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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疏勒城前埋骨地(三)

「晉軍威武,晉軍威武。」

「晉軍威武,晉軍威武。」

城頭上晉軍和藩軍全部高呼,聲音響徹天地。

城外的青唐士卒此時雖然整軍列陣,但卻處于驚慌失措的狀態。

畢竟剛才晉軍的驍勇,實在令人生畏。

這第一仗,直接就將大君親臨後好不容易聚攏的士氣給打的煙消雲散。

拓跋赤德望著疏勒城,牙都快咬碎了。

傅津川下馬之後,解上的錦袍,摘下兜鍪,遞給身邊的親衛,然後登上城頭。

賈師訓見到之後,拱手道︰「郎君真天人也。」

從軍十數年的賈師訓,出身將門,也是自幼習武,熟知兵法。在河西從軍多年,履歷戰功。什麼樣的 將沒見過?

今天傅津川所展現的武勇和膽略,是賈師訓平生僅見。

即便是河西第一 將之稱的薛琮薛萬夫,在此城下,也未必能比傅津川做的更好。

數百鐵騎在數萬青唐軍中縱橫突擊,如砍瓜切菜,光是死在傅津川馬槊和弓失之下的青唐勇士就有近百人。

傅津川听到賈師訓和諸多留守將官的奉承,只是笑了笑,然後道︰「青唐鼠輩,不過爾爾,卻是未能生擒拓跋赤德,此為憾事。」

郭待封道︰「郎君何須掛介懷?這拓跋赤德就在城下,早晚必被郎君所擒。」

「哈哈哈哈。」

傅津川爽朗的笑道。

這幾句話其實有些吹噓了,剛才那等機會已經是千載難逢,此後拓跋赤德只會更加小心,想要生擒一國之主,哪有那麼多機會。

初時見到青唐軍人多勢眾,大營連綿數里,軍威雄壯,守城將士難免心生畏懼,不過經此一戰。疏勒城內守軍士氣高漲,又有堅城憑守,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痛快啊,痛快。郎君,跟你打仗就是痛快。」

這時候史萬年安頓好部隊走上城,身上鎧甲也都是斑駁血跡,加上他虯髯張須,面如鍋底,猶如從地獄歸來的魔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他與遮普華黎各率千騎,在傅津川之後出城,分別在左右兩翼攻擊,讓兩翼的青唐軍難以出兵聚攏,雖然沒有中路傅津川斬獲多,但仍舊給青唐軍造成不小的殺傷。光是史萬年自己,就親手斬殺了十幾個青唐人。

遮普華黎也抱拳道︰「我一向自詡勇武,今日方知,比起郎君神勇,就像是溪流和疏勒河的差別。」

「哈哈哈,王子過譽,有道是獨木難成林,今日一戰也多虧史將軍和遮普王子替我左右掩護。」

傅津川對于戰場形勢的判斷還是非常精準的,他當然清楚今天的一戰,沒有左右兩部援引牽制,他要面對的情況就會變得極為凶險。

「郎君不必客氣,分內事而已。有此一戰,郎君必然名震天下。」

遮普華黎話一出,其他幾人也都紛紛附和。

「此話不假,此戰之後郎君必然名震天下。」

三千騎軍主動出攻六萬大軍,差險些生擒了青唐大君,如何不名震天下?

青唐方面,大軍在立足未穩之際,被城內騎軍突襲,實際上傷亡並沒有多大,只折損了幾千士卒。

但對于士氣的影響卻不可低估。

在接下來的兩天里,青唐數次組織軍隊進行攻城,雖然沒有再給晉軍出城突襲的機會,但城上的床弩,和投石機等對于攻城部隊也都是不小的威脅。

而對于青唐的工匠而言,能把雲梯和攻城車打造出來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造出投石機和床弩跟晉軍對轟?

拓跋赤德能明顯看出各部族的攻城部隊顯得極為敷衍,這也是拓跋赤德極力想解決卻又對此毫無辦法的問題。

大晉的軍隊雖然派系林立,但說到底是朝廷的。

而青唐的軍隊,都是各部族的,拓跋赤德可以命令各部族出戰,但對于各部族存在的明顯保存實力的行為卻也束手無策。

畢竟他這個大君自己都在保存實力。

攻城?

可以啊,王族的拓跋阿吳上不上?直屬大軍的中部萬戶青誼結鬼章上不上?

他們不上,仁多和野利等大部族軍有話說了,大君的部隊不上憑什麼讓我們上?

