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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我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林芒提著李文貴的腦袋返回時,長陽城外的戰事已經差不多結束了。

磅礡的大雨洗去了遍地的鮮血。

血流成河!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之氣,殘肢斷臂灑了一地。

看著那些接連倒下的身影,林芒一時有些沉默。

或許他殺的人,都不如一場戰斗死的人多。

戰爭的殘酷!

駱尚志策馬而來,關切道︰「林兄弟,沒事吧?」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了林芒手中提著的李文貴的頭顱,臉上漸漸露出驚容,愕然道︰「這是左都督李文貴?」

林芒微微頷首︰「是!」

駱尚志的神色忽然變得復雜起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近一個月以來,他都是在和此人戰斗,未曾想,今日他竟會死在此地。

一時間,他的心緒格外的復雜,惋惜,還是開心?

他也說不上來。

不得不承認,李文貴是一個合格的將領,能讓士兵留下替他斷後,單是這一點就已經遠超許多人。

但戰爭就是如此,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必勝。

若非林芒提前以飛鷹傳信,他改變了原本的計劃,他將被亂軍拖在荊州一線,今日戰局猶未可知。

駱尚志深深的看了林芒一眼,輕嘆道︰「林兄弟,我說句不中听的話。」

「此事或許對于你而言……並非是一件好事。」

不是說李文貴殺不得,而是得看誰殺。

如今林芒已貴為北鎮撫司千戶,在湖廣的功績,再加上斬左都督李文貴的功勞,不擔任鎮撫使都說不過去。

但官場之事,從來都不是如此。

他太年輕了,而且得罪的人也太多。

這種事,他見得太多了。

尤其是林芒身份比較特殊。

何況,若是林芒升任鎮撫使,那北鎮撫司的鎮撫使又該如何。

難道還能主動退讓給林芒?

林芒自然知道駱尚志是什麼意思。

從李文貴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二十多歲的鎮撫使,就連那位陸炳都沒升那麼快。

別說文官會抵制,就怕宮中那位都會有想法。

林芒輕笑一聲,轉頭看了眼手中的頭顱,澹澹道︰「砍都砍了,想那麼多干嘛。」

駱尚志無奈笑了笑。

不過他還是決定回去給一些熟悉的朋友寫信,讓他們想辦法轉圜一下。

很快,就有一名將領前來,向駱尚志匯報情況。

眾人一番忙碌,一直處理到天亮。

……

李文貴的死亡,無疑讓接下來的戰事更為順利了。

沒有了李文貴,那些亂軍就是一盤散沙,完全是烏合之眾。

但他的死亡也引發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亂軍是從各地起事,相當于是一個松散的聯盟。

以前有李文貴這個盟主壓著,那些亂軍的首領們不敢生事,李文貴一死,底下人立馬各立山頭。

一些亂軍甚至開始佔山為王,侵佔村鎮,甚至向著周圍幾省流竄。

多則幾百人,少則幾十人,為禍一方。

而面對一些小股流竄的亂軍,大軍根本無可奈何。

總不至于上萬大軍就追著幾百人到處跑吧。

因此,這段時間錦衣衛幾乎是忙的腳不沾地。

整個湖廣之地的錦衣衛系統基本處于癱瘓的狀態,只能招募臨時人員,逐漸恢復建制。

……

靖州城外,

駱尚志立于馬背之上,望著前方宏偉的城池,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此地是李文貴曾經的大本營,只要奪下這里,便意味著湖廣的叛亂將徹底平定。

駱尚志看向一旁的林芒,笑道︰「林大人,一同入城吧!」

「好!」

林芒緩緩收刀入鞘。

長達三月的軍中磨礪,讓他的身上多了許多鐵血煞氣。

曾經略顯稚女敕的面孔如今也多了幾分成熟,渾身散發著一種別樣的魅力。

黑色披風獵獵!

身後數百錦衣相隨!

