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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為刀俎,人為魚肉(一)

陳淳不過只是個小小的正七品縣令,初來乍到,年紀小,資歷低,還出身于商賈之家,祖上世代做點小生意,是當下正統所排斥的群體,三甲進士的功名也不算高,家中又無在朝為官者,勢單力薄,毫無底蘊可言,更重要的是他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品行高潔,清正廉明,對官場上那些心照不宣,約定成俗的陋習深痛惡絕,剛一上台就著手徹查手下所有的大小官吏,把貪贓枉法的縣丞和縣主簿全送進了刑部大牢,鐵面無私,克己奉公,和李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按理說,像這樣剛正不阿,不願和光同塵的人會很難在爾虞我詐,沆瀣一氣的官場上有一番作為或者生存下去,最好的結局可能便是當個十年八年的縣令,再調到府衙做個貳官,如果不因知法犯法而被罷官奪職,抄家流放,一輩子也就在其他官員的孤立和針對中平平澹澹的過去了。

可實際情況卻大相徑庭,迥然不同,除了為民服務帶來的勞累,他活的很好,順心順意,無煩無惱,平級的其他縣令和下屬的縣丞、縣尉和縣主簿等大小官吏對他畢恭畢敬,知府、同知和通判對他禮遇有加,整個開封府沒人敢給他臉色看,更沒人敢當面說他一句不是,即便是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寢其皮的仇人也只能選擇敬而遠之,原由無它,只因為他刎頸之交,情比金堅的同年好友是當今天子身邊首屈一指的近臣、寵臣和大紅人。

誰敢對他不利,一定會引來賈瑜不死不休的報復,天涯海角的追殺,所以他不是縣令,而是巍然屹立在開封府境內的大爺,得當成祖宗一樣供著,但他並沒有「仗勢欺人」,他只對玩忽職守,招權納賄的下屬們毫不留情,把所有的溫柔都用了良善者的身上,耄耋老人們親切稱呼他為「淳哥兒」,把他當成自家兒孫看待,垂髫小兒們四處傳唱著歌頌他的童謠,整個密縣十余萬百姓沒有不說他好的,萬民傘、萬民被、萬民衣堆滿了一整個房間。

大半年前,朝廷頒布一項前無古人的新政策,責令各縣建立孤兒院,陳淳收到指示後立即響應,不僅親自出面選址,還帶頭捐款,把自己所有的俸祿全部拿了出來,但數額並不多,因為大部分錢都被他斷斷續續拿去救助窮苦百姓了,他便寫信給家里,把得來的銀子全用在孤兒院上面,時至今日,密縣的孤兒院已經收養近三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孩童,一躍成為開封府治下六縣中規模最大的孤兒院。

他不貪口月復之欲,不好金銀財寶,從來都不去煙花柳巷,勾欄瓦肆之地,至今尚未娶親,身邊沒有一個女人,只有一個叫陳二的小廝伺候,他潔身自好,溫文爾雅,是言清行也清的有學之士,賈瑜給他的書信中曾說「兄長胸藏溝壑,月復有詩書,治國輔政之才猶在小弟之上,屬實應該在更大的舞台上發光發熱,福澤億萬民,而不是偏居一隅,福澤十萬民,他日若有機會,小弟必將竭盡所能為兄長謀劃高位。」

兩天前,河南道,開封府,府衙。

陳知府五十大壽辦的很是熱鬧,整個開封府能排的上號,叫的上名字的主要官員基本上都來了,陳淳自然也在其中。

盛情難卻,陳淳被上司、同僚和下屬們灌了一肚子的酒,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只得在城中客棧留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來了,回去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陳知府領著一眾官員親自相送,拍著他的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敢問知府大人有什麼吩咐?」

陳知府捋著花白的胡須,笑道︰「彥章,老夫和你同姓,上朔一兩百年還是一家人,叫什麼大人,多見外,多生分,我們不如以叔佷相稱,方才合乎人和之美。」

陳淳聞言頓時了然,默不作聲的在心里嘆了口氣,這般熱情,想必又是來請自己辦事的,只願這件事不要讓自己為難。

他在密縣任職期間,很多人帶著金銀、美人和各種貴重物品登門拜訪,說媒的、認親戚的、交朋友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張三求升官、李四求發財、王二麻子想通過他攀上賈瑜的高枝,這些人絡繹不絕,沒完沒了,一個兩個索求無度,獅子大開口,他不耐其煩,一氣之下直接選擇閉門謝客,並且令人在縣城內四處張貼告示,再有上門胡攪蠻纏,影響公務者,一律讓皂班的衙役用亂棍打出去。

