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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除夕夜下

大寧城的爆竹聲要比上京城喜慶的多,城里數十萬人的除夕夜並沒有受京畿道無雪的影響。

畢竟遼東歷來是苦寒之地,每年的冬天都不缺雪。雖然一年只能種一季糧食,但地廣人稀,大部分人不至于餓死。

燕王府坐落在大寧城中,以西京大興宮城為藍本,縮小規制而建,是典型的大晉朝藩王府規制。以大寧城里有名的獨秀峰為坐標的南北中軸線上,依次排列端禮門、承運門、承運殿、寢宮、御苑、廣智門等。中軸線東西側的宮院樓宇均呈對稱布局。

燕王府如今不過傳承兩代,但比起那些宗室親王來說,燕王府實實在在的掌控了遼東之地和十幾萬兵馬,與其他手無實權的閑散宗室不可同日而語。

位極人臣雄踞一方的燕王吳仁光就在承運殿擺下家宴,與自家親友和幾個親厚舊部,如營州都督趙欽之,兵馬使高德捷等人一起過這除夕夜。

「往年大郎在家,都是大郎寫對子,今年他不在還是姚先生寫的。也不知道他在上京城怎麼過的年。往日他最喜歡熱鬧了。」

吳仁光提起在京城為質的自家長子,頗有些意興闌珊。

「是啊,沒了大郎在,咱們這都感覺不熱鬧了。」吳仁光的二弟吳仁恭也跟著叫嚷道。

不過雖說如此,飯還是要吃,酒還是要喝,不過比起往年能喝到夜半,今年的王府除夕宴早早就散了,幾個舊部和親友都告辭離去。

宴散了,吳仁光就帶著幾個子女去了偏殿說說話。

他有三子四女,長子吳藥師在京城為質,次子吳摩珂今年只有十七歲,生的高大魁梧,比起長相俊俏的兄長,更像是武人世家的子弟。三子吳明徹,比吳摩珂小兩歲,長得十分秀氣,頗有些男生女相。

四個女兒中,長女吳佛護年近三旬,長相豐腴艷麗,下嫁王府舊部之子徐道逵。

次女吳佛佑,二十六七的年紀,同樣是嫁給王府舊部之子,高延齡。

三女吳持寶,比次女小兩歲,招的女婿卻是個讀書人,名叫姚適,頗有些才華,是燕王親信幕僚姚秉寬的俗家佷孫。

四女吳明達,與世子殿下吳藥師是個龍鳳胎,還沒成婚,明達一詞,是佛教常用詞匯,明指三明,達指三達。在阿羅漢叫做三明,在佛則叫做三達。象征智慧,對世事了悟通達。

自幼聰慧,性情也極為剛烈,有很多王府和燕藩軍中人都說,若是四郡主能跟世子殿下換一下想必是極好的。

光看這些子女的名字,也就能看出吳仁光信佛,還不是一般的信。

不過這樣一個信佛的人,卻同時還是指揮千軍萬馬動輒數萬大軍廝殺的天下名將,異姓藩王,這樣的身份重疊卻給人些異樣。

以至于朝廷中有不少人稱吳仁光不是信佛,而是「媚佛」。

畢竟正統的讀書人世家,起名或許會用道家五行之說,就比如大晉宗室男子起名,都要遵循五行循環,極少跟佛沾邊。

不過吳仁光對此直接不予理會,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堆閑言碎語罷了,誰還敢當他面說?

要嘗嘗他的寶刀是否鋒利?

