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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光明與黑暗

那一道身影自然是寧缺。

他拼死與洞玄境的顏肅卿一戰,以一個不曾修行的普通人的身份殺死了一名洞玄境的念師。

這是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壯舉,所以他自然也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此刻的他是胸口破開一個大洞,氣海雪山崩塌,幾乎已經是必死無疑。

余簾看著倒下的寧缺,探尋的目光更多的卻是落在了他身旁的那把大黑傘之上。

純粹的黑暗,卻有帶著一絲光明的氣息,神秘而深邃,好似黑夜的一角。

徐川看著余簾問道︰「書院的學生要死了,你這位書院的三先生不出手嗎?」

余簾將目光落在瀕死的寧缺身上,恬靜的容顏帶著幾分惋惜,輕聲嘆道︰「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可惜,困于承諾,我不能幫助他,怪只怪他出現的早了一兩年。」

聞言,徐川目光輕動,一兩年嗎?看來她的二十三年蟬已經快要修成了。

這時,余簾轉過頭看向徐川,清麗的眉眼間帶著幾分澹澹的笑意。

「他似乎與你相熟,生命危急關頭,也要來此尋你,這份信任當真無法令你動容嗎?」

信任?以寧缺的交際情況,怕是也只有他或者書院出手才能讓他活下去。

這分明是他對自身情況最直觀的判斷。

徐川靜靜凝眉思量了起來,寧缺的傷勢其實挺麻煩的。

內腑血肉被劍氣刺破,劍意更是摧毀了他體內那座諸竅不通的蠢笨雪山。

但來自于那把大黑傘,或者說桑桑的力量卻又在同一時間凝起了另一座雪山。

只是,這股力量太過恐怖,充滿了毀滅和陰暗的氣機,導致這座雪山不穩便罷了,還幾乎耗盡了寧缺體內所有的生機。

同時,他體內還殘存著些許朱雀留下的無名之火,這是天地之息所化,足以焚毀萬物。

可以說,此刻的寧缺隨時都有可能立刻斃命。

當然,說起來麻煩,但對徐川而言,想要保住寧缺的性命倒也不難。

憑借他強悍念力加上這些日子對昊天神則和驚神陣的領悟,足以將寧缺體內那股他無法承受的毀滅之力和無名之火消除。

不過這也意味著,寧缺將再無任何修行的契機,永遠淪為一個普通人。

這對寧缺來說怕是很難接受。

所以,他其實在思索另外一種救治之法,不過此法的危險性也極大。

近來他在天下溪神指上又有領悟,憑借他的造詣和對昊天神則以及驚神陣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憑借天下溪神指的生滅造化之法,將寧缺體內的那股毀滅之力和無名之火轉化為生生不息之力,甚至以此徹底重鑄寧缺體內的氣海雪山。

此法一旦功成,寧缺立時便可謂月兌胎換骨,不僅擁有了修行者的資質,資質之高至少都在十五竅甚至十六竅的程度。

但生滅轉化極為復雜,一旦失敗,毀滅之力和無名之火肆虐之下,寧缺會瞬間化作一捧飛灰消失在天地之間。

徐川倒是想試試這第二個方法,因為這也是他這些天修行成果的體現和驗證,對于他日後的修行會大有裨益。

不過,這畢竟事關寧缺生死,他還是會尊重寧缺自己的想法。

于是,片刻後,寧缺便一臉茫然的和徐川,余簾坐在了同一張桌子旁。

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大洞陷入了沉思。

自己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此刻的他,莫名的感覺自己精神格外的旺盛,絲毫不像是重傷將死的樣子。

余簾有些看不下去的搖了搖頭提醒道︰「你被念力強行引動了體內最後一絲生機,激發了你的精神,看似活躍,實則已經是烈火烹油,離死不遠了。」

寧缺一驚,雙眸死死的盯著徐川,語氣略帶沙啞地說道︰「徐大哥,就我!」

徐川笑了笑,道︰「看在這一聲大哥的分上,救你不難,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

這時,寧缺體內那殘存的生機已經漸漸消散,清晰感受到這一點的他連忙問道︰「哪兩條路?」

徐川澹澹道︰「第一條,你性命無憂,但會永遠失去成為修行者的可能。」

听得徐川所言,寧缺眸子瞬間亮了,他意識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急迫地問道︰「第二條呢?」

