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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疏勒城前埋骨地(二)

高地上的拓跋赤德,看著連續擊破數個青唐軍陣的虎賁節從,當先一將更是銳不可擋,青唐之熊悉末明在此人手下,居然走不過三個回合,心下大震,「這是何人,如此悍勇?」

六指鄉彌洪道︰「看旗號,是晉軍主將傅津川無疑了。」

「以寡擊眾,倒是好膽略。後面的晉軍騎兵也出來了,這頭一仗倒是讓晉國人佔了先機。」

青唐大軍雖眾,卻一時間難以作出有效的應對,看著在晉軍騎兵鐵蹄之下哀嚎的士卒,拓跋赤德的面色很是難看。

這時候沉默半晌的論贊破道︰「大君,此時應該立刻發旗號,讓青誼結鬼章和悉末郎所部迅速整隊,從兩邊列陣前行,合圍當中這支騎軍。」

拓跋赤德听後眼前一亮,立馬道︰「按國相說的給他們發旗號。這傅津川既然出得城來,就把他留下好了。」

拓跋赤德話音剛落,六指鄉彌洪突然道︰「不好,沖著我們這里來了。」

這時候正在觀戰的幾人渾然色變,原來是傅津川奔著野利部的兩個千人隊沖過來了。

這後面可就是拓跋赤德等人所在的高地。

看著前面的三個千人隊被晉軍騎兵鑿穿,這兩個千人隊才開始整隊,能擋得住?

平野之上,拒馬鹿角被晉軍騎兵用飛虎抓勾住拉開,兩個倉促之間整隊的步軍千人隊在重騎兵的鐵蹄之下,毫不意外的被碾過。

很快,拓跋赤德就在數百步之外,看到了渾身浴血的傅津川,就在剛才的沖陣中,他親眼目睹眼前這個晉軍驍將左沖右突,挑刺 砍,最少有數十名青唐勇士命喪那條長槊之下。

「父王,請您移駕,他是奔著您來的,我留下抵擋他。」大王子拓跋昊情緒激動的說道。

他也看到傅津川的武勇絕倫,手腳甚至都有些發抖,但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斷後的話。

「慌什麼?」

「我身為大君,豈能退卻?難道我要頭上頂著狐狸尾巴回青唐嗎?」

青唐人以戰死為榮,以怯弱為恥,在戰場上逃跑的士卒,在戰後會被人在頭上套上狐狸尾巴,是大家嘲笑的對象。

拓跋赤德很清楚,這時候他一步都不能退,地處高地所有青唐部族都看得到,作為大君一旦後退,青唐各部族的將士會如何看待他?

他是一代雄主,青唐大君,西海高原的統治者,紅山宮的主人,絕不能退!

而且從戰場形勢來看,拓跋昊的建議也是極為荒唐。

雖然拓跋昊也曾經參加過不少戰役,也親自揮舞長刀斬殺過敵人,但此刻他的建議完全就像是一個不知兵者的胡言亂語。

六萬大軍陸續安營扎寨,此前並沒有做好戰斗準備,全靠中部萬戶青誼結鬼章所部和悉末郎所部掩護全軍整隊,這時候悉末郎的三個千人隊,野利家的兩個千人隊都已經被擊潰,拓跋赤德這里若退,會引發全軍的動蕩。

到時候疏勒城里全軍出擊,揮軍掩殺,六萬大軍能有多少回到西海高原上?

「發旗號,令拓跋阿吳部,仁多零丁部迅速整隊,擋住兩翼騎軍,悉末郎和青誼結鬼章所部迅速合圍,困死中路這部騎軍!」

拓跋赤德也拿出了全部的血勇之氣,當機立斷,說什麼也要把中間這股騎軍留下!

而此刻圍繞在拓跋赤德周圍的八百鐵衛,都是直屬王族部落的精銳武士,以及青唐各部族的貴胃子弟,日常與大君同出入,恩遇甚厚,是拓跋赤德最為信任的近衛部隊。

危急之時,這些鐵衛也都拿出了青唐人勇氣,結好陣形,手握槍矛,準備為大君效死。

傅津川看到那華蓋大傘,以及大君親衛所結成的堂堂之陣,大笑一聲,隨後縱馬向前一騎當先,身後的蔣武和龐雲等緊隨其後,三百虎賁節從沖著高地上的鐵衛步陣沖了過去。

這里卻要說一下,青唐人的弓失弱,而三百虎賁節從是人馬具甲的重裝騎軍,因此看著飛失如蝗,但對于虎賁節從而言,並沒有任何威脅,甚至很多人鎧甲插這好幾支羽箭,卻對戰斗沒有任何影響。

而在傅津川的三百虎賁節從沖陣之時,身後六百飛蝗義從也跟隨沖鋒,他們雖然不用先驅蹈陣,但是在虎賁節從後面來了一輪拋射,這一輪數百支羽箭在虎賁節從與青唐鐵衛短兵相接之前拋灑而下,雖然拋射並沒有太多準頭,但幾百支羽箭形成了覆蓋,鐵衛此刻屬于密集結陣狀態,所以仍舊射死了數十個,射傷近百。

如此一來,原本陣型嚴密的鐵衛霎時間就出現了許多的缺口,後排的鐵衛尚且來不及補位,虎賁節從已經到了。

沒有密集陣型的步兵,踫到重騎兵沒有任何的抵抗之力,第一排的鐵衛被沖散了。

傅津川始終沖在隊伍最前方,接連刺死兩名鐵衛後,一丈五尺長的馬槊挑起一名鐵衛,向著第二排砸去,又在第二排砸出一個缺口來。隨後又縱馬踏過。

此時高地上的拓跋赤德已經冷汗直流了,傅津川展現的武勇,是他平生僅見。

這種沙場爭鋒的武勇,跟武道宗師的精妙修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在眼下,即便是身邊有一個武道大宗師坐鎮也不能讓他安心。

