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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南晉劍閣

面對令無數人聞風喪膽地裁決大神官的責問,葉紅魚神情中依舊沒有半分怯畏,她清脆的聲音亦沒有半分顫抖。

「如果師叔看過從唐國傳來的情報,那麼就應該知道,書院二層樓應試那一天,便連君陌也敗給了那人,天書之上君陌的名字遠高于師叔,那人更是勝過了君陌的強者,倘若我有能將其裁決的實力,師叔這方神座可還能坐得安穩?」

如果西陵知道他們的光明大神官衛光明也死在了那人手中,想必葉紅魚這番話會更有分量。

不過,衛光明的隕落,除了少數幾人之外,根本不為外人所知,甚至西陵許多人包括掌教都還認為衛光明已經潛伏進了唐國,即將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

听著葉紅魚這頗有幾分咄咄逼人意味的言辭,裁決大神官眼中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寒意和怒意升騰而起,但隨即又迅速隱沒,化作了如幽譚一般的平靜。

他透過珠簾,看著葉紅魚那副顯得有幾分傲然和清冷的容顏,毫無情緒的說道︰「本座期待著你向這方神座發起挑戰的那一天,不過在此之前,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你失敗的借口。」

他起身而立,沉聲道︰「荒人南歸,光明與黑暗千年的爭鋒已經到了落幕的時刻,西陵已經集結軍隊和修行者準備出發,而你,作為裁決司的大司座,有義務也有責任親手結束這一切,而這,也將是你戴罪立功的最後機會!」

葉紅魚沉默了片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緩緩說了一個字︰「好。」

說罷,她行了一禮,便自轉身離開。

裁決大神官漠然的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紅色身影,忽的又不住的咳了幾下,平復之後,他隨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神情中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森冷。

他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名字。

衛光明,徐川。

衛光明便罷了,雖然他出幽閣鬧出了極大的動靜,但他往唐國便注定了必死。

能夠與西陵相對而立的唐國不是區區一個光明大神官就能夠撼動的。

但徐川的出現,對于西陵來說卻是如鯁在喉,堂而皇之的將一名天諭院的神官踩在腳下,便是書院也不會如此輕視西陵。

當然,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徐川並未登上天書日字卷。

甚至自始至終,天書日字卷上都沒有出現此人的名字。

一個可能是他已經越了五境,達到了禁忌的第六境,但根據諸多情報來看,應當還是處于知命巔峰。

那麼排除了這一個可能之後,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

天書沒有收錄到對方的氣息。

這其中的意味十分可怕。

因為天書日字卷與昊天緊密相連,這世間之人但凡在昊天注視之下,在滿足條件之後,只要不是超過了五境之人,便必然會登臨其上。

就連號稱天下第一強者的柳白亦是如此。

按理說,這世上不可能無緣無故冒出來一個如此可怕的強者,為過五境之前,也不可能有人逃得過日字卷的收錄。

可徐川的存在,卻仿佛將千百年來的規則輕易打破。

昊天至高無上,他究竟是憑什麼躲得過天書的收錄?

這一點他很在意,掌教很在意,整個西陵明白這一點的人都很在意。

有些時候,未知會令人恐懼。

他靜靜地思慮了片刻,喚來了一位神官吩咐道︰「讓全天下教徒知道徐川進入了天書日字卷,取代了柳白的位置。」

那神官一愣,徐川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

或者說,整個西陵都少有不知道徐川之名的。

此人以奴僕廢了他們西陵享有光明之子贊譽的隆慶,又將天諭院副院長莫離神官按在地上摩擦。

可以說,他們整個西陵的臉都因此丟了個干淨。

但身為裁決神殿地位不低的神官,他也不久前看過日字卷,並無徐川之名。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小心翼翼的說道︰「尊敬的神座,如果消息不實,極有可能對我裁決神殿的威望造成巨大的打擊。」

裁決大神官神情漠然道︰「奉命便是,另外,傳出消息,神符師顏瑟和君陌先後敗于此人之手。」頓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還有長安城去年春風亭一役,殺死唐國軍方蕭苦雨和殺死月輪國苦行僧悟石和南晉劍客的真凶便是此人,對了,去參加二層樓考核的悟道也是被此人當眾斬殺,那和尚與懸空寺講經大士淵源頗深,懸空寺那邊也要將消息送到。」

