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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魏鼎崩壞

桓範見曹爽讀了奏折,臉色居然緩了下來,便知道要壞事,皺眉道︰「大將軍,信中說了什麼?」

曹爽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喜道︰「好消息,司馬懿上書陛下,只言當年先帝所托,至于對付我,也只是按國法處置,剝奪官職、兵權而已,身家性命無憂。」

桓範險些一坐在地上,被他的天真給震得說不出話來,據理力爭道︰「大將軍怎能听信片面之詞?這哪里是寫給陛下的奏折,分明是給你一人看的。你若是信了司馬懿之言,真的不做反抗,唯恐三族皆死。」

曹爽搖頭道︰「太傅德高望重,必重信譽。」

桓範氣得跳腳了,怒道︰「當此境地,大將軍仍然執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條。司馬懿為了扳倒宗親,不僅聯合天下士人,不惜詐病讓人掉以輕心,還陰養死士、攻佔洛陽,如此擅長隱忍之人,豈是你引咎辭官,受點小懲大戒就能解決的?」

曹爽聞言沉默了,桓範眼看有戲,趁熱打鐵地道︰「大將軍不用擔心,只要帶著陛下到許昌,以天子名分召兵,司馬懿說破了天也是個亂臣賊子,何足為患?」

曹爽心亂如麻,完全沒了先前的猖獗,一心只求著身家性命,跟尚在洛陽內的家人平安無事,苦笑道︰「桓參軍,你過慮了,司馬懿想要的無非是權力而已,給他就是了。我等皆為魏臣,大不了我引咎辭官,將來當個富家翁,每日騎馬游獵就是,何必舉性命去搏呢?」

桓範大驚失色,氣道︰「為了此事,司馬懿賭上全家的性命,不惜全力一搏,大將軍如此兒戲,不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曹爽在營帳內來回踱步,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保全性命,對桓範的話全當成了耳邊風,抬起頭來,認真道︰「現在要派人去洛陽洽談,太傅如何肯罷休,能否保證誓言。」

這時親兵又再度來報,聲稱雍州刺史陳泰跟侍中許允求見。

曹爽擺了擺手︰「請他們進來。」

過了一會兒,便有兩人走了進來,皆是中年文士打扮。

左邊那人豐神俊朗,乃是雍州刺史陳泰,是潁川陳氏的代表人物。

許允相貌枯瘦,不苟言笑,同為朝中重臣。

祭拜皇陵是大事,二人也跟著曹爽隨行祭拜,卻不料踫上了司馬懿控制洛陽一事,眾人也只能跟著滯留于外。

陳泰皺眉道︰「大將軍,如此滯留于此,唯恐人心思變,當務之急是解決事端,陛下萬乘之尊,卻在這野外留宿,未免讓人貽笑大方。」

曹爽道︰「陳刺史有何見解?」

陳泰解釋道︰「我認為當下應該前往洛陽,與太傅商談,雙方把事情原委說明白了,也就是了,諸位都是國家的社稷之臣,應當先以社稷為重,個人次之。」

曹爽听他口齒伶俐,臉上也是當仁不讓的姿態,忙道︰「陳刺史、許侍中可去洛陽一趟,陳述利弊,望太傅能以國家社稷為重。」

陳泰跟許允互相對視一眼,當即點頭。

曹爽大喜,要他自己去還不如當場去死,有朝中大臣願意前去商談,那是再好不過了,忙道︰「此事宜早不宜遲,煩請天亮即去。」

陳泰道︰「大將軍不必憂心,我等連夜而去。」

——

洛水。

司馬懿正在洛水的浮橋上觀望,默然靜立,猶如一座石碑,諸位大臣也立于洛水之畔,都在此以迎接天子入洛陽。

四下里立滿了禁軍,各執斧鉞火把,守得嚴嚴實實。

不多久,便報得陳泰、許允來見,司馬懿當即召二人前來。

陳泰快步迎上來,看到精神雀躍的司馬懿,當即拱手道︰「太傅。」

司馬懿露出笑容來,輕聲道︰「玄伯,我等好久不見啊,昔日我與令尊共事,洽談國家大義之根本,一如往昔。不曾想,今日卻與你談論國事。」

陳泰听他如此說,也不再稱太傅,而是喊了聲「伯父」,輕聲道︰「伯父,寫給陛下的信,已被曹爽扣了下來,由他自行觀閱,現命我來與伯父商談,如何了卻此事。」

司馬懿聞言更是喜不自勝,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點頭道︰「你回去告訴曹爽,昔日種下的諸般罪孽,只要解除官職、交出兵權,並保證陛下的安危,只按國法論處,絕不傷其性命。」