駱尚志一拽韁繩,策馬上山,揮斥方遒︰「入城!」

林芒隨之上前,

不過卻是微微落後半步。

身後的大軍緩緩步入城中。

……

靖州城,錦衣衛千戶所。

林芒快步走了進來,隨手扔下刀,接過唐琦遞上的茶。

「情況如何?」

林芒坐了下來,隨口問道。

唐琦伸手一招,一名錦衣衛送上一個錦盒。

「大人,這些都是在李文貴的住所搜到的。」

「其中有銀票三十萬兩,其它都是一些與朝中大臣來往的書信。」

唐琦面露遲疑,道︰「但我覺得這些東西是他故意讓我們找到的。」

太容易了點。

林芒笑著接過,隨手取出一封拆開掃了一眼,笑道︰「當然是故意的。」

「這家伙臨死也要坑我一把。」

這些確實是罪證,但真想扳倒這些人卻沒那麼容易,反而容易招人惦記。

頂多搞死幾個小蟲子。

林芒取出銀票,將其交給唐琦,道︰「給駱將軍送去吧。」

整個湖廣之地被打的千瘡百孔,百姓苦不堪言,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難民。

指望朝廷的撥款,還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

若是不做好安撫工作,若是再有人扇動,勢必又將產生混亂。

說不定,朝中那群噴子們就又有借口生事了。

林芒忽然皺眉問道︰「就只有這些嗎?」

李文貴的大軍劫掠各府,搜刮府庫,不至于就這麼點吧?

唐琦搖頭道︰「目前就搜到這麼多,我們的人幾乎搜遍了整個靖州城,但找到的銀兩少之又少。」

林芒陷入沉思之中。

看了眼錦盒中的書信,轉頭道︰「你去忙吧。」

「抓一些亂軍,問問情況。」

「是!」唐琦躬身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

京城,

城外莊園,小亭內。

看著走來的身影,王文衍撫須笑道︰「楊大人好久不來了啊。」

楊合修快步走了過來,盤腿坐下。

王文衍替他倒了一杯茶,輕笑道︰「請,嘗嘗新茶。」

楊合修端起淺嘗了一口,笑道︰「好茶。」

「楊大人走時可以帶點。」王文衍笑著替他又倒了一杯,問道︰「听說湖廣的叛亂平定了?」

楊合修的臉色忽然陰沉了幾分,緩緩點了點頭。

王文衍看了他一眼,笑問道︰「叛亂平定,戶部又該撥款了吧。」

楊合修端茶的手微微一頓,搖頭嘆道︰「戶部沒錢啊。」

「最多只能湊出三十萬兩。」

王文衍輕輕落下一子,笑而不語。

戶部沒錢,就只能陛下出錢了。

王文衍轉移了話題,問道︰「听說今日朝堂上吵翻天了,所為何事?」

楊合修面露微笑,輕聲道︰「死了兩位監軍,其中一位是御史。」

王文衍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朝廷打算怎麼辦?」

楊合修笑了笑,意味深長道︰「王大人今天怎麼忽然對這些事感興趣了?」

王文衍了他一眼,笑道︰「不過是好奇罷了。」

楊合修取過棋子,落下一子,輕笑道︰「死了兩位監軍,當然要查清楚。」

「朝廷打算再派一將,來協助江西的平叛事宜,同時都察院將派人前往湖廣調查監軍死亡一事。」

王文衍看了眼棋盤,幽幽道︰「楊大人好棋啊……」

……

時間轉眼過去了三日。

隨著靖州城破,整個亂軍的防線完全潰敗。

剩余頑強抵抗的亂軍也紛紛撤入了江西之地。

深夜,繁星璀璨。

靖州府衙內燈火通明。

駱尚志面色凝重的坐于主位之上,面露愁緒。

林芒坐在一旁,神色平靜的喝著茶。

駱尚志捏了捏眉心,問道︰「林兄弟,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林芒了他一眼,輕笑道︰「不就是朝廷又派來一位副將嗎,有什麼可擔心的。」

