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良賀喜的聲音在奉天殿內回蕩。
于謙驗了火封之後,破開封口,解開了軍報。
朱祁玉看了一遍,臉上滿是大喜︰
「好,甚好,西疆之敵已解,東察合台汗國的兵馬被打退了,甚好。」
于謙看了軍報,就遞給了旁邊的王文,說著自己對于西疆戰事的看法︰
「于闐王無愧于戰無不勝之名,陛下,既然于闐王已經擊潰東察合台汗國,不若令王爺再出兵,壓服關西七衛,同時打破東察合台汗國邊城,威壓令其臣服。」
朱祁玉哈哈笑著︰
「不錯,朕也正有此意,既然東察合台汗國敢犯我大明,那就做好挨我大明一拳的準備。」
沉翼站出來給兩人潑冷水︰
「陛下,西征靡費糧草無算,就算能打贏東察合台汗國,西域貧瘠之地也不能為我大明所有,如此得不償失之舉,太過不智。」
朝廷的西向戰略本就要靡費無數錢糧,戶部所轄各司各處,對于西向調撥糧草之事是愈發抵觸,沉翼這個戶部尚書也不得不妥協,把戶部的反對在朝堂上表示出來。
王文看著軍報,心思電轉。西向戰略本是朝廷擬定的大局方略,靡費錢糧也是大家都意識到的,現在沉翼卻把此事擺出來,無非是戶部扛不住來自兩京十三省地方官員的壓力。
想要讓大家共同分擔一下。
「沉尚書,西向戰略本是朝廷在年初開印之時,就議定了的,怎麼,你沉尚書看于闐王立了潑天功勞,就想著戶部要來分一杯羹了,就跳出來鬧上一鬧了。」
沉翼急忙擺手,就想解釋幾句,不曾想王文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懟了上來︰
「兩京一十三省,給朝廷供應的稅賦攏共多少,沉尚書心中是有數的,為何西部的甘肅諸衛要仰賴朝廷供應,無非是當地民生調蔽,商事不興,朝廷征收不到賦稅。」
「于闐王此去西域,所為何,諸位都要心中有數,西疆戰事不好打,不要說現在,就是在洪武年的時候,朝廷也是敗了又敗,永樂年間,更是有帖木兒汗國強留給事中傅安等行徑。」
「我大明做了什麼了,又能做什麼?」
「于闐王此去西域,為的,就是將西域商路打通,讓我大明的利劍,如同盛唐的陌刀一般,成為西域諸國的律法,讓我大明皇帝的旨意,成為西域諸國天可汗的言出法隨。」
「此事事關重大,所以才會由于闐王此等名將領軍,所領不過萬人,征伐西域。」
「爾等還在此嚷嚷什麼靡費錢糧,得不償失,都是立于朝堂上的七卿重臣,誰還不知道誰心中所想,都收斂著點兒吧。」
王文一番話,讓沉翼跟旁邊的金廉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朱祁玉在御階上說著︰
「于尚書,西疆大勝,著兵部從重議賞,該當加官加官,該當進爵進爵,至于西向戰略。」
朱祁玉目光掃過殿內,聲音變的高亢嘶啞︰
「朕既然已經許了于闐王,自然會將西向戰略推進到底,一直到絲綢之路徹底打通為止,就這樣吧。」
朱祁玉一錘定音,西向戰略不再朝議,按照既定方略執行,各部有壓力,正堂官擔著吧。
下了朝,沉翼與胡落在了最後,兩人說著剛才陛下的旨意,都是嘆息無奈。
胡笑眯眯的勸了沉翼︰
「陛下不納諫言,這重擔就落在沉尚書身上了,沉尚書要做好各司各處的正堂官的安排,不要出了亂子,誤了國事。」
沉翼無奈的搖頭︰
「難辦啊,前期于西疆投入過多,靡費嚴重,今次若不是有王爺出馬,不需調動大軍,靡費不顯,若是再調萬軍入西域,這仗不等打起來,咱們大明的國庫就先干淨了。「
胡笑著說了︰
「這不是有王爺出馬了嗎,于闐王親征西北,戰事指定是只勝不敗,就看能打成什麼樣了。」
兩人路過南宮宮門的時候,看到緊閉的宮門,沉翼疑惑的問了胡︰
「胡尚書,我怎麼覺著這南宮大門好像許久不成開了。」
胡點了點頭︰
「自于闐王西下,這門就沒有開過了,上次三法司會審,定了不少人的罪,但太上皇,終究是無法定罪的。」
沉翼搖了搖頭︰
「只要南宮不摻和到朝堂紛爭,倒是不必看管太過嚴苛,哎……」
與此同時,南宮宮內。
朱祁鎮一把將官窯的青花瓷杯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吩咐隨侍太監去拿另外一個干淨的杯子。
錢皇後在旁邊勸著他說︰
「陛下已經摔了二十六個杯子了,再摔下去,怕是宮里的杯子就要不堪使用了。」
朱祁鎮冷笑一聲︰
「我就是要這宮內的杯子不堪使用,要這國內的鍋碗瓢盆都不堪使用,讓朝臣們都看看,朱祁玉他是如何苛待上君的。」
說著,朱祁鎮看了錢皇後一眼︰
「皇後,你不是閑著無事嗎,你去,去繡花,繡了花的錦帕向外買,就說是為了貼補南宮的家用,皇上停了朕的衣食,為了活下去,皇後都不得不繡花賺錢。」
「我倒要看看,朕都讓步到這般天地了,被苛待到如此了,那些個朝臣在遇到替朕出頭的勛貴時,還能不網開一面。」
錢皇後聞言看了旁邊的隨侍太監一眼,這位是內官監派來的,肯定會將陛下的話通傳當今陛下,陛下這是何苦呢,非要與祁玉置氣。
這時候,宮內響起密集的腳步聲,朱祁鎮看了一眼旁邊的隨侍太監︰
「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兒,如此慌張?」
隨侍太監不敢怠慢,轉身去了內殿。
這當兒,一個小太監從宮門外閃身進來,跪在朱祁鎮面前,舉起了手中的手書。
朱祁鎮飛快的將手書看完,折好之後重新還給了小太監︰
「說吧,母後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小太監看了旁邊的皇後一眼。
朱祁鎮大手一揮︰
「朕的皇後是可以信任的,你說吧。」
小太監聞言恭敬的說了︰
「太後吩咐太上皇,務必要小心謹慎,慎言慎行,嚴于律己,成大事者必能忍耐,太上皇只需將朝廷的目光吸引至此,後面的事情,自然有皇太後操持。」
朱祁鎮點了點頭,在南宮苦熬的這些日子,讓朱祁鎮身上的急躁之氣消去了不少,多了隱忍與陰狠。
听著小太監的話,朱祁鎮擺了擺手︰
「我知道了,你去吧,告訴太後,朕會遵從太後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