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里安靜了幾秒，才響起余中輝那簡短地回答︰「就是吃飯。」
而後，他掛斷了電話。
好吧，王振濟老實地向賀峰轉告了這份邀請。
賀峰笑笑，應道︰「行，到時候下班一起去。」
……
周五的晚上，在知恆集團上了一天班的王振濟便陪著馮皎眉、賀峰一起，開車來到楓月苑。
等他們三人落座，余中輝便沒好氣地指指他︰「皎眉說，你想推動公司高層，同意我們以一己之力，完全拿下擎網的廠房建造？好大的野心啊！」
王振濟忙看一眼賀峰，見這位大舅哥忍笑，不吱聲，便認真地道︰「中建五局還沉迷于老套的合作方式，而且我確實對他們的現場質量管理不太放心。蒙建被查出有問題，整改也需要時間。華建又不熟，不知道是比中建好，還是更壞，其他的幾家建造企業在資質上還略差一點，那麼，我既然是擎網的股東，我自然要好好利用這個身份來幫咱們知恆爭取更大的利益。畢竟我們又不是沒有實力！」
「你不怕其他企業誹謗我們太貪心？」余中輝翹著二郎腿，斜靠在沙發上，緊盯著他，眸光里有一點指責︰「在建造行業，不能豎敵太多。」
「我們可以公開放話，只要接到了這一單，今年我們就不再考慮其他的建造工程，頂多是在現有的合作企業建造工程里進行拓展。」王振濟馬上理直氣壯地回答︰「這樣，我相信他們會因此而少了很多忌憚。畢竟，在大家眼里，您是一個重承諾的人！」
見父親因為這一句話而愕然，繼而被噎得好一陣沒有說話，馮皎眉頓時偷笑起來，輕輕地握住了王振濟的手。
「哦，為了這一項，我們就不再接其他的工程？」余中輝沒好氣地抬起手指指他︰「虧得你羊叔叔不在這里，否則不得跟你急？？」
王振濟的眼中有一抹堅定︰「爸，擎網科技的廠房建造目前只是第一期。這是我們完全自主研究出來的芯片，一旦市場反晌好，肯定還會擴大車間，那這後續的建造該用誰來搞？」
說到這里，見余中輝微愣，王振濟便很肯定地道︰「如果真的按以前的老路子，分包出去，這後續的工程量，一樣會引起新的一輪競爭。與其如此，我們不如一舉把它拿下。後續也只要搞好售後，說不定，還可以趁勢接下二期和三期！」
「我相信，那幾家大企業也都有同樣的想法，只不過目前並沒有聲張。」
余中輝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再看一眼旁邊一直在旁听而不說話的賀峰，再反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王振濟很是鄭重地回答︰「當初我在評估這個項目的時候，就見到了很多專家對芯片制造行業目前情況的分析報告。全球這麼多的人口，尖端的芯片制造技術，居然只有島國和寶島這兩處的企業掌握了，我可以想像出它們目前的生產規模有多大。我還看到了他們相關工廠這幾年來的產能數據。」
「咱們國家因為經濟能力的約束，不可能一下子建起一座超大規模的芯片制造廠商，但是，鑒于如此廣闊的市場，那為了我們自己的國民安全，肯定是要先規劃出一個足夠大的地方和產能，才能對得起我們在這上面的投入。這種技術，本來就不是什麼太超前的，能領先個幾年就已經不錯了，想要早回收回成本，那就要早點投入生產。」
「調一家建造企業來建廠房，和調兩家建造企業來建廠房，效率肯定是不一樣的。配合得好，一加一大于二，但配合得若是不好，又勞心又勞神，還有可能浪費時間。所以，大家都應該是卯足了勁，想自己獨立來接手。樂總那麼強勢，說不定也是想借著這個付款方式談不攏的借口，與我們分開。」