「明達,年後你去趟京城吧,大郎一個人在那邊,到底是孤單了些。」吳仁光對于子女極為寵愛,特別是長子吳藥師。

他前面三個都是女兒,王妃第四胎才生了龍鳳胎,得了個兒子。因此對嫡長子吳藥師極為重視。

吳明達這一听道︰「他那麼大人了,你不用老這麼惦記,我去看看他倒是行,不過先說好了,別想著在我京城給我找門親事,還有他要是在京城不成樣子,我打他你可別後悔。」

吳仁光笑著道︰「不後悔,從小到他最怕你了,你說什麼他肯定听就是了。犯得著動手打嗎?」

「你看看你看看,我還沒去呢,就怕你大兒子挨打,就沒見過你這麼偏心的阿耶。」吳明達是一點沒客氣的數落著燕王吳仁光。

其實吳仁光雖然重視長子吳藥師,但對于其他子女也一樣厚待,跟吳藥師一起生下來的吳明達更是如此,不然也不能養成如此心性。

吳明達在遼東軍中也是頗有些聲望,騎得烈馬,射的強弓,常帶著幾十個娘子軍出城射獵,甚至還親自披甲隨大軍上過陣。比起紈褲世子,這位郡主明顯是更得軍心。

「好了好了,你要是去了,隨便你管他,是打是罵我絕不干涉,行了吧,再說了你阿耶我遠在遼東,想管也管不了啊。」

吳仁光頗為無奈的說道。

幾他幾個子女看著難得漏出此等表情的燕王來,也是忍得很辛苦,因為不好笑出聲。

此時,萬里之遙的河西,傅家父子,黃老爺子,外加一個趙福柏的除夕夜倒是過的也不算太清冷。

趙福柏一口一個伯父,一口一個姐夫,態度很是恭敬。往年即便是他身份尊貴,一個牙兵也不可能跟大帥做到一桌上吃飯。

但今年不同,趙福柏因為軍功,被封了宗室爵位第三等的鎮國將軍。軍職也漲了幾級,正五品下的懷化郎將。

要知道同樣是郎將,郭待封前前後後,出生入死立下大功,也就換了個從五品下的歸德郎將。

這就是身為宗室子弟的雍容,不過對于趙福柏來說,這鎮國將軍什麼的沒什麼用,不能世襲,況且他是雍王府嫡長孫,未來是要世襲罔替成為親王的。

大晉朝的宗室親王和郡王,雖然沒有藩國,卻可以任一州刺史或者都督,如雍王這種,更是節制關中,當然比起那個獨一無二的異姓王來說,這就沒法計較了。

歷練兩年的趙福柏,如今也是頗為干練,很有眼色的替傅家父子和黃老爺子倒上酒。

「伯父,姐夫,黃老爺子,這杯我敬你們。」

「福柏啊,你這幾年也算是歷練出來,說實話你爹當年把你塞過來,我是真有些頭痛,不過你小子還算是爭氣,不錯,來共飲此杯。」

傅懋修看著現在的趙福柏也是順眼多了。

傅津川這邊一杯酒下去了,也笑著打趣道︰「宣嘉十四年咱們在西京的時候,我正跟黃老爺子逛西市呢,趙福柏這小子直接就走到我面前,讓我把刀給他。」

趙福柏道︰「這不是當時不認識姐夫嗎,我這又喜歡兵器,卻沒想這一頭撞牆上了。」

傅津川豪氣道︰「這也就是西京,這要是在上京,還有你這號紈褲子弟敢不認識我的?你去上京打听打听,趙元槊都挨過我的打!」

趙福柏驚道︰「趙元槊?那不是三皇子?梁王?」

這要是別人說這個話,趙福柏肯定一口唾沫噴對面臉上。真能吹,你當你誰?但是傅津川那沒事了,就沖听了自己是雍王府的長孫還敢動手,這還是在西京,在京城打個皇子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還好意思說呢。」傅懋修听到傅津川提到這個則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也正是膽大包天,誰都敢動手,那皇子也是你能打的嗎?要不是我跟陛下親厚,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傅津川被訓斥,也不言語,低下頭繼續喝酒吃肉。

趙福柏這一听,好家伙,真有這事啊

從帥府出來,趙福柏跟著傅津川一道回了營里。又在營里喝了第二場。

「阿雲,我問你件事。」趙福柏偷偷模模的,看了眼軍帳中傅津川的位置,一看做的足夠遠,就小聲問道。

「阿雲,听說我姐夫在京城打過三皇子,這事是真的啊?」

龐雲一听愣了一下,然後道︰「真的啊,郎君因為這事還被抽了好幾十鞭子呢。」

「阿雲哥你給我說說。」

趙福柏一听就來了興趣,就讓龐雲說給他听听。

龐雲歷來也是嘴上每個把門的,在加上喝了點酒就放開了,說話的聲音也忘了放低點,結果左右幾個節從武士都圍過來听他說起來、

「郎君那時候是太子伴讀,每天都要進宮跟皇子和公主們讀書,郎君和城陽殿下是青梅竹馬,自幼要好,常在外面帶些吃的玩的給殿下,別的公主殿下看了肯定嫉妒啊,就跟城陽殿下鬧起來了」

「城陽殿下那是什麼人?能受欺負嗎?就把山陰公主殿下給弄哭了,後來山陰公主的同母胞兄三皇子就去找城陽殿下,結果就被郎君給打了一頓」

「其實三皇子也是自幼習武,但怎麼是郎君對手?人我是沒看到,听說打的跟臉都腫了」

劉六劉七張狗兒還有趙福柏幾個人听得都完都愣了,郎君居然如此強橫,皇子都敢動手打。

這時候因為喝多了就出去方便的蔣武進了軍帳,正听見龐雲在哪說傅津川的光榮事跡呢,笑著走到近前道︰「阿雲,你是皮又癢了,小心讓郎君听到。」

龐雲一听立刻心虛的抬頭看了看,然後小聲說道︰「這事都別外傳啊,讓郎君知道我就慘了。」

趙福柏道︰「你放心,阿雲,我肯定不外傳。」

其他幾個人也都保證道,「放心,肯定不外傳。」

「來,人也差不多齊了,咱們一起喝幾杯。」這時候大帳里都听到傅津川在說話,于是都端起酒碗安靜听著。

「我們這里有上京人,有河北人,有關中人,有蜀中人,有涼州人大家背井離鄉,撇家舍業的來到這河西,在這里是圖個生計,謀個富貴,也同樣是為了大晉的邊疆安寧。這第一杯酒,敬大晉,望國運昌隆。干了。」

「干,干,干。」

數百人一起齊聲喝到,聲勢浩大。

「今日是除夕,過了今天就是宣嘉十七年了,來這里好幾年,難免思念家中父老,第二杯酒,敬家人,祝他們平安康泰。」

「干,干,干。」

「正是因為有我們在這里戍守,才有江南錦繡,才有上京燈火,才有西京風華,這杯酒敬我們自己。」

「干,干,干。」

除夕佳節,團圓之日,但總有人得不了團圓,而他們是為了更多人能團圓。

一家不圓,萬家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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