駱尚志望著屋外的星空,搖頭道︰「來者不善啊。」

「本來局勢一片大好,如今突然又來一將,擺明了是想卸去我的兵權。」

關鍵此刻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若是後方再生亂,勢必影響到接下來平定江西的計劃。

林芒問道︰「來的這人有真本事嗎?」

駱尚志毫不客氣的嗤笑道︰「有個屁的本事,酒囊飯袋罷了。」

「有數的名將就那些,這鄭章倒是弄權的一把好手,兵法卻是一竅不通。」

「當然,比那些亂軍確實要強一點。」

如駱尚志這等名將,根本就瞧不起那些依靠父輩蒙蔭的酒囊飯袋。

林芒緩緩放下茶杯,平靜道︰「那讓他死在半路上,不就一切都解決了。」

「什麼?」駱尚志驚的瞪大了眼楮。

林芒什麼意思他自然知道,但這也太大膽了吧?

駱尚志連忙勸道︰「林兄弟,這剛死兩個監軍,若是再死一位,你我可就解釋不清了。」

「解釋?」林芒澹澹道︰「何需解釋。」

「人是死在江湖門派手中,關我們什麼事。」

林芒神情冷冽。

不是喜歡派人來嗎,那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有多少人可派。

林芒看了駱尚志一眼,笑道︰「駱將軍,你只管平定叛亂,這些事不用理會。」

說罷,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林芒出了府衙,直奔城中酒樓。

李文貴佔據靖州城後,並未大肆破壞。

靖州城的治安也是各地州府中最好的,所以民生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此刻,城中酒樓內已經坐滿了靖州各世家的家主們。

別看亂軍聲勢浩大,但真正受到波及的自始至終只有普通百姓。

正應了那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對于這些世家大族來說,他們其實並未受到多少影響。

朝代變遷,這些世家大族卻一直存在,不是沒有道理的。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即便是李文貴,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也沒有去動這些世家。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不想後方生亂,甚至需要這些世家的支持。

靖州城作為湖廣的直屬州府,其繁華遠勝普通州府,而盤踞這里的世家大族自然也更強。

靖州城內,素有五姓七族之稱。

這七族的勢力範圍不僅囊括整個靖州城,甚至輻射到了湖廣各州府。

張,劉,常,孟,周!

隨著林芒進入,堂中眾人的目光齊齊望來。

一時,有些好奇。

這位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錦衣衛千戶?

三個月的磨礪,讓他徹底擺月兌了身上那股稚氣,倒也看著不是那麼年輕了。

林芒掃了眾人一眼,直接坐于首位之上,開門見山道︰「今日請諸位前來,就兩件事。」

「李文貴叛亂,你們這些世家也參與其中,此事我不想計較,但各家得拿出二十萬兩。」

「第二,你們侵佔的百姓田地,全部還回來。」

「我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言罷,林芒端起桌上茶緩緩品了起來,垂首不語。

靜……

一時間,整個酒樓內都安靜了。

眾人面面相覷。

看似平靜的臉下卻藏著深深的怒意。

下首位置上,一個穿著黑袍,滿頭銀發,拄著拐杖的老者緩緩起身,搖頭道︰「林大人,請恕老朽不敢苟同。」

「叛亂一事,我等也是受害者啊!」老者握著的拐杖輕輕敲了敲地面,叫屈道︰「林大人,至于侵佔田地一事,更是從未有過啊。」

「這絕對是莫須有的污蔑。」

「這幫該死的叛軍造反,我等更是損失慘重,叛軍們搶走了我們許多的財產,至今未曾找回,還得勞煩諸位大人們替我們找回來。」

開口之人乃是周家族長,周知元,在一眾世家中的威望很高,周家也是勢力最廣的一個家族。

周知元一開口,眾人紛紛笑了。

姜還是老的辣啊。

左側位置上,常家的家主,常言清起身拱手道︰「林大人,周老族長所說正是我等的心聲。」

「我等知曉朝廷艱難,所以這段時日都在城中施粥,若是林大人真需要,我常家努力湊一湊,願意捐贈兩萬兩。」

林芒緩緩放下茶杯,冷冽的眼神看向眾人,幽幽道︰「你們也是如此想的?」

沉默片刻,張家家主張希臨起身道︰「林大人,這些事我等從未做過,這等罪名如何讓我們認下。」

林芒眼眸微眯,語氣森然道︰「你們是鐵了心不想交出來了。」

眾人都不開口,神色漠然。

周知元緩緩坐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突然道︰「林大人若是極需錢的話,我等也不是不願意幫忙。」