陳泰聞言不禁暗想︰「司馬懿做出如此大的聲勢,到頭來只革除曹爽的軍政大權麼?」

一時間驚疑不定,只道︰「唯恐曹爽不意為信。」

蔣濟上前一步,詢問司馬懿道︰「太傅,既然我等同為大臣,自當言出必踐。此事只在于剿除曹爽兄弟的軍政之權,這樣方可安人心。」

司馬懿望著蔣濟、陳泰、許允三人,四雙眼楮互相看來看去,他向前一步,指著眼前的洛水,昂然道︰「諸位,我司馬懿今日就以洛水起誓,只要曹爽肯按詔而歸,只要交出兵權,保留爵位以及財產,決不傷其性命。」

蔣濟、陳泰、許允三人聞言頓時一驚,司馬懿居然效彷當年的光武帝劉秀以洛水為誓。

這可就當著天下人的面宣告,只要曹爽肯交出兵權,既往不咎。

司馬懿回望眾人,眼楮眯了眯︰「玄伯回去告訴大將軍曹爽,我等必以國家為重,若是冥頑不靈,則天下人共誅之。」

蔣濟也不禁心馳神往,生怕拖得久了,曹爽真的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當即挺身而出,說道︰「既然太傅都開口起誓,老夫也隨玄伯一道前往尹水,以我個人名譽做擔保,只要曹爽肯交出兵權,我保其平安無事。」

陳泰聞言大喜,有了司馬懿洛水為誓、蔣濟做保,曹爽必然聞風而降,當即道︰「太傅、司空高義,下官立即回尹水之營,告知大將軍。」

眾人禮言三畢,陳泰、許允再度回尹水,蔣濟也親自率領二十余名護衛便即開拔,隨其一道而去。

蔣濟跟在陳泰的身後,到了尹水之畔,沒有任何的阻攔地進入營寨中,瞧見有著數千兵馬囤積于此,暗想︰「我便是拼了命也得勸他歸降,否則這數千人廝殺起來,洛陽生靈涂炭。」

曹爽從大營走出,瞧見蔣濟也跟了過來,不顧儀態地奔了過去,攬著蔣濟的臂膀,聲音都帶著哭腔了︰「蔣司空,你也來了?」

蔣濟呵呵一笑,用手輕拍著他的手背,正色道︰「大將軍,太傅的意思你也知道了,諸位都是社稷之臣,為天子牧民或鎮守四夷,就算有政見之別,彼此也無大仇,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大將軍肯交出兵權,保留其爵位跟財產,絕不傷及性命。此事以太傅洛水為誓,老夫已身家性命擔保你無事。」

曹爽聞言大喜,痛苦流涕道︰「得太傅寬厚,司空的高義,罪臣曹爽不勝之喜。」

想到這里,他連忙道︰「我等一齊去請陛下,剝除我的官職與兵權,大將軍的位置誰想要做都可以,我決不摻和政事。」

蔣濟松了口氣。

次日天明,蔣濟、曹爽、陳泰、許允四人同時請示曹芳,可憐這位年幼的天子受了驚嚇不說,還在此野外留宿,擔心受怕了整整兩天。

在听得曹爽自請解除所有的官職、兵權,曹芳心下不禁想到︰「終究是士人勝了。」當即應允此事。

此懿旨一出,曹爽兄弟等人身上掛靠的任何官職全部都被剔除,除了爵位之外,簡直與平民無異。

一眾數千人前往洛水回城,司馬懿出城迎接,為了以防萬一,先將曹爽這邊人的兵器都扣下,又命百余人圍住曹爽,將其帶回洛陽,司馬懿解釋道︰「大將軍莫要害怕,只是走個過場而已,老夫只命人調查一番,事後便給你自由,這段時間就屈尊一下有人監視你了。」

曹爽沒有半分懷疑,反而感恩戴德道︰「太傅放心,今後你也別稱我為大將軍了,我已向陛下請求解除職務,您若是檢查完畢,給我一個清白就行。」

司馬懿和顏悅色地道︰「你放心,放心吧。」

曹芳回入皇宮,曹爽則回到自己的府邸,司馬懿加派了八百余人住在其府邸的左右,四面建起高高的望樓,足以觀測到府內的情況。

曹爽瞧著四面八方監視的眼楮,只嚇得驚魂不定,謊稱家中食物不足,請求送糧食進來。

此事報知司馬懿,他聞言哈哈一笑,放下食快道︰「曹爽想吃什麼,酒肉一並送上,莫寒了其心。」

汲布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監獄內,黃門侍郎張當渾身剝得赤條條的,背上橫七豎八的鞭痕,被綁縛于柱子上不得動彈。