「所以，我們知恆除了沒有一個國頭企業的身份之外，其他地方，並不弱于這些知名的國頭企業，甚至我們現在的技術儲備還有一定的優勢，那為什麼我們的腰桿不能硬一點，非要和別人合作呢？」
……
對于王振濟如此詳細地分析，余中輝並沒有馬上表示支持還是反對。
他又看向賀峰︰「小峰，你看呢？」
賀峰老成持重地道︰「麥總前天就跟我提了這事，在督促工程部那邊提交材料清單和一應施工成本，我們好據以做出施工預算，然後，我們才好做出更精準的判斷。」
「當然，我也贊成振濟剛才的分析。擎網的廠房建造，應該不只是一期。我感覺領導們心里是有心把這項產品做成一種輻射較廣的產業，如煉鋼行業一樣。否則，單芯片的制造，實在沒有必要選擇那麼大的地盤。」
「不過，正因為所需投入資金總額太大，所以領導初期只敢先投資一部分，等產品生產出來了，上市了，有一定的穩定收入了，再全面鋪開。中建的樂總那麼強調著付款墊支，不排除他們心里也想獨吞下這項工程業務。」
余中輝的臉色頓時霽和了少許，思索一陣，緩緩地道︰「你們都知道，公司在去年年度，對外的投資比較多，目前的流動資金不算很充足，所以，要不要獨立承接，我們必須好好考慮，多搜集一些數據，看看這樣做的利潤和需要投入的資金，人力，然後再上會討論。」
王振濟當然也沒有指望，單憑一個晚上的口頭剖析，就能讓岳父認可自己的分析。說到底，這工程接與不接，以及怎麼去接，還是要靠各種數據來說話。
于是，他也欣然笑著認可了這種方式，並在楓月苑吃完了晚飯後，領著馮皎眉回清水灣休息了。
夫妻倆在床上的睡前交流，便是討論這個獨立預算。
王振濟提醒著馮皎眉︰「你要是手頭上的活不忙，就提前搞搞這個裝潢預算。」
「麥總昨天就跟我私下里講了，工程部今天已經把資料送過來，我這兩天就會處理。」馮皎眉點頭︰「你呢？打算親自弄？」
「峰哥應該也會弄，但我也弄一下，到時候可以互相參考。」王振濟沉聲道︰「我們的預算越準確，效果就會越好。」
馮皎眉眨眨明媚的大眼︰「你覺得接下來的機率有多高？」
「這種事情真不好說，意外太多，我們只管先按我們的目標來做吧！」王振濟十分謹慎地回答︰「我想，或許領導之間的意見也是有分岐的。」
到了他們這種程度，除了看一些特殊的技術之外，就是要看關系了。
接下來的周六，王振濟老實地陪著馮皎眉去了醫院產檢，再在清水灣好好地放松。
又一個周一，王振濟剛來上班沒一個小時，就被賀峰丟來一疊工程數據︰「嘍，麥總和我這兩天搜集了一些國頭企業的數據，或許對你有用。」
王振濟一看，哦，是過去兩年里，中建、華建和蒙建、招商地產幾家大國頭在建造工程方面的開工和峻工時間分析。
很多很多。
王振濟頓時大樂︰「峰哥威武！」
也所以，他現在已經不指望在知恆集團內部查找到有大問題的財務核算桉例了。
一名注會顧問，三名注會負責具體的財務核算，其中兩名還是他的親人和親戚，呵呵，這樣的關系，他再去費力搞財務審查，那就是頭鐵。
還不如時不時接接外面的審查單賺點系統大錢更舒服。
……
王振濟花了近兩天的時間，剛剛做完擎網科技一期廠房的室外工程的粗步財務預算，忽然見到公司內部訊息網上有重大公告。
「工程部和公關部、市場部諸同事請注意，市建設統籌局將在1月18日，陪京里相關部門的領導前來視察我們知恆集團的榮鼎軒工地和電力科技城一期工地。請相關部門的同事做好接待和一應安防工作。」
王振濟︰「……」
市建設統籌局也就罷了，京里還有領導要來視察？
這，這要不就是為了上市前的考察，要麼，怕就是因為擎網科技的廠房建造而來！
王振濟第一時間走到賀峰的辦公室里︰「峰哥，你看到公告了？」