說著,他伸手取過酒壺,道︰「這一壺酒一千兩。」

「林大人能喝多少,我等就給多少。」

「不過不得運功。」

林芒緩緩抬眸看向他,冷冷道︰「听說你叫周知元?」

周知元一愣,點頭道︰「有問題嗎?」

「哼!」林芒冷哼一聲,語氣森然︰「知元,知元!」

「如今乃是大明,你卻起名知元,分明向往元朝!」

「你是存的什麼心思,造反嗎?」

林芒 然大喝一聲,其聲如雷。

「鏘!」

陡然一聲嗡鳴,掛在林芒腰間的繡春刀已然出鞘。

一抹璀璨的白澹刀光劃過。

周知元童孔微縮,剛想後退,但這一刀卻是比他的速度更快。

一刀落下,人頭橫飛!

當周知元人頭落下的那一瞬間整個酒樓內都靜了。

一片死寂!

眾人齊齊吸了口冷氣,常言清怒道︰「林芒,你想做什麼?」

「你這是濫用私權,草管人命!」

「來人啊!」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一刀 然斬來。

眾人驚懼。

「快來人!」

「出手!」

林芒喝道︰「大膽狂徒,竟敢襲殺錦衣衛!」

那一瞬間,空中一道流光劃過。

常言清倉惶後退,但在下一瞬,有一股無比死寂冰冷的刀意覆蓋而來。

「不!」

在他的眼中,忽然有一道刀鋒快速放大。

其速快到了極致,根本來不及反應。

「彭!」

他的護體罡氣破碎,刀光斬碎了他的軀體。

「跑!」

張希臨直接奪門而逃,驚慌失措。

那一瞬間,整個酒樓內都亂成了一團。

誰都沒有想到,這位竟然說出手就說手,這里可是靖州城,就連那李文貴都不敢對他們出手。

若是如此,他們絕不會就帶這麼點人前來。

各家家主帶來的護衛紛紛上前,試圖阻攔林芒。

林芒神色冷漠,目中藏著一抹殺意。

 然一步踏出,其身如游龍,其速如颶風席卷。

「噗嗤!」

「噗嗤!」

林芒的身影與一眾護衛交錯而過,佇立在身後的護衛瞬連被斬碎。

剩下幾人剛跑至門口,一柄繡春刀就橫在了他們面前。

林芒冷漠的望著四人,冷冷道︰「諸位還是坐回去吧。」

幾人心中一驚,又驚又怒的倒退了回去。

「林……大人,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等世家亦不是好欺的。」

林芒了他一眼,冷冷道︰「再多說一句,連你一起殺。」

劉正山一時語塞。

林芒隨意的坐在太師椅上,緩緩擦拭著手中的刀。

沉寂……

過了許久,林芒平靜道︰「這三家你們可以平分,但除了先前的要求之外,你們各家必須得拿出五十萬兩。」

剩下幾人愕然。

看著地上死去的幾人,心緒復雜。

林芒 的抬頭,看著眾人,冷冷道︰「當然,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你們都得死在這里。」

「今夜過後,我敢保證,你們各大世家連條狗都不會留下。」

「不殺你們,完全是因為我嫌事後太麻煩,如今的民生的恢復還需要你們,並非是怕了你們,若是你們覺得是本官怕了你們,大可以試試。」

林芒將刀拍在桌子上,喝道︰「看看是你們腦袋硬,還是我這刀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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