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王亥身軀一軟,跪倒在地。
看著前方躺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孔,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抽掉了一身筋骨,竟提不起一絲氣力。
「不不不是真的。」
王亥手腳並用,極為狼狽地爬到唐顧雪身邊,伸手將那帶著余溫的尸身抱在懷中。
往日輕靈、透徹的眼眸,此時童孔擴散,失去了一切靈光,幾縷鮮血從眉心順著鼻子流淌下來。
人死了。
死得徹底。
唐顧雪只是一介凡軀,擋不住那等霸道的攻勢,回天乏術。
「雪兒」
久違的淚水再次從王亥眼眶滑落,他仿佛想起了舊日的不堪回憶,怒目圓睜,怒火沖天而起,再也無法忍耐。
王亥輕柔地將唐顧雪尸身放在地上,伸手將那死不瞑目的眼皮拂下。
緊接著
他轉身一撲,周身皮膜鼓起,用盡全身力氣沖向怪人。
! ! !
只數息之間,王亥來到了怪人身前,兩手高舉,握拳成錘,狠狠朝著怪人頭頂砸去。
憤怒早已讓他失去了理智。
眼前這位不但殺害了他的母親,如今又再次殺害了自己的摯友,抹去了那黑暗人生中的最後一絲光明。
可以說此時此刻的王亥已經徹底斷絕了希望。
王亥的攻勢看起來凶 ,但在怪人眼中,卻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區區煉皮境呵~看來尊師重道的道理似乎沒有人教你啊?」
砰!
怪人一腳踢出,王亥膝蓋粉碎,整個人跪倒在他身前。
啪嗒!
一只黑靴踩在了王亥頭上,將他死死壓在了地上。
「我在亂葬崗救了你一次,又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如今還傳授你無上法門。
你不但不懂得感恩,還敢對我出手?」
王亥咬得牙齒崩碎︰「畜牲我必殺你!」
「哈哈哈哈~」怪人不以為意,類似的話語他已經听得太多太多了。
這時一旁有位黑衣男子出聲勸道︰「秦師兄,這人倒也有幾分資質,下手輕點,免得打壞了。
師兄若是嫌棄他不妨將他賣給我便是。」
秦楓一只腳踩在王亥頭頂,用靴底來回在他頭皮、頭發之間摩擦。
巨大的力道很快讓王亥頭發月兌落,頭皮也被磨掉了一層,露出內里白森森的頭蓋骨。
「錢師弟你要搶我的人?」
「師兄說笑了,我看天色已晚,今日就先告辭。」
那黑衣男子奪門而出。
門外。
青天白日。
而此時的紀鴻羲也被壓到了王亥身邊跪下,顯然秦楓對于此地的情況一清二楚。
「拜我為師!」
王亥被血水模湖了雙眼,頭頂的距離疼痛讓他近乎昏厥過去,此時全靠心中怒氣強撐。
「拜尼瑪你也配?」
秦楓笑笑,也不說話,朝著手下揮了揮手。
哧啦~
但見刀光一閃。
一根手指被斬斷,滴 滾到了王亥眼前,伴隨著紀鴻羲聲嘶力竭的痛呼。
「拜我為師!」
這次王亥遲疑了。
十息過後,見他沉默不語,又是一道刀光閃過。
噗哧!
