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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兩虎

盧龍塞前的空地上大片空地上,正在舉行一場馬球的較量。

對決雙方是燕王軍中的營州軍和燕山衛。

雙方的騎士手持球棍,縱馬飛馳,這些遼東健兒或者是北鏡胡人的騎術,都極為出彩,控提之間盡顯北地男兒的英姿。

盧龍塞前燕軍將士看著精彩的騎術,不斷的發出的歡呼聲喝彩聲,看的望樓上的田弘讓,以及一眾官軍,一陣火大,卻有無可奈何。

城外的燕軍在外面已經駐扎了三個月了,雖然人數已經不如當初多了,但放眼望去,仍舊是數不清的營帳。

而且這盧龍塞以北,不遠處就是遼東邊軍的軍屯,根本不用擔心糧草消耗問題。

甚至一度搞得田弘讓都想帶兵出去殺上一陣但最終他什麼都沒能做。

燕軍的營門前搭起了高台,這些日子除了馬球,還有蹴鞠、拔河等軍中戲,很多時候燕王都會親自來觀看。偶爾覺得精彩還會賞賜獲勝的隊伍酒肉金帛,有時候還會親自出言嘉獎。

因此各軍都標著勁的較量,就想在王爺面前露個臉。

台上坐的吳仁光眼楮雖然看著馬球,心里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響之後側目看著一旁的姚秉寬問道,「姚先生,恆州的沙門靠不住了,咱們是不是該退軍了?」

老和尚眯著眼楮,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麼,也知道是贊同退兵,還是說不該退兵再等等。

在恆州沙門作亂剛起的時候,燕王府上下還存了一絲渾水模魚的打算,想著外一那沙門惠慶真的能夠北上幽州,這邊燕軍揮兵南下,興許就能兩下夾擊,一舉拿下燕山防線。

燕山防線雖然是以燕山為屏障,在關鍵的孔道修築關隘防守,但完整的燕山防線還要加上後面的幽州重鎮作為依托,並提供源源不斷的兵員、糧草、軍械等支持。

若是沙門惠慶真的能夠攻下易州,北上幽州,那對于關外的燕軍來說就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但是現在來看,朝廷的對于河北之亂的重視程度,遠遠比不上對關外的燕軍的擔憂。

幽州都督長興侯耿忠國寧可坐視恆州全境淪陷,甚至易州也丟掉兩縣,也不肯動用幽州諸軍南下平亂,反而往渝關和盧龍塞增兵。擺明了要嚴防燕山防線。

同樣也沒想到,易州刺史田琬一個文官,能組織軍隊和民壯健兒據守拒馬河一線,愣是讓叛軍苦戰了近一個月都沒有半分結果。

等到這寶貴的一個月過去,朝廷的大軍已經來了。

安遠侯仇銘雖然先勝後敗,不得已退回瀛洲,但叛軍也同樣損失不小,無力在繼續北進。

河北道行軍大元帥傅懋修所率領的平叛大軍主力,隨後也趕到了恆州。雖然這仗還沒開始打,但以傅大元帥這種穩扎穩打的風格來看,叛軍敗亡也不過是旬月之間。

而這些其實都沒有超出他的預計,最讓他意外的是,江南也翻天了。

「卻不曾想吳王這老子藏的夠深的,連克數州,這還是差不多一個月之前的軍報,現在差不多已經打到建鄴和潤州一線了這看來‘天命在吳’,這句話說的不是我吳仁光,而是江南吳地的吳王趙德玉?」

看著剛剛通過特殊渠道傳過來的軍報,吳仁光也是意味深長的笑道。他還記得很多年前身邊的老和尚曾經說過一條懺語,「天命在吳。」

對于心懷大志者來說,這四個字無比振奮。

這一趟出兵原本是想著趁火打劫,若是能夠花極小的代價,跨過燕山,南下可就是一馬平川,哪怕是舍了上京城的兒女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成大業者不拘小節。

但現在這樣的機會,已經沒了。

可同時又出現了新的轉機,吳王在江南造反!這確實會吸引朝廷的相當一部分注意力,可燕王府這邊若是想在此時南下,那就成了給吳王做嫁衣了。

吳仁光可以肯定,若是他現在此時舉事,上京朝廷肯定會調集精銳邊軍與燕軍作戰。

而燕軍要攻下燕山防線還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因為這事南下的最快的路。

雖然也可以繞道雲州,那里是燕山山脈和陰山山脈的空缺處,但雲州屬于河東道,目前的河東節度使可是定國公馮神績這個天下公認的大晉名將。

而且馮神績還是跟有燕王府有不小的恩怨的老勛貴,所以很顯然,雲州也不是那麼好打的。

但吳王在江南謀反這個機會,對于燕王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畢竟朝廷的目光這時候難得會把目光稍稍分給南面一點,甚至更早一些的時候,燕王府跟吳王府也不是沒有聯系

