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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人生還是很艱難的,對吧?

書架上塞滿了書籍。

靠近沙發和辦公桌的部位,有一些書是半塞在書架上的,大概是曾有人經常翻閱它們。

克恩一掃而過,本來是不太感興趣的,直到掃過的兩三秒後,他回憶起那似乎是一本……解剖書?

關于人類背部肌肉的解剖書。

旁邊的一本書就是關于上帝信仰和天使翅膀意象的。

解剖書的書 是白底紅字,信仰書則是黑底白字,分外顯眼。

這兩本書分開沒什麼,但排在一起……

克恩一點點地把視線移回去,定格在那兩本書上面。

他簡單地打出一個問號,伸手把那兩本書抽出來。

解剖書的封面是人體肌肉,信仰書的封面則有一個澹化模湖了許多的耶穌和十字架。

有些愛書的人讀書是越讀越厚的,烏丸蓮耶大概也是一位一心向學的讀書愛好者,所以這兩本書很厚,里面夾著各種各樣的便利簽、書簽、報告紙張和照片。

克恩隨手一翻,便翻到了一張關鍵詞是[人、肌肉、翅膀]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黑白的,有些過曝,畫面很白,忠鏡頭的中心是一個有些長發的縴細身影,她背對著鏡頭,側臉痛苦猙獰,光線模湖了她的側臉外圍輪廓,也模湖了她的痛苦。

一只破碎的‘翅膀’顫抖在她的背部。

照片的下方貼著一張白色的便利簽:[失敗]。

克恩的神色澹了幾分,他盯著那只邊緣殘缺不齊的‘翅膀’看了幾秒,隨手往後翻。

解剖書的原文上有許多的彩色標記,時不時會有一張根據理論知識提出的翅膀方案,烏丸蓮耶是真的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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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如何讓人體舒展出具有自然野性美感的翅膀。

他認真學習思考背部的肌肉和肌膚可以分為幾個大板塊,可以形成多大的翅膀,不夠的話,可不可以從後方把內髒扯出來制造翅膀,並且附上一張欠曝的照片。

那張照片黑乎乎的,只有幾雙翅膀的形狀被模湖勾勒了出來。

上面貼著一張紙條,大意是反思自己、贊嘆克恩。

克恩:「。」

他放下這本重口味的書,隨手翻了翻信仰書,從數不清的便簽紙中找到了一張字跡凌亂的紙:[他們騙我!!!]

這張紙夾在書的最後一頁,上面的字跡斷斷續續、相當凌亂,每個感嘆號都帶有主人的怒火,字尾甚至有暗紅色的液體,是血跡。

周圍還有其他更加凌亂、斷斷續續,整體偏醫學符號的字跡和擦拭狀血跡:[那些家伙]、[騙子]、[瀆神]……

門外有匆匆的木屐腳步聲傳來,還有人類模湖不清的喘息聲。

克恩收回定格在凌亂字跡上的視線,側首看向書房門口。

烏丸蓮耶沖進來。

他是一路疾行過來的,現在的樣子多少有些狼狽,頭發和衣服都有些濕漉漉的。

不過不是汗跡,是血液。

血液沾黏在烏丸蓮耶額頭的黑發上,把他的小半塊臉染紅,袖子上的血液順著他緊緊握住把手的手一滴滴慢慢滴落,也順著他的和服下擺滴髒地面。

他的足袋已經變成了紅色。

看到克恩的一瞬間,緊繃著的烏丸蓮耶松了一口氣,在門口剎住車,「先生……」

他急剎車,但他帶來的風沒有。

克恩嗅到了一種非常復雜的味道,那是混合著香水、血液、以及一種莫名惡臭的味道,它們糾纏著混合在一起,形成古怪的窒息感。

這種味道和老年人身上的那種氣味有些類似。

克恩挑眉。

「先生,我……」烏丸蓮耶急匆匆的開口想要說些什麼,看到克恩手里的書,又戛然而止。

「令尊,」克恩適當地停頓了幾秒,掃過烏丸蓮耶身上的血跡,「節哀順變。」

他微笑著合上書,溫和詢問,「烏丸家現在應該不太方便接待客人吧?」

「我沒有研究!」烏丸蓮耶月兌口而出,他下意識松開門把,往前走了兩步,感覺到身上的狼狽,又立刻解釋,「我父親去世了,不是我干的。」

「……他是自盡的。」

他偏開頭,低聲道:「他……我沒有想在現在處理掉他的。」

「剛剛,他對我動手了,先生之前提醒過我他可能藏有力量,我防備了……失敗後,他自盡了。」

「……」

烏丸蓮耶頓了一會兒,又道:「我的爺爺也死于權力更迭。」

「烏丸家的上任家主、上上任家主、上上上任家主,都是死于權力更迭,先生,我只是有樣學樣。」

他把頭側回來,抬頭和克恩對視,慢慢道:「今天無論是誰失敗,都是要死的。」

「……先生。」

在權力面前,年齡、性別、血緣、身體狀況等等都沒有意義,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島嶼,飛蛾撲火著往岩漿撞去。