說到這里,他竟然難得的有了一絲笑意。

未知自然可怕,但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夠在舉世皆敵的情況下還能保留住那份神秘。

一旦那份神秘消失,便也是此人的死期。

他嘴角帶著一絲諷刺的說道︰「這世上最大的罪便是狂妄,我要這些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人盡皆知!」

神官心頭一寒,他似乎已經看到這些消息傳開之後,徐川將會面對何等驚人的場面。

便連唐國,有了軍方蕭苦雨的事情,至少唐國軍方對此人也不會有絲毫的善意。

真正的舉世皆敵。

而且,便數此人的經歷,他發現,似乎與裁決大神官最後的評定一般無二。

狂妄二字在他身上絲毫不顯得過分。

露面不過區區一年,天下有名有姓的勢力就被他得罪了個遍。

神官應了一聲,便按照裁決大神官的安排做事去了。

而就在他們諸般謀劃的時候,徐川已經留下了一張字條離開了長安。

字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珍重。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總往萬事居跑的李漁,或者說這字條本就是留給李漁的。

卓爾每日都會回來住,寧缺和桑桑就在隔壁,自然不需要留什麼字條。

李漁看著字條坐了很長時間,心中空落落的,有沮喪也有幾分說不出的難過。

她總覺得,此一別,或許要很久很久才能再見。

「長安有什麼不好的,難道就沒有一點讓你流連的嗎?」

她有些氣怒有些煩躁的喊了一句,最終看著手中那張簡單寫著珍重二字的紙條陷入了沉默

徐川要去荒原,去魔宗山門,因為魔宗山門內擁有著魔宗的所有傳承,而不僅僅只是一個二十三年蟬。

他也需要借著魔宗山門的塊壘大陣破境。

所以離開長安之後他應該直接往北。

但他沒有,而是往相反的南方而去。

因為他打算破境之前去見一見號稱天下第一強者的柳白。

而如果他破境之後,柳白雖強,但便不會在他眼中。

當然,他也想順便看看朝小樹這個剛入知命就要挑戰柳白的家伙還有沒有命在。

一路南行,出了青峽,過了大澤,便是南晉。

南晉都城幾十里外有一座山。

遠遠的看去,這山便好似一把沖天而起的神劍。

劍尖指天,鋒芒畢露。

而劍閣便在山腳下,是一座黑白二色分明的舊式古閣。

不過徐川還未到劍閣,便引來了無數矚目的目光。

他其實也很疑惑,這些人似乎都認識他一般,雖然不敢輕易靠近,但都有意無意的注視著他,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敵意和畏懼。

南晉都城之內,他隨意尋了一家露天的面攤坐下,出聲道︰「店家,來一碗酸辣面片湯!」

那店家有些拘謹和緊張的回道︰「好的客官,馬上好。」

徐川平靜地坐在凳子上,對周遭若有若無的目光視而不見。

一群普通人罷了,不需要在意。

而且,他也隱約猜到了這些事情是誰的手筆。

能夠在短時間內讓天下無數人知曉他,除了西陵之外,天下間少有勢力和國家能夠做到這一點。

億萬信徒可絕非說說而已。

沒一會,冒著熱氣的酸辣面片湯便端了上來。

看得出來,用料很足。

手藝也不差,香氣撲鼻。

只是徐川拿起快子便吃了起來。

入口的瞬間,雖然還算不錯,但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這時,一群約莫十余位年輕修行者結伴而來,他們身後都有一枝被草繩緊緊捆住的劍,與一般劍師的飛劍不同,這些劍相對較長較大,更像是武者使用的劍,而且各自安靜地藏在鞘內。