「王爺不如給朝廷上奏,派遣數千邊軍前往江南助戰。看看朝廷如何回應。」

姚秉寬的這個建議,讓吳仁光眼前一亮。

「好,明日就上表」

姚秉寬繼續道︰「王爺心中其實已經拿定主意了吧?」

吳仁光點點頭,只要不想給別人做嫁衣,退兵就是必然的選擇。

剛想要說些什麼,突然見到盧龍塞的望樓之上一桿大旗迎風豎起。

上書「河北道行軍大元帥傅」。

「嗯?他怎麼來了」吳仁光這邊剛打定主意退兵,卻不曾想看到朝廷平叛主將英國公傅懋修的帥旗飄揚在盧龍塞的上空。

關內關外的士卒都開始沸騰起來。

「拜見大元帥」關內士兵的高聲呼號,燕軍大營這里也听得分明。

吳仁光頗有些詫異道︰「一個從未在河北道任職過的勛貴,不過是在萬里之遙的河西仗著兒子驍勇,靠著精兵強將贏了幾仗,就有如此高的聲望?能讓關上士氣大震?」

姚秉寬搖搖頭道︰「有聲望的不是傅懋修,而是‘英國公’,五代為將,盤根錯節,禁軍、河北、河東、青兗、河西、關中、朔方這些地方哪里沒有傅家的門下故舊?」

「傅懋修不過憑借祖蔭,就有如此聲望,朝廷為何不疑他們這些舊勛貴?反倒天天到晚盯著遼東?」

吳王笑著問道,好像渾然忘記了自家父子這三十年都做了些什麼,也不提傅家五代人都有忠烈之名。

姚秉寬也十分聰明沒說這些︰「大晉有八個國公,但只有一個異姓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台之上響起極為爽朗的笑聲,仿佛是在為剛才馬球場上燕山衛的漂亮擊球在喝彩一般。

盧龍塞上,傅懋修身穿金色明光鎧,帶鳳翅兜鍪,披著絳紅戰袍,威風凜凜。在數十員將校的簇擁之下,登上了望樓,望著城下一眼望不盡的燕軍營地笑了笑。

「燕王爺倒是大手筆。」

對于突然出現在河北行軍大元帥傅懋修,田弘讓是心中極為意外的,心想著戰事正酣,大元帥不在恆州指揮作戰,跑到這盧龍塞,難道是不放心燕王?

「我看燕軍之中有很多髡,發之人,這些是正軍還是義從?」

傅懋修的發問,讓田弘讓迅速回過神來,躬身道︰「回元帥,遼東邊軍之中大約七成是漢軍,余下三成都是北境人和東胡蠻子。這些髡發之人就是東胡人。除此之外。燕王每次作戰也都會征召不少蠻兵作為義從,這些蠻兵悍不畏死,極為強悍」

「比西軍精銳如何?」傅懋修目光看著城下,繼續問道。

田弘讓繼續道︰「自然是不如西軍精銳。」

「何故?」

「在軍紀。這些蠻兵只有血勇之氣,性格強悍,作戰之時輕生死,但缺乏軍紀,莽撞不可制,自然是不及西軍精銳善戰無前,軍紀嚴明,進退有度。」

田弘讓曾經是定國公的部下,本身也就是從隴右、河西、朔方這幾個西軍邊鎮之中打出來的戰將,自然是清楚西軍邊鎮的虛實。

而兩軍交戰,光憑血勇之氣顯然是不夠的,列隊廝殺前死後繼,只有真正的精銳之師才能做到。

「下官斗膽,卻不知元帥為何來此。」

傅懋修听到這近乎質問的話也不見慍色,回頭看了一眼躬身低頭的田弘讓,視線再度轉過頭看著關外,不知道是在看馬球,還是在看燕軍大營的虛實。

「田將軍,你以為城外的吳仁光,與恆州那幾個作亂的沙門相比,他們之中誰的對朝廷的威脅更甚?」

這麼直接發問給田弘讓問住了,這問的也太直接了

這邊傅懋修見田弘讓沒問答,轉身問道隨行而來幕僚,「諸位以為,恆州沙門和遼東燕藩,哪一個對朝廷的威脅更大?」

元帥府判官兵部侍郎章京道︰「恆州沙門縴芥之疾,而城外燕藩是心月復大患。」

「哈哈哈,然也。」傅懋修笑道。

田弘讓原本他以為不好當著大元帥的面說太多燕王不是,畢竟對面還沒不過現在看來是他太保守了啊,元帥府的幕僚都如此說

那大元帥的意思不就是說,要親自來跟這個心月復大患對峙嗎?

傅懋修笑過之後,肅容道︰「燕藩一日不退兵,本帥就在盧龍塞跟他對峙一日!」

恰巧這時,燕軍傳令兵跑到城下高呼,「王爺請英國公城下一敘。」

隨後燕王站在那輛特制戰車上,來到城下數百步外,「英國公,可否城下一敘?」

「有何不可?」

在一眾幕僚和將軍們的反對下,傅懋修獨騎出城數百步。

吳仁光看到傅懋修出城之後,二人相距數十步,看著對方儀態威嚴大笑道︰「常聞國公‘美髯公’之稱,今日一見果然好氣度。」

傅懋修笑道︰「王爺過獎了。」

隨後吳仁光話鋒一轉︰「國公單騎而出,不擔心我將你擒下,然後執你攻城?」傅懋修反問道︰「此地拒關上不過數百步,關上的八牛弩,據說能射千步,王爺就不擔心嗎?」

「哈哈哈哈」吳仁光爽朗的大笑道。

城關之上,所有兵士都听得到這兩個位極人臣的大人物的「談笑風生」。

第二日,燕軍退兵。

而英國公單騎退燕軍之事,也廣為流傳。

「總有人告訴孤王,晉祚已衰孤王也一直以為朝廷上都是些酒囊飯袋,不足為慮,就比如英國公傅懋修,孤王一直以為他是個承祖蔭的庸碌之才,不過有個好老子,又生了個好兒子,最多不過中人昨日一見,氣度恢廓,儀表堂堂,更兼膽略過人,真英雄也。」

回師的路上,燕王吳仁光與心月復謀士老和尚嘆氣道。

「能臣此人,足以見道君皇帝之能。」

「晉廷有君臣如此,尚未可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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