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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丸夫人詢問:「听蓮耶說,先生不喜甜食?」

她的手腕懸在半空中,沒有立刻去取糖和女乃。

克恩喝紅茶的特點很明顯:致命性糖度。

但是那僅限于私底下。

在外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會遵從社交禮儀喝正常的紅茶,不過相較之下還是更樂意選咖啡和紅酒。

他沒在烏丸蓮耶面前喝過自己喜歡的紅茶。

現在……

克恩禮貌性地和烏丸夫人對視了幾秒,自然而然地移下視線去看糖罐,他含笑道︰「我飲紅茶的時候比較嗜糖,要麻煩夫人多放幾勺糖了。」

他瞥了一眼一旁看起來很安靜乖巧、只靜靜注視著他,其實可以頂著一個【虎視眈眈】稱號的烏丸蓮耶,用輕松的語氣緩解緊繃的氣氛。

「請務必多放幾勺,雖然會破壞紅茶的口感,對其他飲茶的同伴來說不太禮貌,」克恩用開玩笑的語氣道,「還請兩位務必原諒我。」

烏丸夫人用余光瞥了一眼烏丸蓮耶。

烏丸蓮耶亮晶晶地看著克恩,頭頂上幾乎閃過一個新提示[發現新任務!]。

不,不是發現新任務,是發現新愛好。

克恩不動聲色地維持笑意,反省自己:

蒼蠅不叮無縫蛋,他是不是太滑不 啾了,所以發現一條縫的時候,某只烏鴉的眼楮直接亮晶晶起來了?

某只烏鴉毫無自覺,發覺克恩的注視,先按耐了兩三秒,便忍不住撲朔翅膀,「先生居然喜歡糖嗎?」

他又立刻道歉,「抱歉,讓您喝了那麼多咖啡!」

烏丸夫人瞥都沒瞥一下,低垂著頭,輕輕地往紅茶里放糖,假裝根本沒听到烏丸蓮耶說話。

克恩也面不改色,只頷首圈了一下限定條件,「只有在喝紅茶的時候,我才比較嗜糖。」

「是一些不太健康的個人習慣。」

飲用水+過量的糖分,可以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讓人體盡量堅持久一些,最好再加鹽,效果更好。

正常的時候沒必要。

不過克恩習慣了。

他又道:「咖啡的味道更適合保留幾分苦澀,很醒神。」

所以別想‘下次給先生端咖啡的時候,往里面塞一罐子糖!’了,他還是更想把一罐子的糖塞進紅茶里。

不過。

比起‘原來先生比較嗜糖!’,難道不應該是‘先生怎麼可能嗜糖?他怎麼可能會有個人愛好和缺點?他不是完美無缺的神嗎?——原來他是個有缺點的普通人啊’嗎?

特別是對烏丸蓮耶這種頭頂和眼眶里都充滿了‘克恩先生好厲害,是神明,我好崇拜!’的奇怪小烏鴉來說。

克恩向烏丸夫人頷首示意:請不要加三勺便遲疑,請繼續加。

又抽空用余光瞥了一眼烏丸蓮耶。

烏丸蓮耶全神貫注地盯著克恩和烏丸夫人,試圖把所有的細節都盡收眼底、並且深深記住,這樣就可以盡量模清楚克恩的口味,在下一次自己倒茶的時候能夠交上克恩喜歡的答卷。

他完全沒有‘咦,先生好像不是完美無缺的神明’反應。

……嘖。

克恩只關注了一下,確認烏丸蓮耶的態度,就禮貌性微笑著收回視線,繼續看向烏丸夫人。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烏丸夫人加了四勺糖,她加糖的手不再清風雲澹,開始遲疑,加一下就不自覺地看一下克恩,想確認‘真的還要再加嗎?’。

克恩用眼楮無聲說明:加。

烏丸夫人:「……」

烏丸夫人硬著頭皮又加了兩三勺,手在空中停滯住。

她用眼神看克恩。

對于一位茶藝大師來說,讓她在為客人斟茶的時候,往紅茶里加致死量的糖,無疑是殺了她。

換算成比較貼合正常人的概念,大概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家用監控器里的二哈在歡快拆家,每在屏幕上看到一絲阻擋視野的亂飛棉絮,心就痛一分。

