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億……」
顧雨晴懵里懵懂在腦子里把這個數字過了一遍。
作為高杉資本的掌舵人，她經手的各種年利潤、淨收入之類的太多了，對大數字已經失去了敏感性，一時間對這個數字竟然沒有概念。
再看向被稱為「得瑟」的陳涯，他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得瑟的感覺，反而一臉誠懇，好像真覺得一個億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忽然，情緒先于理智，洶涌地潮起，一瞬間，視野里的陳涯就變得模湖起來了。
下一秒，她整個人就結結實實地撞到了陳涯懷里。
「呼呼啊……」
顧雨晴嘴里發出難以分辨的聲音，結結實實抱著陳涯胸口，好像想把剛才壓抑良久的情緒全都宣泄出來。
突如其來的壓力釋放，如同高烈度鍛煉一樣把她的力氣全都抽空，她現在腿腳發軟，連站穩都難。
「回本啦！！」顧雨晴不顧形象連鼻涕帶眼淚全抹到他胸口，大聲嚷嚷起來。
一天一個億，嚴格來說，她還不算回本。
但照這個趨勢下去，回本肯定板上釘釘的事，甚至，是賺大發了！
陳涯一開始還有點不知所措，最後只好輕輕拍著顧雨晴的肩頭，不停說︰
「好好好……」
看到這場景，員工們非常知趣地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工位上。
聰明人都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听，更何況這些員工大多數都是「陳涯顧雨晴按頭小分隊」的？有幾個差點當場磕昏過去。
最後只有路可可五味雜陳地站在原地，心中默念道︰
「姐，咱也很想支持你，但是這一對焊得太死了，咱也掰不開，只能默默在心里為你送上祝福了，愛門。」
在心中默念完，她反手幫兩人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真關上門，被斷了後路，顧雨晴才發覺自己失態了，推開陳涯，背過身去整理哭花的眼妝。
陳涯倒是急了，在心中痛罵路可可，明明沒什麼，關上門倒顯得有什麼了，連忙推門沖出去。
「美術組，趕緊出一個下載量破5千萬的賀圖，給市場組發過去！」
秦素蘭連連點頭，道︰「好的陳總，沒別的事了吧？沒別的事您就早點休息去吧。」
陳涯沒答話，轉頭又沖另一邊說︰「運營組不要松懈！暫時的勝利並不能代表什麼，真正決定成敗的是游戲的長期壽命！」
運營組組長說︰「好的陳總，你快跟顧總去休息吧，我們這里沒事的。」
旁邊幾個人也都紛紛說︰「是啊，快跟顧總回去吧。」
陳涯一時半會兒語滯，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而且，一算時間，他現在還真該回去了。
自從上次病倒後，顧雨晴為他制定了嚴格的作息，只要到了晚上8點還沒回家，路愛愛就要打電話通報了。
陳涯又叮囑了幾句，只得在眾目睽睽之中走出辦公室。顧雨晴在後面跟著他。
這還是頭一次，他感覺自己沒壓住公司里這班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圍觀了全程的顧雨晴，一直在背後吃吃的笑。
陳涯回頭︰「你笑什麼？」
「沒什麼啊？」顧雨晴沖他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表情，然後接著吃吃發笑。
「我這不是被架住了嗎？」陳涯後知後覺的說，「明明什麼都沒做，明天不知道又要被那幫員工說些什麼八卦。」
顧雨晴笑得更開心了，陳涯說︰「你笑什麼？你也是被八卦的！」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看你吃癟就很開心！」
顧雨晴露出笑容，她已很久沒有如此毫無保留地沖別人露出笑容。
陳涯一時竟有些看呆了。
巧笑嫣然的顧雨晴，無論在什麼時候，真的非常的……
美。
……
晚8點，苟老師還在直播著。
今天他連著直播了10個小時，人已經有點形銷骨立了，嗓子都快說不動了。
作為小游戲區的主播，他還是頭一次沉浸式地播一個內容游戲這麼久。
今天10個小時內，他不僅過完了現在等級能過完的所有劇情，還把地圖上能見到的所有怪都打了一遍，甚至還差點搜集齊風神童。
他目前手頭幾個主要角色全都升到50級，還抽到了一個紅色巨劍5星角色，在大地圖上嘎嘎亂殺。
玩到這個階段，在所有開服玩家當中，他應該也算是進度最靠前的一批了。
他伸了個懶腰，點了一份外賣，然後瞅了一眼直播間。
滿屏的彈幕。同時在線人數5萬，超過他以前的巔峰了。
他是個早間主播，晚上8點幾個大主播都出來活動了，他以前從來沒在這個時間段直播，不敢想能分到流量。
沒想到，今天在這個時間段還有這麼多觀眾看他，《原魔》的熱度著實讓他有點小吃驚。
在眾多彈幕中，他看到一條彈幕︰「苟老師，你覺得這個游戲好玩嗎？」