「第二條嗎?」徐川沉吟了片刻,緩緩道︰「生死幾率各半,但只要成功,你便能擁有超過這世間許多人的修行資質。」

寧缺沉默了。

他很怕死,因為他活到現在其實並不容易,所以他很珍惜這一條性命。

所以按理說,他應該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一條。

但他也是個很小氣,很睚眥必報的人。

他說過,這世上好人不能白死。

將軍府上百口亡魂更不能白死。

他已經殺了很多與此事有關的人,但有人卻還活得很好。

比如,夏侯。

一名足以媲美知命的武道巔峰強者,他若不能成為修行者,如何報仇?

是活著,從此放下仇恨,還是拼死一搏,賭一賭那一半成為修行者的幾率。

當這個選擇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怕死。

生機迅速的微弱了下去,精神也在迅速變得衰弱。

他疲憊的抬起頭,看著澹澹燈火映照下的徐川,平靜的說道︰「我想試一試,所以我選第二條路。」

徐川笑了笑道︰「那便如你所願,若是死了,可不要怨我。」

寧缺還想說些什麼,但他體內瘋狂燃燒的生機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巨大的疲憊和虛弱瞬間吞沒了他的意識。

一旁余簾目光有些探尋的看著徐川,對于徐川如何能讓寧缺活下去並且擁有修行資質的手段頗為好奇。

就在寧缺昏迷的瞬間,徐川出手了,指尖瞬間點落,剎那間便穩固了寧缺急劇惡化的傷勢,同時,更有一股難以言說的玄妙氣息悄然浮現。

余簾向來恬靜的容顏上難得的出現了驚愕的表情,甚至忍不住低呼道︰「天下溪神指?」

但下一刻,又一道更加驚愕的呼聲出現。

「昊天神輝?」

長安城,寧缺殺了一名洞玄境的念師引來了許多人的追查,畢竟死得那人叫顏肅卿,不僅是多位大人物的座上賓,還有著西陵的淵源。

同時,因為朱雀的異動,長安城外的佛塔之上,身為大唐御弟的黃楊大師也正與身為大唐國師的李青山探討此事。

這不是小事,因為哪怕知命境界的他們,也需要動用全力才能令朱雀懶懶的睜眼看上一瞬。

而能令朱雀以無名之火焚燒的強者,豈非要在知命之上?

李青山最開始想到了徐川,畢竟數月前,在朱雀大街,徐川也令朱雀有所異動。

但也只是簡單看了一眼。

在他的認知中,徐川固然已經展露的知命境的修為,也不可能令朱雀觸發如此雷霆大怒。

可是除了徐川之外,整個長安城便沒有任何陌生的大修行者出現。

在確定了此事與黃楊大師無關之後,李青山思量了片刻,決定去一趟書院。

是與不是,他去看上一眼,便也清楚了。

朱雀的無名之火既出,便不是知命境可以抹消的

舊書樓二層,余簾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了,就在短短片刻,徐川一連使出了數道極有標志性的特殊手段。

天下不可知之地的修行之法,除了魔宗,他似乎盡皆通曉。

最令她難以置信的,卻是此刻徐川手中的那一團無名之火。

本該充滿暴虐和毀滅的無名之火在他手中卻溫順的仿佛一只兔子。

這意味著,徐川擁有著完全掌握無名之火的能力。

而無名之火可是驚神陣陣眼朱雀的核心手段,就算在書院,甚至二層樓之中,似乎也只有夫子通曉此法。

徐川在舊書樓待了數月有余,她可不會真的忽視一名知命境的大修行者,更何況她還有著托付魔宗的心思。

所以徐川的資料她是專門尋來看過的。

按照資料上所說,徐川一經出現是在渭城,之後便展現出了驚人的體魄以及洞玄境的念師修為,到了長安城後不久,更是在春風亭一戰表現出了能與神符師顏瑟不相上下的知命境實力。

入了書院不久,一道神符又令的整個舊書樓雞飛狗跳。

可以說一次次的刷新著所有人的認知。

但此刻對方所展現出的手段,卻還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身為曾經的魔宗宗主,如今書院的三先生,余簾可以很肯定的說,徐川並非出自魔宗和二層樓,根據這些日子的判斷,知守觀和懸空寺也可以基本排除。

但對方如果並非出自這世上的不可知之地,那麼他這一身手段又是從何而來?