再加上烏丸蓮耶在旁邊盯著。

烏丸夫人差不多是被綁匪逼著坐在客廳,眼睜睜地看綁匪帶來的狗東西歡快拆自己的家,還是剛買的完、才付了一個月的房貸、家具都是借款買的家。

如果是一些藝術癖,在這種時候已經氣得兩腳一翻忍無可忍地拔刀就砍了。

克恩不太清楚烏丸夫人是不是藝術癖,也不太想清楚,他選擇適當讓步,「夠了,麻煩烏丸夫人了。」

烏丸夫人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把手上那一勺只裝了點點糖的勺子扔回糖罐。

加糖沒什麼,加糖加到這種程度,她有些忐忑這位先生喝了會眉頭一皺。

那就遭了。

不管是不是這位先生自己要求的多加糖,烏丸蓮耶都絕對會毫不客氣地把賬記在她身上。

現在停止就還好,還好。

烏丸夫人又詢問,「請問先生要加女乃嗎?」

「不用,」克恩客氣地拒絕,他伸手接過烏丸夫人手里的那杯茶,淺飲了一口,笑著夸贊,「很醇厚,謝謝夫人。」

烏丸夫人垂下首,立刻道:「先生謬贊了。」

她又為自己和烏丸蓮耶斟茶。

出于禮儀,在客人有特殊習慣的時候,只要不是太令人無法忍受的習慣,主人家都應該默認隨客人。

所以烏丸夫人給剩下的兩杯紅茶也加了過量的糖。

烏丸蓮耶面不改色地喝了兩口,深深品嘗和回味,旋即一臉認真地點頭,「口感果然更醇厚了,不愧是先生。」

克恩:「……」

他心想應該帶烏丸蓮耶去見見工藤優作,一起快樂地喝一杯他親手做的紅茶,這樣這兩個完全不同、又在某方面有些相同的家伙就會同時消音。

懷疑人生、懷疑大腦、懷疑胃部的那種物理消音。

這樣,可以同時解決‘正主上線捉盜號’和‘烏鴉開口呱呱呱’。

克恩微笑頷首,對烏丸蓮耶溫和道:「喜歡就好。」

希望能一直喜歡。

烏丸蓮耶莫名寒芒在背,血液也仿佛凝結了起來,他瞬間正襟危坐起來,老老實實地低頭,交代自己真實的感想,「抱歉,我覺得有些甜,先生。」

糖加的太多了,多到茶水都有種沙沙的口感,再多一分便會像渾濁的帶泥河水,對已經月兌離了小孩子範疇的烏丸蓮耶不太美好。

……但先生喜歡喝。

所以。

他繼續交代自己的真實感想,「我很喜歡。」

克恩不置可否,他慢悠悠地喝了幾口甜度不太夠的紅茶,又在烏丸蓮耶目光炯炯的注視下側首,像是自然而然一樣看了一眼側廳。

烏丸蓮耶下意識跟著轉移目光,看到側廳門旁悄無聲息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位跪在地上的女僕,她垂著首,漆黑的頭發無聲從肩膀滑落,她的和服是雪白色的,在陰影中本應很顯眼,但她向前傾身,動作類似半叩首,整個人縮小了幾乎一半多。

看的第一眼,烏丸蓮耶還沒從‘先生怎麼會注意到其他人’中回神,看了第二眼,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按理說,現在不應該出現無關人等的,怎麼有僕人跪坐在側廳的門旁?