因為這里是戰場。

「大晉將軍傅津川在此,青唐鼠輩誰敢一戰?」

傅津川的一聲大喝,讓高地上所有人心神一震,盡管他們大都听不懂這名晉軍驍將在說什麼,但這聲暴喝的氣勢,足以震懾他們的心神。

拓跋赤德有些驚慌道︰「結陣,結陣,前死後繼,不可妄動,妄動者斬。」

剩下的鐵衛都端著槍矛密集結陣,傅津川數次嘗試沖陣,雖然每次都能斬殺至少一名鐵衛,卻沒能在突破鐵衛結成的第三道防線,因為鐵衛的陣型是在太過密集了。

這時候戰場之上的形勢也開始轉變。

傅津川雖然突破前兩道防線,但能跟他沖過來的虎賁節從只有數十人,身後的二百余眾連同飛蝗義從,卻又被鐵衛阻擋在外。

而在左右兩邊,原本慌亂的青唐人也已經回過神來,各部迅速整隊開始緩緩推進。

傅津川再一次嘗試沖陣失敗後,也緩過神來,調轉馬頭回望戰場各處,也看清了此時青唐大軍不是剛才的毫無防備的轉態了。

青誼結鬼章所部,和悉末郎所部已經開始穩步推進,一旦合攏,就是前後夾擊之勢。

「郎君,該走了。」

這時候陳行也出言提醒道。

傅津川一點頭,然後縱馬回馳,身後的幾十個節從緊隨其後,開始回撤。

高地上的鐵衛看到晉軍回撤,高叫著追擊,傅津川前行數十步,直接一勒韁繩,將馬槊插在地上,取出長弓,連發三失都有鐵衛應弦而倒,追擊的鐵衛大驚一時間畏懼不前。

隨後傅津川又抽出一支特制羽箭,挽弓如滿月,箭失如流星,直奔傘蓋之下而去。

傘下的貴人們大驚,因為那支羽箭正奔著大君拓跋赤德而去,拓跋赤德此時也呆愣住了,根本就來不及躲避,卻是大君身邊的奴牙郎以身為盾擋住箭失。

「大君小心。」

「不要追擊。」

拓跋赤德驚魂未定,那名擋箭的奴牙郎已經氣絕了。

傅津川見到此景後,收回長弓,拔出馬槊再度折返,這次沒有人在敢追擊了。

遮普華黎和史萬年兩部在失去戰機之後,看傅津川已經開始回撤,就當機立斷,交替掩護退回城中。

而傅津川也趕在青誼結鬼章和悉末郎兩部合圍之前逃出生天,等到了城門出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還有二百余虎賁節從和飛蝗義從被合圍在了青唐人方陣里。

高地之上的拓跋赤德從驚慌失措中回過神來,在看向陣中被截留的晉軍騎兵,嘴角浮現一絲獰笑。

「這些人,一個不留,傳令,圍殺。」

傅津川在城門口停駐回望,瞬間就看清了局勢,己方騎兵被合圍了。

隨後沒有一絲猶豫,調轉馬頭再度向著青唐的軍陣踏去,身後數十名節從也都沒有任何的猶豫,緊跟著傅津川再度沖鋒。

這里要說的是,青唐人目前的注意力都在包圍圈里面的晉軍騎兵,在他們看來那幾十人都逃出去了,還能再回來送死,也根本就沒做防備。

悉末郎看到這邊傅津川再度殺來,想下令備戰已經來不及了。這一部分青唐軍的攻擊陣型都是向著包圍圈里面擺的,而傅津川再度蹈陣,面對的都是青唐的後背。

調轉攻擊陣型,可不是一個旗號一個口令,後隊變前隊那麼簡單。

霎時間,青唐陣型就被這幾十節從撕開一個口子,包圍圈中的虎賁節從見到陣型有所松動,立馬奔著這個方向殺過來,戰馬嘶鳴,槍刺刀砍,直接趟了條路來。身後的飛蝗義從也都順勢跟著沖了出去。

悉末郎這邊還想著再度整隊,卻眼見那黑甲將軍殺到眼前,身前幾個親衛上前阻攔卻被傅津川身後虎賁節從中幾個善射的關中健兒,劉六劉七張狗兒等連發羽箭給結果了。

悉末郎還沒來得及拔出長劍,就被那快如閃電的一槊刺于馬下,這名以用兵沉穩著稱的青唐大將就此了結

主將戰死,中部的青唐軍大亂。

傅津川帶著幾個親衛在回城隊伍的最後面,緩緩入城。

如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卻始終盯著青唐軍陣。

拓跋赤德望著那年輕將軍入城,疏勒城的城門緩緩關閉,面如寒冰,陰沉的嚇人。

不光是他,所有青唐將領都被晉軍這場突擊給打的措手不及。

實際上的戰損其實並不高,但一位 將重傷,一位大將被陣斬,更是有諸多在青唐各部族中以武勇著稱的青唐武士死在了晉軍的鐵蹄之下。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青唐人都忘了自己是來攻城的。

悉末明跪在自己兄長的尸首面前,嚎啕大哭,這樣情緒也感染了諸多青唐士卒,許多人因為親友戰歿掩面而泣。

看著士氣由盛轉衰,拓跋赤德,對此束手無策。

這,還只是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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