同知感慨道︰「彥章,昨日都中傳來消息,皇城司改組錦衣衛,由你那位至交好友賈少保出任指揮使,官升兩級,至正三品,成為名副其實的朝廷重臣,手握大權,風光無限,真是聖卷獨寵啊,你現在雖然只是個縣令,但背靠這棵遮天大樹,早晚得調回去,有他從中運作,別說是五品六品了,便是正四品也不在話下。」

文官們普遍不認爵位,視勛貴為禍國殃民的蛀蟲,不會叫賈瑜為「賈伯爺」,亦不會稱呼他的表字,因此只能用官名,錦衣衛指揮使是武官,他們也不待見,如此一來,只剩下一個太子少保了,所以稱其為「賈少保」,即便這只是個虛餃。

開封縣縣令附和道︰「同知大人所言極是,陳大人何不修書一封,煩央賈少保在朝中給您謀一個好位置?」他朝神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對景文帝的敬仰,繼續說道︰「憑當今聖上對他的無上信重,只要他開口舉薦,定能無所不允,一步登天實乃一件美事,何必在此苦熬出頭之日,我等便是想要這個門路也沒有吶!」

縣丞大著膽子插話道︰「陳大人,貴縣在您的治理下,民生蓬勃,商貿興盛,可謂是日新月異,您現在也積攢了不少資歷和政績,下官覺得,您是時候入朝為官了,只願他日衣紫腰金時勿要相忘啊。」

其他官員一臉艷羨的看著眼前這個身著青色繡溪敕官袍,頭戴烏紗帽,面容俊朗,身材高挑的青年,真是命好,有這樣一個朋友撐著腰,兜著底,這以後升起官來還不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再打熬個十年八年,別說是正四品各府知府和各寺少卿了,便是正三品的各部侍郎也能做一做。

陳淳是當之無愧的正人君子,非賈政這種沽名釣譽之流可以比擬,不喜歡被人如此的阿諛奉承,誠如眼前這些人所說,他只要向賈瑜開個口,幾天內就能接到朝廷調令,至各部、院、司、寺、局、府出任要職,但他還是想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而不是托關系,走後門。

「各位大人,請勿妄言,賈少保乃是以武立身的勛貴,只管軍務,不插手政事,豈有一言便可升官之能?某不才,只願效彷李公(李基),從親民官慢慢做起。」

眾人只是笑,實則心里並不相信,要是你那朋友現在就給你搞個知府的寶座,我不相信你能經受住連升六級的誘惑,再正的正人君子也有私心和,哪個不想年紀輕輕就飛黃騰達,光宗耀祖?

陳知府擺擺手,讓他們回去各司其職了,把陳淳請到一邊,嘆道︰「彥章,老夫在此地做了十二年的知府,自詡對得起頭上這頂烏紗帽,現在人老了,以往奔走在田間地頭,徹夜處理公務時積攢了一身的毛病,這地方的冬天又嚴寒,一到這個季節老夫便渾身疼痛難忍,如今只想換個地方繼續忠于王事,之前寫過好幾次奏折進京,但都杳無音信,石沉大海了,難得機緣湊巧,你有這個能力可以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也不貪多,只求到江南魚米之鄉官復原職就好,老夫祖籍正是湖州府,那地方水土養人,老夫也能因此多活幾年,再為百姓們做點好事,所以厚顏想通過你向賈少保表達祈願,請他屈尊降貴幫個忙,他在聖上面前能說的上話,老夫這件費盡心思都解決不了的大事在他眼里可能不過只是幾句話的小事,你看呢?」

說罷就要躬身行禮,陳淳連忙扶住他,說起來,這位知府也算是個好官,勤于本職,嚴格約束家族中的子弟,嚴禁他們出去欺男霸女,橫行鄉里,雖然昨天也收了一些當地豪強士紳敬獻的賀禮,但這也是人之常情,試問天底下哪個官不貪?他一直以來又很照顧自己,不管這個照顧是不是有意為之,自己受到的便利是貨真價實的,而且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于情于理,自己都應該盡一份心力。