他把這條彈幕念出來後，眼楮一亮道︰
「這個游戲好玩嗎？我從開服玩到現在，一口氣直播玩了10個小時，你問我好不好玩？」
頓了頓，他又說︰「嚴格來說吧，我玩過很多游戲，GTA系列，還有《中古卷軸》系列，《澤爾達》系列，很多游戲我都玩過。」
「要說跟這些游戲比，我覺得還是能感覺到，這個游戲各方面有差距的。」
「他媽的，我現在說這話感覺有點不要臉，以前哪有國產游戲敢和這幾個游戲比？我覺得能比就能說明一點問題了。」
「還有，但是，我還要說但是，大家要注意一個問題啊！這個游戲，他喵的，它是個手機游戲啊！」
「他們能把這個游戲做成在手機上也能玩，而且看起來還要長期運營，我感覺，這個很牛逼啊！」
「所以，我感覺，這個游戲有點強，我還能玩，就算是支持國產，我也應該會長期玩這個游戲。」
最開始他接觸這個游戲的時候，本來是抱著試玩的心態打開的。
這家公司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畢竟《羊了個羊》嘛，當初被支配的恐懼還歷歷在目，他也不指望這家公司能端出什麼來。
如果說《羊了個羊》那種是地溝油辣條，《原魔》能是個中規中矩的家常菜就差不多了。
結果沒想到，這家公司端出來的，是遠遠超出他想象的正經大餐，滿桌中西合璧葷素搭配肥瘦兼宜，旁邊還站著個美少女服務員幫忙倒紅酒。
太出人意料了。
要知道，國產游戲，在之前，簡直就是提不起來的代名詞。
國產游戲由于歷史原因，發展一直不太好，大多數廠商都沒能力做出好游戲，游戲行業可以說被發達國家給壟斷了。
而有能力做出好游戲的珠廠、鄂廠，又都是一毛不拔，恨不得榨干玩家身上每一滴油水，開局口碑不管多麼好，最後運營都會變成一地雞毛。
可以說，國內玩家「苦于沒有好游戲久矣」，恨不得撈著根稻草就當船。
就連《太乙繪卷》《神山六合》這樣小工作室出的游戲，玩家都要捧在手里當寶，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購買力神話。
苟老師是個老玩家了，從小時候玩4396網頁小游戲開始，到後來接觸各種盜版3A大作，他的游戲閱歷不可謂不少。
後來當了游戲主播，玩游戲成了工作，他也逐漸有些患上「電子陽痿」了，對游戲的興奮閾值也越來越高。
一般的游戲很難喚起他的熱情了。
而這次《原魔》開服，他居然一口氣打了10個小時還樂此不疲。
他對于國產游戲的信心，和「電子雄風」，一起被這個游戲振奮了。
本來覺得自己的意見很中肯了，沒想到，他剛說完，彈幕就吵成了一片。
苟老師有點迷惑，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吵的。
感覺勢頭不妙，他趕緊岔開話題道︰
「兄弟們，接下來我準備去看下一個地圖，好像叫……璃月是吧？」
說完，他看了幾眼游戲里的信息，說︰
「璃月，蒙德，這兩個名字怎麼不是同一個風格啊，不是同一個國家是吧？」
說完，看了眼彈幕，他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傻話︰「哦，蒙德是以西方為原型的國家，7個國家都有原型是吧？」
「那璃月豈不是，以華夏為原型的國家？」
苟老師搓了搓手，道︰「這下不得不繼續玩了。」
彈幕馬上飄過去一片「好好好」。
不少觀眾都沒看夠，都生怕他下播，剛才稍微起了一點節奏，很快就被蓋過去了。
休息夠後，苟老師操控起游戲角色，開始往璃月進發。
「我從小就有個願望，就是，能在3A游戲里面，玩到我們華夏風格的內容。」苟老師一邊打一邊說，「當時《魔獸》出了個熊貓人版本，我靠，你們不知道，當時我們玩家有多激動。」
他的話馬上激起了不少觀眾的共鳴。
「當時你們知道吧，游戲里面終于有個可以代表我們自己文化的勢力了，就有一種很受重視的感覺，在這之前咱們其實，怎麼說呢，其實很邊緣化的。」
說完，他又感嘆一句道︰「唉，其實我們國人玩家很好湖弄，隨便出個國風角色都能高潮半天，之前《王者聯盟》，一個傲星龍王的胃口，吊了咱多久？最後還是沒出。」
說完，他繼續清圖，隨手處理了幾個怪，一邊道︰
「這回既然是國產游戲，我希望大家還是給點寬容吧，只要能做出來就算成功了，不要太挑剔……臥槽！」
他本來正在探圖，突然在地圖上看到一棵賊大的樹。
如果說之前的風景都是很典型的歐洲平原高地風光，那麼到了這里，幾乎可以說，第一眼，就感覺穿越到了華夏。
「這就是璃月嗎？」苟老師激動地說，「是不是把這個國家做成了一個在樹上的文明？感覺有點創意啊！」
望山跑死馬，苟老師一路跑過去，花了很長時間，結果卻讓他失望，那棵樹並不是璃月，只不過是一個客棧而已。
玩到這里，苟老師已經很疲憊了，但是他之前已經發話了，在看到璃月之前不下播。
強撐著疲憊，他繼續往前探去。
沉默著跑路很久，他翻過一座山，悄然間，音樂已經變了。
兩山相對，曲徑通幽，等到他翻過最後一座山，眼前豁然開朗，再往前走兩步，一座繁華的城市出現在了他眼前。
仿佛一股熱流從身體涌上頭頂，苟老師一下子就清醒了。
