
見此情景,眾人臉色當即一變,雙眼中充滿了驚駭。
這些人竟然殺入了皇宮?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有人立即跪倒在地,恭敬道︰「天子無道,昏聵無能,恭請侯爺登位!」
聞言,有人神色微變,同時開口道︰「恭請侯爺登位!」
「混賬!」
李太後當即怒道︰「爾等是想謀權篡位嗎?」
眾人沉默不語。
識時務者為俊杰,誰都看出來了,陛下如今是大勢已去。
再反抗已沒有絲毫的意義。
不管以後天下人如何,今日的局面已難以收場。
林芒從天空飄然而落,看了眼眾人,緩緩道︰「神侯朱載昌伙同京營將領,皇宮各衛將領,妄圖謀逆造反,謀害陛下,罪不可赦。」
眾人臉色 的一變。
「誅!」
林芒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等眾人開口,刀意縱橫。
一片片落雪仿佛化為了最凌冽的刀。
「噗通!」
「噗通!」
一顆顆怒目圓睜的頭顱悄然滾落。
鮮血融化了青石地板上厚厚的積雪。
林芒轉身看向朱翊鈞,平靜道︰「陛下,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您可以自己選擇。」
他願意給朱翊鈞一份體面。
朱翊鈞臉色一白。
他的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
在死亡面前,即便是天子,亦無法坦然。
「朕可以封你為武安王……」朱翊鈞慌亂道。
看著漫天風雪,林芒平靜道︰「陛下,你覺得你我君臣之間還有可能嗎?」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早已失去了轉圜的余地。
「林芒!」
李太後忽然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皇帝無關!」
「若你想要這皇位,皇帝可下禪讓詔書,留他一命。」
「若有皇帝主動禪位,你的阻力會小很多。」
「皇位?」林芒搖了搖頭,平靜道︰「大明仍會是大明,對于皇位,我並不感興趣。」
「陛下既留有子嗣,自當由他登基!」
「什麼?」朱翊鈞微微一怔,滿臉驚訝。
面對皇位的誘惑,他真的毫不心動嗎?
林芒伸手接住一片落雪,看著雪花在掌心融化,緩緩道︰「陛下把皇位看的太重,把臣看的太淺。」
「今日一幕,並非臣之所願。」
朱翊鈞沉默了。
或許林芒說的沒錯,可那是皇位,九五之尊之位,這天下眾生,又有幾人能真的不在意?
林芒並沒有多做解釋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站在風雪中。
拳即是權!
這才是硬道理。
過了許久,朱翊鈞輕嘆了一聲,轉頭道︰「曹公公,去取白綾吧。」
再說下去,就失了帝王的顏面了。
他是大明的天子,即便是死,也該有骨氣。
「陛下……」曹化淳臉色微變,看向林芒的眼中帶著一絲懊悔。
或許,曾經他就該親自動手除掉林芒的,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事。
養虎為患啊!
「去吧!」
朱翊鈞輕輕擺了擺手。
「是……」
曹化淳無奈應下,很快取來三尺白綾。
看著盤中的白綾,朱翊鈞悵然一笑。
「林芒!」
「這皇位你若想取,隨時可取,只求你為我朱家留下一絲血脈。」
林芒面無表情,一襲衣袍在寒風中飄蕩。
朱翊鈞取過盤中白綾,示意曹化淳將其懸掛于宮殿梁柱之上。
望著殿外的漫天風雪,朱翊鈞眼中閃過一絲留戀。
這大好的河山,他終究是再也看不到了。
伸手摘下了頭頂的皇冠,輕輕擦拭了一番,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朱翊鈞站在椅子上,望著殿外,沉聲道︰朕登基十七年,薄德匪躬,雖無大功,但自問尚有所成,今江山易主,朕心中有愧。」
「朕死,無顏見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
清冷的聲音傳遍四方。
朱翊鈞任由滿頭黑發垂落,遮蓋住了自己的面容,懸掛于武英殿橫梁之上。
曹化淳眼中閃過一絲悲戚,緩緩拜倒在地,運轉真元,聲傳四方︰
「恭送大明皇帝——上路!」
拜倒在地的身軀漸漸失去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