「知府大人,這件事下官應下了,回去後就寫信給賈少保,備說此事,不過最後能不能成,下官不敢保證,請您理解。」

陳知府大喜過望,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如此便多謝彥章了,請轉告賈少保,事成之日,下官必有回報。」

二人又說了幾句,陳淳提出告辭,接過衙役遞上來的皮鞭,一只腳剛踏上馬蹬,還沒有上去,他就听見街道盡頭傳來一陣嗚呼哀哉的嘈雜聲,循聲望去,只見一大群百姓鬼哭狼嚎著狂奔而來,負責保護府衙的兵士們如臨大敵,紛紛抽出佩刀,挺起長槍,以為是發生了民變。

一個小吏艱難的擠開人群,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他奮力疾呼道︰「知府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天要塌了!」

見他渾身濕透,還滿是泥巴,陳淳頓時猜到了什麼,心生不妙,陳知府喝道︰「什麼事?你把氣勻好了再說!」

「水!發水了!黃河決堤了!水快淹到城門口了!知府大人,您快跑吧!」

開封城到黃河不過三五里的路程,來勢洶洶,鋪天蓋地的滾滾洪流瞬息即至,在無有效遮擋物的前提下,更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短短半個多時辰就席卷了大片大片的農田和房舍,直接兵臨城下。

黃河是地上河,高出地面好幾米,每一年會決個少則幾十,多則幾百次的堤,但基本上都很小,造不成什麼像樣的威脅和破壞,大梁立國百余年,這還是頭一遭倒灌進開封城內,上一次如此 烈還是發生在前朝,距今已經過去小兩百年,當時有十二三萬人被直接淹死或者間接凍死。

為了防範于未然,開封城內的建築普遍都很高,一旦洪水來臨,百姓們可以爬到上面暫時躲避,等待救援,城牆上還放著很多小船,在關鍵時刻能有一線生機,不至于坐以待斃,毫無還手之力。

在一片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中,混合著泥沙、各種雜物和人畜尸體的滔天巨浪直接撞進城中,陳知府目眥欲裂,魂飛魄散,大叫道︰「快快快!把城門關起來!」

「這時候還關個屁啊,全都淹進來了,快跑吧!」小吏推開陳淳,搶過他的坐騎,爬上馬背,抬手對著馬就是一鞭子,倉皇逃走,一個兵士大怒,舉弓就射,弓彎似滿月,箭去如流星,小吏慘叫一聲,背部中箭,摔落在地上掙扎兩下就死了。

兩個兵士丟掉長槍,沖上前拉住想要往人群跑的陳淳,勸道︰「陳大人,快隨我等上塔頂!留下來必死無疑!快走!」

陳淳使盡全身力氣掙月兌開來,迎著擇人全噬,吞沒一切的驚濤駭浪,跑到街上大喊道︰「大家不要慌!都往高處爬!」

陳知府見陳淳是鐵了心的要以身殉國,也不再去勸他,連忙讓家人拿好時刻準備好的金銀細軟,在兵士們的護持下,慌里慌張的朝不遠處那座數丈的高塔狂奔而去,在生死存亡之際,他不再是知府,而是一個人,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

百姓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無頭的蒼蠅,往來奔走,四處亂竄,一個和父母走失的三四歲小女孩坐在街中央不停的哭,但卻沒有一個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陳淳想都沒有想,一個箭步沖上去抱起她,可他已經和最佳的逃生時間失之交臂,這時候想跑也跑不掉了,听著身後那近在遲尺,震耳欲聾的巨響,他回過頭看了看,確定再無任何余地後,緊緊的抱住小女孩,笑著說了一句「小妹妹,別怕,哥哥陪著你」,然後在心里默念道︰「仲卿、伯宣、士明、子雅,我們來世再見」,然後閉上眼,消失在了茫茫的黃色洪水中。

