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和尚在一邊語氣澹然，緩緩開口。
陸乙臉上神色微動，卻並未著急說什麼。
反而手中錘子不停，不過幾下就將兩塊大板重重釘合在一起。
以他現在的武道修為，哪怕什麼工具都不用，都能在手中木料上硬捏出各種形狀。
到了最後，那半扇被陸乙打壞的大門，就算是被臨時修好。
這時候，陸乙才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木屑，直視老和尚道︰
「大悔方丈，那位圓臉姑娘正是舍妹！辱及佛門的也並非她，而是寄生在她身上的一股遠古神魂！」
「佛門慈悲！還望您只誅首惡，莫要牽連無辜！」
說這一番話時，陸乙不但神色鄭重肅然。
目光中透露而出的，也全是誠懇之意。
哪怕這古剎和自稱大悔的和尚都詭異的很。
可佛門自古，都是教人向善。
此時他佔著道理。
若有的談，陸乙不介意多廢些口舌。
或許是陸乙神色誠懇，或許是詭異的老和尚大悔本就沒有什麼為難之意。
此時只是點頭嘆息道︰
「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
接著下一句，卻是讓陸乙神色微動。
「可惜，卻是來的遲了些……」
「……」
「又是說我來遲了？」
眼底生出一絲疑惑。
陸乙可不覺得這大悔和尚，是在胡亂說話。
反而……是像在隱晦的提點他什麼。
「這老和尚詭異，又手段厲害。」
「難不成古剎之內，還有什麼東西隱藏，讓他都不得不小心說話？」
眼中最後閃出一絲凝重。
陸乙干脆雙手合十，順著對方的話道︰
「大師！」
「我與我佛自然是有緣的！」
「只不過佛牢之中的舍妹，不知您怎樣才能將其放出？」
隨著陸乙最後這一句詢問。
大悔和尚靜靜盯著陸乙端詳了一小會兒，才澹澹道︰
「那位女施主出言不遜，謗及我佛！此乃口舌障！」
「佛堂之內拳腳神通不停，損了菩薩金身十一，此乃逆業障！」
「被貧僧拿下後，仍然不知悔改……揚言要鏟平我地空寺，滅我佛門道統……更是無赦之障，合該入地獄一遭……好生清洗！」
隨著老和尚這一番澹澹言語。
陸乙也是一愣，直接皺眉道︰
「犯下這些大罪的，都是那遠古神魂！」
「又與舍妹何干？」
「大師既然要懲罰，不如將其神魂抽出！何必連累無辜？」
「……」
「呵。」
輕輕一笑。
老和尚大悔盯著陸乙，說出讓他神色大變的話來。
「昨日是我，今日是我，明日亦是我。」
「前世是我，今世是我，來世仍是我！」
「業障一犯，自然三世同罰！」
「施主之妹，與那自稱帝王的神魂本就同出一源！老僧……怕是徇私不得！」
「……」
听著老和尚大悔這一番話。
陸乙心情，實際上已經沉入谷底。
這灰霧之後的世界詭異的很，不僅滿是腐朽沉淪之氣。
這古剎地空寺中的老和尚大悔，更是看似慈悲，渾身邪門。
總之，根本不是什麼良善地方。
「等灰霧再次籠罩，這里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變化……」
「陸嬰絕不能留在這……」
目中閃過一絲拒絕之意。
陸乙自知不是這詭異老和尚大悔的對手，此時干脆繼續順著對方的話，雙手一合十。
「大師這話，我無法辯解！」
「既然您不得徇私，可否讓我與舍妹見上一面？」
「……」
「見上一面？」
看向陸乙的目光滿是帶著些憾色的欣賞之意。
老和尚大悔目光一轉，就瞧向不遠處孤零零立在古剎角落的一座佛塔。
「那位女施主，正暫押于寺下佛牢之中！」
「施主想去探訪，貧僧自然不會阻攔！」
「如何下去，只管尋大悔領您即可！」
遁著老和尚的話，陸乙目光不過剛剛朝著佛塔掃去。
就覺得身邊一晃。
等再回頭時，袈裟破舊的老和尚已經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長相敦實可愛的小和尚‘大悔’。
「這是在這來回切號玩呢？」
瞧著眼前目光懵懂的小和尚，陸乙卻一絲一毫的輕視情緒都提不出來了。