為首者,還拿著一張畫像。

到了面攤之後,那人比對著畫像和徐川看了片刻,便冷然道︰「就是他,布陣!」

聞言,身後十余位年輕劍客便瞬間以特定的方位站定,將徐川連同整個面攤包圍。

那面攤老板自然早就跑遠了,無數南晉百姓也遠遠的又畏懼又興奮的看著這里。

對即將可能發生的爭斗頗為好奇。

一道道劍意升騰,好似一條條河流奔騰匯聚而來。

他們皆是不惑和洞玄境的修行者,合力之下的劍陣更是能和知命強者對戰,這也是他們敢出手圍困徐川的底氣。

徐川視而不見,自顧自的吃著碗里的酸辣面片湯,而有趣的是,那十余名年輕人也輕易不敢出手。

因為他們至今沒有發現徐川暴露出任何一絲的氣機錯漏之處。

看似平靜的吃面,卻自有一股圓融如意的神韻引而不發。

為首者其實年紀算不得年輕人,但那股子鋒芒和朝氣卻不弱于年輕人,而且他也是這群人中修為最強之人,洞玄上品。

雖然年近四十,比不得天下三痴那等絕世天驕,但實力卻未必就弱了。

尤其是此刻以劍陣加持,加上大河劍意的特殊性,已經足以讓他擁有與知命強者交手的實力。

看著徐川那股子平靜中露出的輕蔑意味,他臉色微沉,冷聲道︰「閣下殺了我劍閣弟子,還敢堂而皇之的來到此地,真以為天書排名超過閣主便能夠視我劍閣于無物嗎?」

听到天書二字,徐川眼神不由微微一動。

他竟上了天書?

不可能啊?

如果他上了天書,昊天還會如此平靜?

而且,以他如今初步融合的元始真身,應該也根本不可能被天書察覺才對。

他皺了皺眉,有些奇怪,不過對于超過了柳白這件事,他倒是絲毫不覺得詫異。

他端起碗,面湯咕都咕都下肚,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

人生其實有時候也挺簡單的,吃面喝湯而已。

他放下碗,擦了擦嘴,隨手一抬,劍閣弟子為首之人身上的那幅畫卷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看上去就好像那人主動出手將畫卷送過去一般。

徐川並不理會那人神情驟變,畫卷展開,便看到了自己。

畫像上,正是他曾經出現在二層樓之試的模樣。

打量了幾眼之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畫的不錯,有我五六分神韻了。」

他抬頭看向那名臉色依舊震驚甚至顯得有些蒼白的那人問道︰「誰畫的?這麼好的手藝值得我打賞一些了。」

那人沒有回應,嘴唇微顫,一開始的信心已經在徐川方才簡單的一個抬手之中崩塌了大半。

如今,劍陣已成,他與劍閣十余名弟子氣機相連,大河劍意更是滔滔不絕。

想要奪走他手中畫卷,便必然要破開劍陣,破開他周身流轉的大河劍意。

只有如此,才能輕易的將畫卷從他手中取走。

而能夠輕易的取走畫卷,意味著對方也能夠輕易的取走他的頭顱。

這是何等恐怖的不可思議之事。

上一個給他如此壓力之人,能夠輕易做到此事的,還是被他視作神明的師尊柳白。

難道西陵傳來的消息是真的?對方真的在天書上的排名超過了自己的師尊柳白?

想到此處,他低喝了一聲︰「不可能!」

話落,他瞬間拔出了身後的長劍,隨著他的動作,十余名劍閣弟子也紛紛拔劍。

于是,濤濤大河劍意匯聚而起,一浪疊一浪,好似沒有盡頭一般。

徐川搖了搖頭,道︰「無趣。」

說罷,他隨手將畫卷拋在一邊,起身向著南晉都城外走去,好似沒有看見那即將洶涌而來的大河劍意一般。

然而,隨著他的走動,劍閣的這數十名修行者卻好似看見了一條浩瀚而深邃濤濤大河滾滾而來。

大河所至,他們所匯聚的濤濤劍意便好似化作了溪流,輕易便被吞沒。

噗!

十幾名劍閣弟子 然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的飛退倒地。

他們看著徐川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除了幾分不甘,便只剩下了難以形容的震撼和恐懼。

這世上,竟當真能有人強大至此?

不過,對方比他們眾人合力還要更強的大河劍意又是從何而來?

南晉都城內,無數準備看熱鬧的人此刻也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普通人一臉納悶和疑惑。

這群劍閣的修行者莫不是在和那人演戲?

那人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走了幾步,一個個的就好似受到重傷垂死的模樣到底是什麼回事?

而其中的少有的幾名修行者,卻已經沉寂在那股浩瀚無垠的大河劍意中久久無法自拔。

與此同時,南晉都城幾十里外的劍閣之中,一道銳利無匹的目光卻是第一時間落向了此處。

「大河劍意?」

他有些疑惑,然而,在感受到那股氣息向劍閣而來的時候,所有的情緒都盡數化作了最深沉強烈的戰意。

太久了,他太久沒有遇到能與之一戰的對手了。

似乎感受到了這股戰意,一柄沉寂了數年的古樸長劍震動了起來,發出了澹澹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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