死亡面前,眾生平等

神京城,寧國府,寧安堂。

賈瑜自知陳淳已是凶多吉少,可能連遺體都找不到,想起他前幾天給自己的親筆書信中還表達了對生活的熱愛和未來的期待,說很想念自己,請他沒事時帶著劉循和李信到密縣去,他請客喝當地最正宗,最地道的羊肉湯,沒想到竟然成了絕筆信,自己還沒有給他回,想到這些,賈瑜喉嚨一甜,張嘴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迎春愣愣的看了看刺眼奪目的鮮血,又看了看面如金紙,搖搖晃晃的賈瑜,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探春一把抱住她,薛寶釵抱著他的胳膊哭,小惜春抱著他的大腿哭,貼身丫鬟們也哭成一團。

芳官大哭著跑出去找大夫,賈瑜拉住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殘留的血漬,對薛寶釵說道︰「寶兒,我沒事,你們照顧好二姐姐,不必擔心,在家里等我回來。」

說完就跑了出去,連椅子上的大氅都來不及拿,來到大門口,馬夫早已牽著旋風在等待了,陳百戶得知賈瑜要現在要趕去開封府後,連忙道︰「伯爺,您不能這麼做,太危險了,您等明早天亮再去!」

這番說辭和探春一樣,確實如此,在視線不佳的雪夜里縱馬,和自殺沒什麼區別,若是從疾馳的馬背上掉落下來,即便僥幸不死,也得落下難以被治愈的傷病。

「當年代善公單槍匹馬,雪夜追擊逃竄的敵國太子,三天三夜沒下馬沒合眼,往返縱橫數千里,我賈瑜做為寧國府繼承人,即便不如他十分之一的神勇,但也不能落後太多,我意已決,爾等莫再阻攔!」

陳百戶跪下來道︰「卑職做為親衛,一直受您的大恩大德,現在豈能坐視伯爺身涉險地,卑職願為伯爺走這一遭,請您在家安心等待,無論如何,您都不能夜行。」

徐百戶也跪了下來,抽出直冒寒光的繡春刀抵在脖子上,沉聲道︰「卑職寧願自刎君前,也不能放伯爺離開,若您在路上有個三長兩短,卑職兩個擔待不起!」

正在僵持之際,兩匹快馬奔騰而至,來者正是同樣得到噩耗的劉循和李信。

劉循滿臉悲痛,狼狽不堪的滾下馬鞍,大哭道︰「仲卿!彥章他,他走了!」

賈瑜快步上前,二話不說一腳踹了過去,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沾了一身的雪花,爬起來繼續哭,李信把他拉起來,流淚道︰「仲卿,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以前在扶雲書院讀書的時候,賈瑜做為五人組的狗頭軍師,一旦遇到什麼事都是他出謀劃策,從而完美的規避了一次又一次變故和危機,在陳淳他們五個眼中,他就是主心骨,有事找他就對了。

「士明,你看到他的遺體了嗎?沒看到說明他還活著!子雅,你看住他,你們倆明天早上再去開封府,我馬快先走!」

李信連連點頭,劉循也不哭了,顫聲道︰「仲卿,我們一定要找到彥章啊,不管他是死是活,不能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賈瑜抱了抱他們倆,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將其遞給賈琮,吩咐道︰「這是你嫂子寫給她父母的家書,你明天送給去金陵府赴任的張千戶,再去桂園一趟,和她說我去開封府辦差了,讓她不用擔心,我沒回來之前,不要回榮國府,再告訴李家姐妹倆,就說我要食言了,請她們見諒。」

賈琮雙手接過書信,抱拳道︰「小弟現在就去辦,請二哥一路注意安全!」

賈瑜拿掉徐百戶脖子上的繡春刀,把它收回刀鞘,說道︰「三道天雷都 不死我,何況是在夜里騎個馬,代善公能騎,那些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能騎,我就不能騎?你和老陳追不上我的馬,沒必要跟著了,明天去北鎮撫司挑十幾二十個兄弟,帶著他們護送我這兩位好友去開封府。」

陳徐二人只得領命,賈瑜上馬朝皇宮而去,按照朝廷律法,皇室、宗室、勛貴和從七品以上文武百官,無旨不得擅自離開京城,超過百里的一律嚴懲,他身負多種要職,而且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所以必須得去和景文帝請示