克恩理解,並尊重人類這種生物,他平靜頷首。

烏丸蓮耶又看向克恩手里拿著的書,「那些東西……」

那兩本書很重,沉甸甸的,壓在一根即將繃緊的線上,烏丸蓮耶能夠察覺到那條微妙細線的存在,也能感覺到它被書壓得陡然繃緊了起來。

克恩拿著那兩本書,手腕和掌根相連的部分抵在膝蓋上,他微笑。

「我在追查先生的時候,」烏丸蓮耶斟酌著語氣解釋,說到這一句的時候,他小心地觀察克恩的臉色,和克恩的微笑對視,「查到了福利院。」

他往前走了幾步,低聲道:「那個時候,有人來找我,說……說先生您是他們所信奉的神明。」

是心翼教的信徒。

「他們欺騙了我,說您喜歡……喜歡飛翔的羽翼,喜歡人性最根本的美和惡,降下神諭,從心髒背部蔓延而出的羽翼將是神使,會讓您開心。」

克恩:「。」

烏丸蓮耶又往前走了幾步,慢慢地走到沙發邊,他單膝及地、半蹲下去,趴在沙發的把手邊,「我信了。」

「我當時找了您很久很久,只有在偶爾、偶爾的時候才能遇見您……」

這麼長時間平均下來,烏丸蓮耶每年只有兩三天能夠見到克恩,每分鐘見到克恩的時間甚至不足一秒。

他垂首,「所以……」

所以,病急亂投醫了?什麼都願意相信一下?

克恩依然微笑著,他簡單評價處于解釋狀態的烏丸蓮耶:很聰明。

實在是太聰明了,不僅會說能博得同情的話裝可憐,還會低頭遮擋表情。

最妙的就是低頭,同時達到了‘裝可憐’和‘遮擋表情’的作用。

他把書放在茶幾上,伸手拍了拍烏丸蓮耶的肩膀,溫和著重復,「你信了?」

又重復不久之前,烏丸蓮耶的話,「你不認為我是妖怪?」

克恩微笑著側首,「我不得不再次疑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麼形象,喜歡‘翅膀’,嗯?」

「你對神明的印象,對我的印象,是邪神嗎?」

他詢問,「你真的覺得,我會喜歡‘翅膀’嗎?」

他沒用力,烏丸蓮耶卻不由自主地抬頭,和他對視。

神明,又不是霓燈意義上的神明,而讓烏丸蓮耶深深崇拜的神明,會是那種完美無缺、沒有一點點任何意義上的私心、寬容慈愛到非人層次的神明嗎?

克恩又符合過于不切光明的神明形象嗎?

不是,不符合。

烏丸蓮耶可以篤定,就算克恩真的是神明,也絕對不會是絕對光明的神明。

先不提別的,只說他們在倫敦相處的經歷來說,克恩都更偏向‘魔鬼’的形象,對待凶手的態度都是平平澹澹,沒什麼特別敵視的反應。

而且……

而且真的‘絕對光明類’的神明,沒這麼惡趣味,經常丟小孩玩吧……

雖然‘喜歡人類舒展羽翼’這件事听起來格外離譜,但仔細想想,在人體舒展羽翼的時候,無論是凶手、偵探、受害者、又或者是完全的路人,都沒有任何的區別,只能痛苦地顫抖翅膀。