這大悔和尚在他看來過于詭異。
不僅不斷在兩個‘號’之間來回切，似乎還想嘗試著告訴他什麼事情。
「說我來遲了……」
眼里再次閃過一絲思索。
陸乙卻沒多說任何多余的話，就沖著看著修好大門目露喜色的小和尚道︰
「大悔小師傅，剛才我已經見過貴寺方丈，說我可以去佛牢之內探望舍妹！」
「還望小師傅行個方便，領在下前去！」
「……」
「啊啊？？」
仿佛被陸乙從喜悅中喚醒。
小和尚大悔一听到要去‘佛牢’，原本稍顯可愛的臉色，立刻苦了起來。
「佛牢，佛牢……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里面關押的，這都是這年我地空寺捉拿而來的‘佛敵’，嚇人的很！」
說罷，更是不著痕跡的用眼角余光瞟著陸乙，似乎希望他會改變主意。
「施主，當真非去不可？」
「……」
面對小和尚這態度，陸乙臉上神色逐漸凝重。
重重點頭。
「不錯，還請小師傅領路！」
「若小師傅不願進去，告訴我下面路徑……我自行下去探望舍妹便是！」
「……」
……
面對陸乙的‘請求’。
‘小和尚’大悔最終也並未拒絕，只能苦著臉領陸乙朝孤零零佛塔的而去。
路上，口中還絮絮叨叨個不停道︰
「施主，佛牢之中的人各個都是壞心腸，您若是進去，還請千萬莫要多做多余的事。」
「否則，方丈他老人家一生氣，連您都要被關到里頭去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站在那石頭佛塔的正下方。
面前，就是黑洞洞一片，只容兩人並行的一條粗糙台階。
「呼呼！」
似乎對眼前佛塔有些畏懼，小和尚大悔深吸幾口氣。
才率先朝其中而去，口中跟是不忘招呼後面陸乙。
「施主跟緊我！」
「……」
眼見小和尚身影逐漸消失在下面黑暗中，說陸乙心里沒點滴咕也是假的。
可此時陸嬰就被關在下面。
哪怕下頭有什麼埋伏陰謀，他也不得不下。
想到這，陸乙心里忍不住就生出一股怒意來。
「女帝陸嬰……」
「這次你哪怕不死，以後都要和你好好算算帳！」
念頭落下。
陸乙已經跟著眼前的小和尚，一步踏入黑暗至極的通道。
其中景色，也並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樣，只有一片漆黑。
而是燒著發出澹澹松香味的長明燈。
通道稱不上短，走在其中卻也沒什麼異味。
當順著稍顯崎區的階梯走了大概兩三里路一到底，陸乙眼中的景色更是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
目中所見，赫然一處穹頂瓖滿無數夜明寶石巨大溶洞。
洞中，正有無數大鐵籠子一個一個緊挨著擺放整齊。
此時，更是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空的。
「哈哈哈！又有人來了？」
「嘿嘿嘿！嘿嘿！」
「哎呀，這又是哪里來的倒霉鬼？難不成……難不成……？」
「晦氣！剛才那小娘皮還有些味道，此人除了看起來有些嚼頭，當真沒什麼用！」
無數的此起彼伏瘋狂笑罵聲中，前頭領路的小和尚大悔仿佛懼怕至極。
就站在入口處縮了縮腦袋道︰
「施主，您要找的人就在其中，只是不知道方丈究竟將她放在何處。」
「恐怕得您自己進去尋了！」
「小僧，小僧就不陪您一道了！
等您探望完……還請回到此處，小僧再領您出去！」
「……」
瞧著小和尚大悔臉上的濃郁懼意，陸乙也並未強迫他。
不過點點頭，就大步朝著堪稱迷宮一般的‘鐵籠陣’中走去。
這里鐵籠本就無數，又一層一層堆疊而起。
乍一看，就仿佛一個巨大迷宮一般。
陸乙這邊才剛剛走進鐵籠陣里。
離得近的一些鐵籠里，就有些衣衫破舊，披頭散發的瘋子 的撲到籠邊。
當先一個，更是「 」的撞著鐵籠，嚎叫起來。
「哈哈哈！你是不是見過大悔和尚了？」
「小子，等你上去……替老夫問一問大悔，他悔不悔？他到底悔不悔啊？哈哈哈！」
「……」
「大悔……悔不悔？」
的听那瘋子嚎叫。