還殘留著傷疤的手指,帶著幾縷鮮血,滾到了王亥嘴邊。
「拜我為師!」
王亥痛苦萬分,卻不敢再有絲毫遲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吶喊出聲。
「師父!」
——
王亥的資質很高。
能夠在如此短時間內,無師自通,將赤煉牛魔經第一卷煉到大圓滿境界,已經顯現出了至少九品天賦的資質。
秦楓知道自己撿到寶了,所以王亥一定要成為他的弟子。
他無惡不作,生性邪惡,卻有一位善解人意、溫柔賢淑的妻子。
也是王亥的師娘。
第一次見到師娘,王亥恨屋及烏,自然也沒有好臉色。
哪怕師娘長得很好看,猶如天宮仙子,在王亥看來依舊如同魔頭。
「吃了沒?」
「傷口疼嗎?」
「你不要再在那里住了,搬過來這邊,與你師父同住,這邊空房多著呢。」
「听說你還有一位玩伴?也可以讓他一起前來,免得自己受了冷落。」
師娘喋喋不休,滿切關懷,王亥則是自始至終沉默不語,怒目相視。
時間就這樣流逝過去。
一晃又三年。
溫柔的事與人,就如那潺潺流水,總能感化一切。
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這三年時間,秦楓依舊沒給王亥多少好臉色,動輒就是打罵。
好在還有一位師娘在側,免去王亥受了諸多苦難。
這也讓他感受到了早就消失的母愛。
此時的王亥早已煉到了換血境大圓滿之境,卻因為身子骨尚未徹底長成,始終被困在三百五十一個竅穴之上,未能打破九道枷鎖。
秦楓對他的要求只有一個。
打破九道枷鎖,成為絕巔。
而這也是王亥的目標。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有足夠的實力殺掉眼前這位師父。
十六歲這年。
王亥成功了,九道枷鎖的牢籠被打破,他登上了世間最高峰,一覽天下英驕。
秦楓感受到了一絲壓力,交給了他人生中第一具僵尸。
「好徒兒,你娘親當日早已身染重病,活在世間只是受罪,我把她煉成僵尸,她就可以永遠陪在你身邊。
如今你又有娘了!」
早已波瀾不驚的王亥,在看到自己娘親被煉成僵尸之後,神色還是有了變化。
他不會相信秦楓。
所以他去找了師娘。
「師娘,他說得是真的嗎?我母親當年果真染了重病?」
師娘溫柔地模了模王亥頭發。
「你的命真苦,以後會好的。」
王亥沒有得到答桉,但他有了自己的答桉。
他回到自己房間,那里有一塊寒玉打造的冰棺,內里擺放著一具十二歲的少女尸身。
「我會你讓重新回到世間,再等等吧」
——
三年又三年。
十八歲的王亥,實力冠絕同境,所向無敵,徹底將絕巔之姿展露于世。
這一日。
雷聲轟鳴,九九雷劫宛如滅世之災降臨。
渡過此劫,王亥便能邁入神巫秘境,他的計劃將開始施展。
十絕葬地能夠吞噬一切。
包括他那位看起來很強大的師父。
但就在渡劫的最後時刻。
一道黑色煙氣鑽入了他的眉心,直逼紫府元神。
「好徒兒,辛苦你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絕巔的肉身啊連我都要羨慕幾分。」
熟悉的聲音傳來是秦楓!
王亥又驚又怒,看不穿他到底使用了什麼手段,元神卻被無數黑霧纏繞,滾滾尸氣充斥紫府,讓他意識恍忽,開始沉淪。
「住手吧,你奪不了他的造化。」
師娘及時趕到,出言,且出手制止秦楓。
「娘子,我向來都听你的,但這一次你可知曉,我若是住手,到時死得就是我們。」
秦楓有所猶豫,他的確深愛著這位妻子。
「亥兒不會對你出手。」
王亥連連點頭︰「一切全憑師娘做主。」
轟隆隆!
雷光閃爍,最後一道雷劫落下,難傷王亥真身。
秦楓與妻子離去,沒有再對王亥出手。
迎接他們的
是那永遠沉淪的十絕葬地!
「師娘,不要怪我,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與這惡賊必須得有一方死去。」
師娘只是默默流淚,踮起腳尖,最後一次伸手模了模王亥頭發。
「你長高了很多呢。」
「以後自己要小心。」
王亥閉上雙眼,兩行淚水沖刷著臉上的血痕,一掌拍在了師娘頭頂。
「師娘,待到來日,我會讓你重新出現在世間。」
砰!
掌力爆發。
一道身影 地出現在王亥身前,青面獠牙,皮膚青紫,尸氣沖天,黑霧繞體。
「師父你已經死了!」
轟隆~
那具僵尸陡然化作雲霧消散。
王亥負手而立,兩眼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此刻的他已經恢復了記憶。
這些痛苦的過往早已被他掩埋在腦海深處,為此王亥還給自己編造了一段記憶。
不過在他深入宮殿之時,受到了莫名之力的影響,重新走了一遍人生歷程。
圖騰之法對于三位未來生靈,是過去法。
強如風暮這等存在,想要讓風冰瑤學會圖騰之法,也要全力對抗那冥冥之中的不可抗力。
而恰巧在此時闖進來的王亥正如命中注定一般,被卷入了這道漩渦之中。
福禍相依。
重新經歷了一遍過往悲慘人生的王亥,心境大幅提升,再加上他本就是後世第一流的天驕,資質無匹,聰慧絕頂。
于是他窺見了風暮為風冰瑤打開的大門,看到了那條無比寬敞、直通蒼天的圖騰大道。
兩位後世絕巔,在這一刻同時領悟了舊日時代的圖騰之法。
與此同時。
處在界碑之中的鐵棠,尚不知道王亥已經得道,他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驚住了。
被稱為大尊王的強大存在,竟然長得與巨人一模一樣。
不!