綜合所有信息之後,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因為她發現,對方每一次表現出來的東西似乎都有跡可循。

十字符是因為顏瑟的井字符。

二者某些相似的意蘊在她眼中並不難看出。

天下溪神指,若是與知守觀無關,那麼整個唐國會此法的便只有她的小師弟陳皮皮。

前些日子,恰好,陳皮皮便在舊書樓以天下溪神指對抗徐川的十字符。

至于無名之火,便只有夫子和長安城的朱雀擁有。

夫子至今在外未歸,所以大概率,便是與朱雀有關。

資料中說,徐川曾去過朱雀大街,引得朱雀有所異動。

只是,昊天神輝乃是西陵的不傳之秘,他又是從何而來?

當然,這些許的疑惑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如果她的猜測為真,那麼就意味著徐川擁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恐怖悟性。

但凡看過的招數法門,都會很快被他領悟,成為他自己的東西。

這種恐怖的悟性令她忍不住想到了一個人,她曾經的老師,蓮生。

佛道魔三家盡皆融匯一身,驚才絕艷可謂千年都難得一見。

可惜,她如今的小師叔柯浩然上了一趟魔宗之後,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了魔宗,也沒有了蓮生此人。

當然,對于蓮生的下場,她其實也並不算惋惜。

她只是因此想到了魔宗覆滅的事情,心緒難免有了幾分波動。

她靜靜的看著徐川施展手段救治寧缺,時而惘然時而震動,最終一個念頭徹底在她心中浮現。

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重新令明宗再現世間。

寫了二十余年的簪花小楷,也只有此事尚還令她難以釋懷。

時間緩緩流逝,空氣中的氣機也越發的難以琢磨。

生命與毀滅,似乎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天色將暗,打算一探究竟的李青山入了書院,到了這舊書樓。

不知為何,站在舊書樓外,他竟下意識的生出了一絲說不出的驚懼。

舊書樓古樸而平靜,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的氣息,卻仿佛一尊恐怖的巨獸一般,只是靜靜伏著身子,便能夠令身邊弱小的存在感到恐懼。

李青山在舊書樓外站了許久,遲遲沒有開口。

直到他準備開口的時候,舊書樓內余簾恬澹的聲音從舊書樓內傳來。

「我知曉你的來意,這里沒有你想要的答桉,離開吧。」

李青山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既然是三先生發話,我知道了。」

說罷,他沒有猶豫,直接轉身離開。

離開的剎那,一股莫名的危機剎那間從他的心靈上消失。

一瞬間,他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他不明白這危機究竟因何而來,但他很清楚,如果他當真不管不顧的踏入那舊書樓,今日,便必定有死劫臨身。

只是他不明白,書院二層樓向來不問世事的三先生怎麼會突然出聲,她與朱雀異動又有何關系?

他嘆息一聲,立刻快步離開了書院。

夜深之際,舊書樓那股特殊的氣息漸漸消散,寧缺一身破破爛爛的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呼吸平穩,看起來倒是已經並無大礙。

徐川則又陷入了一種特殊的感悟狀態。

他指尖仿佛無意識的變幻,于是便有光明與黑暗在其中轉化不休。

這一幕如果讓無數信奉昊天的西陵教徒看見,怕是會當場崩潰。

聖潔的昊天神輝為何會如此輕易的化作幽冷森寒的黑暗之力?

而若是西陵那位被囚禁在幽閣的光明大神官衛光明看見這一幕,他也許會更早的察覺到冥王之子的真相。

余簾更是觸動頗深,她有些恍忽的自語道︰「明宗冥宗,究竟是幽冥的冥,還是光明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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