「璃月！我到了璃月了！」
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形了。
眼前這景象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刻在DNA里面。
作為華夏人，一眼就能看出這眼前的景色，就是以華夏為原型的璃月。
醞釀許久的感情，突然同時在此刻被引爆，苟老師感覺，自己眼眶都濕潤了。
他突然感覺，自己就好像雲游在外多年的旅行者，終于到家了。
「謝謝大家來看我的直播，謝謝打賞，謝謝了。」苟老師的聲音有幾分疲憊，「我們到璃月了，我現在精神頭特別不好，我決定要明天精神好一點再來玩，用最好的狀態玩。」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下播宣言，觀眾全都憤怒了。
「你倒是下去看一看啊！戒過毒？這麼能忍？」
「靠！老苟，這就是你的逃跑路線嗎？！」
「忍不了了，氣死我了，不看了，我自己下游戲了。」
面對受到折磨的觀眾，苟老師內心有一絲快感。
以前都是你們欣賞我被折磨，這回終于輪到我了吧？
他接著道︰「我感覺現在一覺可以睡到明天，這里提前請個假，明天就晚一點直播吧。」
正在此時，他忽然看到屏幕上飄過一條彈幕︰
「《原魔》下載量破5000萬了，剛才官方發了賀圖。」
苟老師瞪起眼楮︰「5000萬？真的？」
他感覺有點恍忽。
這種量級的下載量，放在以前，那可都是珠廠、鄂廠才有的檔次。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一出手就是5000萬下載量，這放在昨天，誰能信啊！
他打開圍脖，搜索原魔的官方號，一看，還真發了賀圖。
真5000萬下載量了！
苟老師不由得浮現起了一種預感。
自己好像，正在親歷游戲圈內的一件大事！
……
陳涯那邊都下班回家了，蔡振益這邊卻還燈火通明。
《原魔》的上線就好像一個鬧心的小妖怪，折騰得整個工作室都歇不下來。
蔡振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找人打听一下《原魔》的數據了。
其實打听也打听不出來什麼，這游戲是全平台，有手機也有PC，PC端完全不知道什麼情況，手機端這邊又分IOS和安卓。
他們在IOS那邊有點內部消息可以打听，算是能窺探到一部分對方的收入，但是安卓端和PC端的表現，根本估測不出來。
所以打听了也白打听。但蔡振益就是要打听。
底下也有員工月復誹，這哪是《原魔》，這簡直是蔡振益的心魔。
但是這話當然不好意思講。
到了晚8點，蔡振益把所有人又召集到一起，開了個小會。
會議主題是，「通過估測《原魔》數據表現，來分析競爭對手走勢以及自家游戲運營策略」。
實際上，後面半句壓根沒人管，這個會主題就是猜《原魔》的數據。
蔡振益之所以這麼緊張，主要就是因為，這游戲互聯網上的熱度，好像完全失控了。
他們本來已經花了大錢，甚至動用了珠廠的渠道來公關。
按理說，這種級別的水軍出動，隨便什麼游戲，碾都碾死了。
但是你猜怎麼著？好像起反效果了！
本來按照計劃，是對方買量，自己這邊黑，對方買的量就白費了。
但是從結果上看，對方好像根本就沒有買量的。
自己這邊出的拳，全部打在了空氣上，反而給對面增加了知名度。
但是這個時候節奏已經帶出去了，如果停止水軍吧，看現在的形勢，好像對面風評會急速變好。
可如果接著買水軍黑吧，那不是繼續給對面送流量？
蔡振益現在就很急。陳涯開服，他比陳涯還急。
一幫人湊在一起討論了一個小時，終于是得出了一個結論，哪怕不算PC端只算移動端，《原魔》的流水都肯定超過2000萬了，妥妥的霸權。
要說怎麼辦……他們完全沒辦法。
手游里面最黑的黑馬，開服首日的流水，也大概就在兩個億左右。
人家一天就兩千萬，雖然後續運營會降，但肯定也是黑馬級別的表現了。
現階段被《原魔》框住的玩家，可都是刨的將來自家游戲的潛在玩家啊！
手游盤子就這麼大，自家游戲如果再晚一點上線，等人家資金回籠了，花錢搞搞宣發，持續做大，自家游戲就真沒戲了。
蔡振益面色鐵青，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道︰
「那，我們就以對方首日是4000萬流水算。按照這個算，再過半年，對方的日活能做到多少？我們的獲客成本會增加多少，好好算一下。」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個員工忽然說︰
「蔡總，剛剛收到消息，《原魔》那邊是5000萬下載……」
「5000萬？」蔡振益眼神晃了晃，隨即馬上恢復鎮定，「比我預估的高了一點，不過差別不大，就按這個算……」
「蔡總……」那員工怯生生地提醒，「5000萬不是流水，是下載量……」
蔡振益張了張嘴，徹底沒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