不是一模一樣。
大尊王就是巨人!
盡管鐵棠滿打滿算,只見了三次巨人,且每一次都是不同時期,但他還是從絲絲縷縷的印記之中,一眼就認出了這位大尊王。
他就是開創十絕霸體的巨人,且比第三次見到的時候,還要顯得年輕一些。
這說明此時的巨人只見過兩次鐵棠,第三次的會面對巨人來說,還是未來將要發生的事。
鐵棠一時不知如何自處,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相認。
「不對!」
「按照第三次巨人所說,他顯然不知道我曾來到過這個時代,所以他這次並沒有能夠認出我。
只要我不主動上前與他相認,一切都等于無事發生。」
第三次會面,也是先前的那次會面。
巨人對于鐵棠的到來,顯然是出乎意料的。
且他曾經有過推算,還說出了鐵棠竟然在他之先的話語,這表明巨人也是第一次知道鐵棠回到了過去。
如果現在巨人與他會面,這未來的巨人不可能會忘記。
鐵棠心神稍定,從推斷中得知了結果,那他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只需要悄悄離開此處即可。
「風兄,我想起還有要事,能否先行離開?」
風列有些不解︰「汝這是做甚?大尊王在前,你若能得到他一絲指點,便可受益無窮,勝過諸般奇遇。」
鐵棠連連搖頭。
他不敢與巨人相見。
「也罷,吾帶你先下去便是。」
兩人剛走幾步,鐵棠耳邊便傳來一道柔和天音。
「為何不敢見我?」
是大尊王的聲音,但與巨人的聲音不同。
鐵棠腳步一頓,裝作沒有听見,甚至縱身化作流光,想要奔赴界碑出口。
可剎那之間,天地大變。
所有人、物,全都消失不見,只有大尊王站在前方。
「為何不敢見我?」
這次是巨人的聲音,充滿了疑惑。
大尊王何等實力?
他剛剛進入界碑,便將場中所有人都烙印心中,鐵棠的存在自然瞞不過他。
這讓他又驚又喜。
因為同一時間,有兩位鐵棠存在。
一個在塔內。
一個在塔外。
鐵棠望著前方那偉岸而又熟悉的身影,干巴巴地問道︰「你怎會是大尊王?」
「我本就是大尊王!」
鐵棠其實多少猜到了一些線索,只是不敢相信。
他早前在界碑之中,憑借《斗戰界》三個字,領悟到了許多上古文字。
而關于斗戰界的傳說,當時天問、李庚等人也有所提及,是上古乃至可能是遠古的產物。
僅憑三個字就能獲益良多,並不是自己本身有什麼奇特之處,只是因為自己修煉了十絕霸體,是巨人的傳人,是大尊王的傳人。
鎮域界碑——
正是大尊王聯合東夷部落各族高手所打造。
這一切的一切,當時也許還看不明白,如今只需稍稍串聯一二,立刻便能理清個中關鍵。
鐵棠得到了真相,卻不願相信。
「你似乎很怕我?」
「莫非是上一次給你留下了陰影?」
大尊王幻化出一道八尺高低的身影,緩緩走到了鐵棠身前。
鐵棠思緒飛速旋轉,盤算著到底要如何應對。
「眼前的巨人並不知曉未來的變故,也不知曉我與他的第三次會面。
他對我的記憶,還停留在我第二次與他相見之時。
我該怎麼做
能否將他拉回正道?
還是說
正是因為我的這次出現,才在某個方面影響到他,以至于他後面變了性子?」
鐵棠頭疼欲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做。
他走得每一步,也許能夠挽救巨人,也許正是他親手將巨人推入了深淵。
歷史的滾滾車輪在不斷前進,已經走進歷史中的鐵棠,很可能自己本身就是歷史的一部分。
「你我相會于此,實乃天意,自當不醉不休。」大尊王豪氣沖天,肆意灑月兌,一揮手拿出了三樽巨大的酒甕。
「前輩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