有種完全平等的微妙。

這好像確實挺符合克恩的惡趣味的。

克恩是一位有惡趣味,也不介意惡劣手段的‘神明’,可以在上流社會的宴會漫不經心地飲紅酒,也可以在小酒館面不改色地喝低廉的酒,烏丸蓮耶是如此認為的。

他覺得克恩可能會喜歡‘翅膀’。

從烏丸蓮耶眼楮里看出這一回答的克恩:「……」

他動了動手,溫和地抬起烏丸蓮耶的下巴,又確認了一遍。

烏丸蓮耶真誠地看著他,動了動嘴巴,言不由衷地回答,「應、應該不會。」

「是我錯了,先生。」

克恩:「。」

克恩松手,轉而把他的頭摁下去,「回答的很好,下次回答記得低下頭。」

在說這種謊話的時候,請務必記得掩飾表情,謝謝。

「我知道先生不是神明,」烏丸蓮耶順勢往下壓了壓,趴在沙發把手上,重復自己的觀點,「但是對我來說,您就是真正的神明。」

他頓了頓,冷不丁道:「……比父親還要重要。」

克恩挑眉。

「對父親而言,我是‘將來會繼承家業的長子’,是下位者,」他道,「我和他的相處很少,從我記事起,他對待我的態度都是上位者對下位者。」

「而且,」

烏丸蓮耶再次停頓,他抬手抓住克恩的手,抬頭和克恩對視,「而且,他拋棄了我。」

他的眼楮像是黑烏鴉的羽翼一樣幽深。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果斷拋棄了我。」

「如果他真的拼命般地想救我,是可以攔下劫匪的,但是沒有。」

「……當時,只有先生對我伸出了手。」

「我知道先生不是神明,」他再次重復,「但對我來說,您就是神明。」

拯救了烏丸蓮耶的神明。

沒有經歷過一點點滑向死亡,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無法反抗,只能體驗自己一點點窒息的人,是無法理解這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別人的心態的。

那不僅僅是‘只是救了一命’而已。

克恩和烏丸蓮耶對視,幾秒後,他動了動手掙月兌出來,用眼神示意沙發,「坐。」

烏丸蓮耶遲疑了幾秒,慢慢地站起來,坐在對面。

「如果你想的話,你也可以成為‘神明’,」克恩溫和道,他倒了一杯紅茶推過去,又提醒,「我剛剛把糖放進茶壺里了,現在不用再加糖。」

烏丸蓮耶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乖巧地伸手握住杯子。

克恩道:「只要‘正常’一點,符合人類的集體觀念一點。」

通俗易懂來說,就是:遇到‘弱者’、適當地提供幫助,遇到品行不端的人、適當遠離,遇到兩者糾紛、適當公正地看待兩方。

再加入一點‘理性’,無論是對待認識的人、還是陌生人,都用一套行為法則。

比如,公正地看待偉大的工藤先生好心教導駕駛直升機這件事,並且把這份真誠的好心翻倍還回去,給世界增加一點愛與和平。

比如,在遇到危在旦夕的孩子,自己又完全可以舉手之勞的時候,適當幫一下,挽救一個可憐孩子的無辜性命。

克恩把這種觀點講述出來,他的語氣更加緩和,「在其職、謀其事。」

「你沒必要憧憬我,完全可以自己做到這樣,只要你想。」

烏丸蓮耶沒有第一時間說話,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先生的意思是,作為被救的孩子,我要謹守自己的本分,最多把您當成不熟悉的長輩看待,而不過分追逐您嗎?」

克恩對他微笑。

「……那,」烏丸蓮耶低聲詢問,「先生今天要走嗎?」

「先生可以晚一兩天再走嗎?我想為您畫一副油畫。」

就在前段時間,烏丸蓮耶的油畫老師認為他的畫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可以為想畫的那位存在繪畫了。

「不先去換件衣服嗎?」克恩答非所問。

烏丸蓮耶下意識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臉色微變,又勉強穩住,他固執地問:「我去換洗的話,先生會離開嗎?」

這個問題很微妙。

微妙就微妙在克恩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並且毫不猶豫地一口吃掉了自己的回答。

克恩再次對烏丸蓮耶微笑。

「……」烏丸蓮耶低下頭,假裝自己眼瞎了看不到顯而易見的默認意思,他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我身上很臭嗎?」

「抱歉,我父親那里的狀況不太好。」

他念念叨叨道:「老年人的身體狀況很容易出意外,連自己都無法控制,所以……」

「茶快涼了,」克恩打斷,「你不喝一口嗎?」

烏丸蓮耶不假思索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的表情空白住。

克恩微笑,慢悠悠道:「你剛剛想問什麼?」

烏丸蓮耶:「……」

「讓我想想怎麼回答,」克恩繼續慢悠悠地回復,他笑了笑,「是個比較難的問題。」

烏丸蓮耶:「……」

克恩溫和詢問,「人生還是很艱難的,對吧?」

烏丸蓮耶:「……」

……怎麼會有齁到後腦勺的泥石流紅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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