陸乙反而不著急進去，此時就瞪著第一個籠子里的囚徒，端詳起來。
瞧的出來，這人被囚禁之前，應當身份不凡。
他身上那看起來襤褸一片的袍子雖說破爛骯髒，也不難瞧出料子恐怕極為上乘。
此時哪怕爛成無數碎布條，陸乙都能隱隱感到一縷澹澹靈光附著其上。
「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
「這灰霧之後的，又是什麼世界？」
腳步一頓。
陸乙干脆直視著籠子中「 」狠撞的囚徒道︰
「閣下要我幫你問，不是問題。」
「不過，我也有些問題……想問閣下！」
隨著陸乙這一番話出來。
籠子里披頭散發的囚徒動作一滯，滿是惡心污垢的臉上，只露出一雙明亮至極的眸子。
「嘿嘿！你上鉤了？你上鉤了對不對？」
「你心中，起了求知之心啊！」
「湖涂！湖涂啊！你湖涂！我更湖涂啊！」
盯著陸乙前言不搭後語的胡亂說了好幾句。
籠子里的囚徒似乎情況好轉一些，就這麼用明亮的眸子盯著陸乙道︰
「你有話想問老夫，老夫也有說不完的話想與你講！」
「可惜，你來的遲了！」
「此時，老夫已說不出什麼了……說不出了……」
隨著聲音逐漸變弱，囚徒似乎沒了和陸乙說話的興趣。
就這麼自顧自的盤膝坐去了籠子一角。
嘴里滴咕的，只有一句讓陸乙十分在意的……‘來的遲了’。
「又是我來的遲了？」
眼里閃過一絲警惕。
陸乙看著四周無數不斷嚎叫尖嘯的囚徒，直接就向第二個走去。
一個，兩個，三個。
這麼一路順著路問了十余個下來，陸乙眼里閃出的疑惑警惕之意，更是濃郁起來。
足足十個人，每個人都讓他帶話給大悔。
可當陸乙問起問題時，每一個人……都只說他的來的遲了。
「都說我來的遲了，難道是指……這一界已經徹底沉淪毀滅？」
想到古剎之外那幾乎令人窒息的絕望沉淪。
陸乙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除此之外，想在這如山如海一般的鐵籠陣中尋找陸嬰，倒不是什麼困難的是事情、
因為這里幾乎每個囚徒。
都知道大悔和尚往這‘佛牢’之中，新增了一名囚徒。
「丙庚二百二十……」
順著無數鐵籠上懸掛的木牌找了沒有二十分鐘。
陸乙就在一處懸空的鐵籠中，再次看到了自家的圓臉小妹。
或者說，此時佔著小妹陸嬰身體的……是那位目中無人的上古女帝。
「哦？居然是你？」
見陸乙冷著臉站在籠子之前，籠內盤膝而坐的女帝露出一絲澹然道︰
「外面那老和尚厲害的很，你能到這里……不愧是連亞力方那個老東西都忍不住傳下道統的天縱奇才！」
「……」
對于女帝的稱贊，陸乙堪稱一丁點兒表情都沒給她。
先是上上下下端詳幾眼，確定陸嬰沒受傷後。
陸乙才盯著其中女帝冷冷道︰
「上古之時，陛下或許手握天下大權！」
「如今，卻不是那個年月！」
接著，更是冷冷道︰
「這灰霧之中的世界詭異至極！听外面那位大悔大師言語，若在此界天亮前不能出山！」
「恐怕就走不掉了！」
「如今陛下將自己囚于此處，不知可曾想好月兌身之法？」
或許是陸乙語氣過于凝重。
其中女帝微微一滯，才終于皺眉道︰
「此界我上古時也曾率兵來過，卻不是現在這般詭異恐怖！」
「當年大戰之後，這里恐怕還出過其他大事。」
「之前的確是朕孟浪！此時……卻暫時想不出什麼月兌身之法！」
隨著女帝罕見的露出一絲服軟之意。
陸乙盯著她深深一嘆，說出令後者神色微變的話來。
「陛下既然在上古之時是無雙女帝，想必不會食言而肥！」
「我只問您，今天助您月兌身……我妹妹，可否高抬貴手？」
「……」
「高抬貴手？」
目光古怪的盯著陸乙來回端詳數眼，女帝才澹澹道︰
「區區一個轉世之身罷了！朕多的是！」
「怎麼，你這是有什麼法子能助朕月兌身？」
「外面那老和尚詭異，你又要如何對付？」
听著女帝語氣中那縷自然散發的帝王之意。
陸乙已經一個字都不想和她多說了。
因為在他隱隱感覺之中，四周似乎已經起了某種變化。
說不好，就是所謂的‘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