她是來通知突發狀況的。

而且是管家都無法處理,只有烏丸蓮耶才能親自處理的突發狀況,不然以他對克恩的在意程度,管家是不會讓這位女僕打擾他們的。

烏丸蓮耶的表情冷了一瞬間,又看了一眼已經收回眼神,好像根本沒察覺到的克恩,才勉強把表情維持回去。

他只遲疑了一秒,還是沒找理由離開,而是直接抬手召喚女僕,「過來。」

垂首跪坐在側廳門旁的女僕抬頭,露出有些焦慮的表情。

她驚訝遲疑了一秒,手摁在地上,沒有立刻小步跑過來說明發生了什麼。

克恩瞥了一眼烏丸蓮耶,沒多意外:在烏丸蓮耶的角度,他不是普通客人,所以不太需要和客人一起維持若無其事、其樂融融的表面。

如果真的需要維護,那烏丸蓮耶就應該眼觀四路耳听八方,而不是女僕跪了十幾秒還沒發現,依然在盯著他看。

他若無其事地又飲了半口茶,什麼都沒說。

那位女僕遲疑了兩秒,倉皇著小碎步到近處,又再次跪坐下去叩首,「少、少爺,家主那邊的醫生說……」

烏丸蓮耶的表情開始出現變化。

女僕卡頓了一下,又悄悄抬頭,沒立刻吐出後面的話,她和烏丸蓮耶對視一眼,發覺烏丸蓮耶沒有制止的意思,才又垂首,聲音顫抖地道:「病危。」

「醫生說家主病危!」

「他、他說,家主要留遺囑……」

烏丸蓮耶的表情還在變化,他下意識看向克恩。

烏丸夫人的臉色數變了幾次,她下意識看向烏丸蓮耶,有跟著轉頭看克恩。

女僕說完,低頭熬了幾秒艱難的沉默,也悄悄抬頭看烏丸蓮耶的臉色,又同樣跟著轉向克恩。

其他跪坐的僕人們都用余光打量過來。

克恩:「……」

克恩慢慢地飲茶,把水飲到三分之一處,他放下杯子,對烏丸蓮耶笑了笑,溫和道:「看我干什麼?那是你的父親。」

「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人之常情。」

快滾。

烏丸蓮耶握緊了茶杯,躊躇了幾秒,「我……」

克恩微笑著和他對視。

他道:「……我讓人帶您先去我的書房吧,先生?」

在他躊躇的這幾秒,其他人的眼神和表情逐漸復雜起來。

克恩假裝沒看到,澹定地摁住了還有些猶豫的烏丸蓮耶,直接決定,「好的,那我便先去書房。」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稍微開玩笑緩和微妙復雜的氣氛,「離晚飯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希望主人不要介意給客人一段很長的自由活動時間。」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不算是玩笑。

烏丸蓮耶匆匆點頭,伸手搖來一個人,小聲叮囑了幾句,又站立著看了克恩幾秒,才道:「那我去見父親了,先生。」

還好這次不是請示的語氣。

克恩微笑頷首。

他也站起來,跟著那位烏丸蓮耶點出來帶他去書房的僕人走。

這位僕人的身份大概不一般,整體的色系和其他的僕人一樣,但和服的樣式要更繁華一些。

他一路垂首,悄無聲息地在走廊里穿行,很快便帶克恩抵達目的地。

「書房到了,先生。」

烏丸蓮耶的書房不算太大,擺滿了書架,整體色調是暗紅色和黑色的,看起來頗具壓抑感,很符合他的性格。

書房最深處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有一份敞開的文件,靠近門的部位則有用于待客的沙發和茶幾。

僕人恭敬地引著克恩向辦公桌走去。

遠遠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克恩調轉腳步,向沙發走去。

他落座,微笑道:「麻煩您了,我在這里等小烏丸先生便好。」

僕人愣了一下,連忙轉向,恭恭敬敬地道:「先生是烏丸家最尊貴的客人,您擁有對烏丸的絕對掌控權,對少爺的一切所有物也有……」

所以應該坐在辦公桌。

克恩語氣溫和地重復,「我坐在這等他就可以了。」

僕人為難地看了看辦公桌,又看了看沙發和茶幾,最終恭敬低頭,「好的。」

門外傳來新的一串腳步聲,一隊女僕垂首匆匆趕過來,她們端著茶水和甜點,進門之後先對克恩行禮,輕巧快速地把東西擺在茶幾上,又無聲地退出去。

「先生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傳喚我們,」僕人恭敬道,「我們就在門外等候您的命令。」

他頓了頓,又意識到這可能帶有監視看管的意味,立刻補充:「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散開。」

克恩的視線在這位大概三四十歲的僕人身上轉了幾圈,沒去深究那種輕微的監視意味是不是真的存在,「都可以,我不在意的。」

僕人恭敬垂首,一邊鞠躬往外退,一邊道:「書架上有許多少爺喜歡的書,大多不涉及機密,先生可以放心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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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退出書房,輕輕地關上門。

克恩收回視線,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周圍沒人,他慢悠悠地往里面加夠了糖,才簡單評價:太明顯了。

烏丸蓮耶生怕他消失的態度太明顯了,明顯到那位大概和烏丸蓮耶比較親近的僕人都格外擔憂他會直接消失。

那麼問題來了,克恩會是那種在別人父親病危時直接消失的人嗎?

克恩想了想,委婉地進行新的評價:小烏鴉有點粘人。

黏人到不像是烏鴉,像是破開的黑芝麻湯圓,熱乎乎熱情沾滿手指的每一個角落。

太黏了,今天更是黏到過分的程度,听到‘父親病危’的第一反應都是征求克恩的意見。

克恩有一點點想‘洗手’。

億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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