辦公桌後的賀峰放下座機後，看他的目光有些復雜︰「看了。剛才我在建委的同學說，要考察的不止我們一家工程企業。中建五局在我們之前。」
王振濟心里頓時一跳，而後目光一凝︰「所以，並不是為了上市前的考察？」
賀峰︰「很有可能是為了擎網。你離京前，有沒有跟你那位準博士導師說過你的打算？」
王振濟頓時苦笑︰「我說過，但我沒有想到京里的動作這麼快！」
賀峰冷靜地提醒︰「你現在趕緊打電話確認一下。」
于是，王振濟迅速撥通了鄧教授的手機號︰「老師，我們公司剛剛收到京里的通知……。」
「我確實是跟領導們提了你的想法，他們就想現場看看你們幾家競爭企業的施工能力和管理水平。」鄧教授沉聲道︰「據我所知，他們這個視察組，將會在16號去呼浩市，17、18號抵匯金，19號前往南方福圳。安排得很滿。」
得，呼浩市是蒙建的大本營，福圳則是招商地產的地盤！
王振濟有些緊張︰「這麼快，是想早點解決嗎？」
鄧教授頓時再度笑了起來︰「兵貴神速。通知你們準備的時間不長，工地上再怎麼緊急收拾，也會殘留一些蛛絲螞跡。總之，你不要多想，好好打起精神，讓你們工程部和公關部保持常態接待就好。不用搞太虛的東西，領導們不吃這一套。」
他的笑聲很好地安撫了王振濟，讓王振濟迅速放松下來︰「是，我馬上跟我岳父他們講。」
……
半小時後，鑒于余中輝並不在公司，由韓立新代為主持，先緊急召開了董事會議，趙董以網絡的形式參加了會議。
听完了韓立新的介紹，胡方圓十分意外地看著王振濟，而後很不客氣地質問︰「小王董，你可真大膽啊，居然敢計劃獨自來接這項廠房建造？你覺得我們知恆集團有什麼底氣去跟那些國頭企業的去拼實力？」
「我們知恆雖然規模不大，但該有的設備都有，還有兩項市場上佔據了絕對技術優勢的新產品，為什麼不能試著爭一爭？」王振濟十分澹定地道︰「當初我們爭騰龍地產的電力科技園項目，不也一樣是嘗試著搏一搏的?」
「那怎麼一樣？」胡方圓馬上瞠目︰「騰龍地產是私企，這個擎網科技是國企！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們國企把建造的大頭交給私企工程公司的？」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可能！否則，京里的領導就不會來這麼一次考察。」王振濟反唇相譏︰「國企有國企的穩重，但我們知恆也有我們的靈活和穩定。與其做二包企業，一天到晚被他們一包企業掐住工程款和利潤，我寧可借著這個機會來試試做一包。」
眼看著被氣得臉色再度漲紅的胡方圓梗起了脖子就要怒罵，韓立新忙抬手打起了圓場︰「好了胡董，歸根倒底，小王董還是為了公司的利益著想。」
「可是，現在已經15號了，京里的領導18號就要來考察，我們卻到現在還沒有做出任何的完整工程預算，到時候領導一問，我們如何回答？」胡方圓憤憤地質問︰「沒有詳實有力的數據，人家憑什麼听我們口述？」
「完整的獨包預算今天可以做出來！」王振濟馬上表態︰「如果諸位心急的話，或許下午五點半之前，就可以看到！」
胡方圓頓時一怔，而後狐疑地問︰「你提前知會了工程部？」
「對！」王振濟毫無懼色地看著他︰「工程部和市場部，我都提前打過招呼了。本來是想著，等明、後兩天做出預算之後，再上會討論的。京里的動作這麼快，我也沒有想到，這是我的問題。」
但是，京里的動作這麼快，卻是讓王振濟感覺被打了一劑強心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