皇宮,上書房。

當听信使說黃河決堤,波及方圓數百里,開封府受災嚴重,百姓死傷無數後,景文帝直接把手里的毛筆給折斷了。

「皇天吶,若是臣德不配位,品行有虧,請您降下天雷 死臣,不要讓臣的子民代臣受此大災,他們都是無辜的啊!」

景文帝伏地慟哭,一想到開封府好幾十萬百姓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他就心痛到難以呼吸,聞訊趕來的大臣們都跟著垂淚,李基擦了擦眼淚道︰「陛下,事不宜遲,還請速速下旨,令周圍各府縣即刻開倉放糧,派人抗洪救災,多耽擱一刻,就多一人死去。」

朝廷有應付水災的完善措施,一旦發生,只需要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即可,景文帝連忙爬起身下旨,一個太監走進來恭聲道︰「萬歲爺,賈指揮使殿外求見。」

請注意他說的是「殿外求見」而不是「宮外求見」,自打前段時間賈瑜官拜錦衣衛指揮使,執掌宮禁,周廬宿衛後,每次陛見就不用和以前那樣,在宮門口等宣了,他可以直接來到某殿門前,由太監通報,滿朝文武中能享受此等殊榮的,目前只有三個人,除了他,還有李基和水溶。

「叫他進來。」

賈瑜紅著眼眶走進來,迎著各異的目光,泣道︰「陛下,臣的至交好友,親厚兄長正是那位舍己救人的密縣陳縣令,他如今被洪水帶走,生死不知,臣不能坐視不管,請您允許臣即刻出京趕赴開封府,尋找他的下落」,說完後磕了一個響頭。

景文帝直接拒絕道︰「不可,災區現在情況不明,此行福禍難料,朕以後還要對你輔以重任,怎可讓你以身犯險?」

賈瑜正待開口,李基拱手道︰「陛下愛惜人才,乃是江山社稷之福,大災之時必有碩鼠作祟,老臣觀賈指揮使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可任巡按御史一職,況且戰場遠比災區凶險十倍不止,他既然能從江南全身而退,這次也一定能安然無恙。」

景文帝猶豫片刻,采納了李基的建議,下令道︰「賈瑜,朕現在任命你為此次水災的巡按御史,持天子劍,河南道內所有駐軍全歸你調度指揮,若有借機攬財,買賣百姓的,不論何人,滿門抄斬。」

「臣領旨,即刻出發!」

景文帝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雪夜趕路,一定要小心,朕讓敬安騎著朕的踏雪烏騅和你一起,貼身保護你,別的馬追不上你的千里嘶風馬,記住,若事不可為,不必強行為之,留得有用之身,以後才能更好的為天下百姓謀福。」

賈瑜熱淚盈眶,再次跪下,拜道︰「多謝陛下成全和厚愛,臣謹記于心。」

宮門外,一棵金桂樹下,一頂轎子靜靜停著,麝月見賈瑜出現在視線里,撩開了簾子,鶯兒撐起油紙傘遮住如柳絮般飛舞的雪花,薛寶釵和探春攜手走了出來。

來到一處避風的地方,賈瑜解開白色坐蟒袍,薛寶釵給他穿上魚鱗甲,在外面套上一件厚厚的襖子和狐狸毛坎肩,最後披上深紅色的大氅,探春先把天子劍掛在他的金腰帶上,然後伸出白淨淨的小手,麝月從袖兜里掏出一個綠瓷小瓶子,往她手心里倒了一些香氣四溢的玫瑰花油。

探春把玫瑰花油涂抹開,踮起腳尖,均勻的擦在他臉上,又用手帕遮住他的口鼻,輕聲道︰「你那位朋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無事,我听說開封府距離京城有上千里路,即便旋風跑得再快,也得三五天才能到,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該吃吃,該歇歇,千萬不能一直熬下去。」

「嗯,記下了,姐姐她怎麼樣了?」

薛寶釵接話道︰「已經醒了,大夫說沒什麼事,你不用擔心,路上慢點騎,萬事都小心點,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們都沒辦法活下去了,大家都擔心著你呢。」

賈瑜伸手模了模她的臉頰,看著她噙滿淚水的杏眼,柔聲道︰「放心吧,不要把我剛才吐血的事和林妹妹說,她會哭的。」

說完後,又模了模探春的腦袋,在她們的目送中,和敬安騎馬朝北城的光化門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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