司馬昭手中燒紅了一塊烙鐵,高溫下連空氣都有些扭曲了,他輕聲笑道︰「張當,你還不肯實話實說是麼?」

張當艱難的抬起頭來,嘴角掛著一抹鮮血,苦笑道︰「真——真的沒有此事。」

司馬昭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看來不是沒有,是因為刑罰不夠重。」

手中的烙鐵向前一送,貼在了張當的月復部上。那烙鐵燒得通紅,足有八九百度的高溫,恐怖至極,一遇皮膚,立即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伴隨著白煙升起,張當只疼得哭爹喊娘,拼命的掙扎想要躲開,可人被縛在柱子上,根本不能動彈。

這一燙便能弄出個三級燙傷,燙傷的部位呈深紅或黑色,不過程度的燙傷,皮下神經被破壞,到了後期反而感覺不到疼痛。

司馬昭卻是鑽研出了花樣,知道往死了燙就不會怕燙了,他也不知是什麼原理,但每次用烙鐵都只是輕輕一燙就分開。

這樣一來受刑者的皮下神經不會受到破壞,還會起水泡,等渾身的水泡都遍布全身後,再以鞭刑抽打,撕裂身上的水泡,其痛苦會成倍的增加。

果不其然,在司馬昭的一頓招呼下,監獄內的張當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就連獄卒聞之都不免心生側然,同時也想不通司馬昭人畜無害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狠辣之決心。

在第二日,僅剩半條命的張當不堪受刑,只得作供曹爽兄弟跟桓範等人的謀反罪名,並在獄卒的指引下寫好了罪狀。

嶄新的曹爽謀反罪證便憑空出現了。

司馬昭得意一笑,當即攜帶罪證,回家交給了父親。

司馬懿接過罪證,隨手放在桌上,點頭道︰「很好,既已承認罪行,這就好辦了。老夫今日為民除一大害,立即誅殺曹爽、何晏、鄧、丁謐等人,全部下獄——」

說罷,又在司馬孚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月兌口而出︰「夷滅三族!」

司馬孚駭然不已,拍桉道︰「二哥忘卻昔日的洛水之誓了?如此行徑,後人怎地看我們司馬家?這一道旨意若是下去,將有成千上萬人慘死啊。」

司馬懿冷笑一聲,此時的他已盡握大權,言出法隨,身上恐怖的氣息也展露無疑,便是六十余年的親兄弟也覺得陌生不已。他澹澹出聲道︰「叔達,你老了,我也老了,此事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總得給兒孫留一條活路罷。這些人太年輕了,年不逾四旬,不除之而後快,將來我們死了,豈不是報應在子孫身上?」

司馬孚只听得駭然不已,顫聲道︰「就算如此,殺首惡便是,何至于誅滅三族。二哥難道希望後世之人,都謗我司馬家禍國殃民麼?」

此言一出,堂內的司馬懿父子三人默不作聲,還是司馬昭「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司馬孚勃然大怒,瞪著司馬昭道︰「你竟然還笑得出來?」說罷,又轉向自己多年尊敬的二哥,冷冷道︰「此等行徑,小人所為,二哥,別怪我看不起你!」

後者不為所動,司馬昭一揖到地,恭聲道︰「三叔惱我一人即可,切不可氣壞了身子,我等都是為了司馬家。」

「好了——」

司馬懿瞧了眼身旁的司馬孚,搖頭道︰「天下人要怎樣說我、謗我、惡我、恨我,且由他去,我心知肚明。如今魏國的軍政大權,悉在我手,你看得起我,看不起我,又有何關系?」

司馬孚不由得沉默下來。

曹爽同黨盡皆鏟除,魏國的權力也就落到了司馬懿的手里。

司馬懿抬頭看了眼兩個兒子,澹澹道︰「依計行事吧。」

「是!」

「是!」

時值魏國正始七年,從正月初一的高平陵事變持續了三天,曹爽等人乖乖就範,再到罪證確鑿,眾親信黨羽下獄,牽連親人子女三族被誅,只有十日的時間。

這一場看似涉及龐大的關系網,影響後面中國歷史四百年之久的政變,就這樣劃下了句號。

句號是以曹爽親信黨羽三族,七千余人的生命作墨水劃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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