大部族的軍隊不上,小部族組成的聯軍就是悉末郎和六指鄉彌洪所部,本就是前日被城中晉軍突襲下損失最大的一部,此時更是士氣低迷,強行催促他們作戰只會適得其反。

所以即便坐擁數萬大軍,拓跋赤德仍舊感覺無人可用。

能夠容納百人,名為大佛廬的帳篷內,身穿白袍的拓跋赤德坐于上位,下手左右兩側分別坐著青唐諸位王公大臣,此時因為戰事不順,氣氛頗為沉悶。

「想要吃好酥油,就得喂好乳牛。」拓跋赤德端著一碗酥油茶,一邊喝一邊說道。

這是青唐人一句諺語,意思是勸人做事要有恆心。此時在這種場合說出來,就是在指責諸位將領作戰不利。

能坐在這個帳篷的人,自然都是聰明人,就算看起來像個莽夫的「青唐之熊」悉末明,也都听的懂言外之意。

此時卻沒有一個人接話。

因為各部族在剛越過坦句嶺的時候,士氣正盛,想著攻進疏勒城瓜分城里的金銀財寶,牛羊馬匹,還有女人和壯丁。

但經過漫長的行軍和前日一戰,那點士氣早就飄回西海高原了。

在加上這兩日攻城不順,各部族之間那點齷齪心思差不多都快擺在明面上了。

拓跋赤德自然知道,失去了士氣,大家都不想打仗,最好的選擇就是退兵,但他絕對不想退兵。畢竟退兵就意味著失敗。

大君親征,卻一無所獲。還差點被敵軍擒獲,就這樣回青唐王城,要面對的情況可就復雜了。

「大君,明日不如我部攻城吧。」

這時候,號稱青唐之狐的中部萬戶青誼結鬼章出言道。

青誼結鬼章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留著精心修建的短須,頭發是青唐人傳統的辮發,哪怕天氣炎熱也仍舊穿著鎧甲。長相十分英武。

他是大君的女婿,更是嫡系親信,不然也不會由他執掌中部萬戶這一大君直屬的精銳之師。

不過听到鬼章的話,拓跋赤德明顯有些猶豫,他知道這時候很多的目光都在盯著他。

特別是野利榮哥和仁多零丁這兩個青唐豪族的族長。

「好,我們的青唐之狐,明天的攻城就交給你了。」

這時候他只能硬著頭皮讓青誼結鬼章去攻城,此時不動用他的直屬部隊,連續兩天攻城的野利部和仁多部都會跳出來說他這個大君做事不公道。

他不相信晉國有人敢跳出來指著他們的皇帝說這樣的話,但在青唐,大君是國主沒錯,但更像是一個「盟主」。

而不是一個真正的君主,對手下的大臣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在青唐,權力來自于權貴們的部族擁有多少戰士和土地,戰士手中的刀劍是否鋒利,土地上犛牛和戰馬是否健壯。

就比如坐在大君左邊下手第一位的國相論贊破,論及聲望,這個老人在青唐國內無人能出其右,大君也不能與他相比。

但論及權力,哪怕是兄長死去,剛剛有資格做進大佛廬的悉末明也比他掌握的兵馬多。

拓跋赤德改變不了這種格局,也不想改變。即便他對青唐的制度深惡痛疾,但他知道大君的權力就是建立這基礎之上。

定下了明日攻城的事宜,大佛廬內的聚會很快就散去。

六指鄉彌洪和悉末明相約一起巡視防務,防備晉軍夜間偷襲。

仁多和野利部的族長說要一起討論一下兩族之間今天摩擦怎麼解決。

只有中部萬戶青誼結鬼章和大君之弟拓跋阿吳留在大佛廬中,他們是大君最信任的親信。

至于國相論贊破,婉拒了好幾個貴人的邀請,獨自回到帳篷里休息。

「祖父,您回來了。」

帳篷里,孫子論噶真和論日煦見到老人回來起身行禮。

論氏是小部族,只有幾千帳部民,這次跟隨出征的只有幾百人,算作國相的護衛。

論贊破見到兩個孫子點點頭,坐在毛氈上喝一碗酥油茶,然後看了看帳篷里已經收拾好的行囊問道問道︰「為什麼你們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了。」

論噶真一听祖父發問,急忙撇清關系道︰「祖父,這是都是日煦做的,我都沒有伸手。」

論噶真是長孫,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很強壯,是論氏部族中有名的勇士。

論贊破听長孫的話後,看向了次孫論日煦,「日煦,你為什麼收拾行囊,現在我們可是在作戰期間。」

論日煦道︰「祖父,早些收拾,等走的時候就不用急了,不然等大君下令的時候,我們來不及收拾,會丟失很多東西。」

論日煦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跟長兄雄武有力不同,他的身體顯得有些瘦弱,面目清秀,長發沒有結成辮發而是扎成一個馬尾。一雙眼楮深邃明亮,嘴唇很單薄,嘴角上有些細細的絨毛。

論贊破很嚴肅的問道︰「那你為什麼會覺得,大君會下令退兵。」

論日煦道︰「只有主將一個人想作戰的軍隊,是打不贏戰爭的,這是祖父您說的。」

「哈哈哈哈。」

論贊破大笑起來,直接讓論噶真有些模不著頭腦,祖父剛才明明是很生氣的樣子才對。

老國相很高興,這次隨軍出征帶著兩個孫子,主要是為了讓他們見見世面,看看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的。

讓他們知道,青唐人自己在西海高原上為了幾頭牛,幾只羊,幾匹馬或者一個女人而拿出刀劍相互廝殺,那算不得戰爭。

兩個強大的國家,成千上萬的甲士列陣前行,鐵騎縱橫奔馳,這才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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