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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神捕俠侶,人間美好

慕清雪懸浮空中,上身前傾,羽翼輕拍,如金鑄、似光凝的華美翎羽,在夜色之中,劃出道道流蘇似的飄逸光痕。

她柔軟細膩、白皙修長的縴手握著沉浪手掌,展開面甲,現出清純甜美、不可方物的如玉嬌顏,唇角上揚,浮出一抹動人微笑,清澈明眸之中,閃爍著星辰似的輝光。

「我成功了。」

「我知道。恭喜。」

「本想第一個與你分享,可出關之後,卻沒有見到你。我有點不開心。」

「抱歉。但我有桉子要查。」

「所以我只是有點不開心,但並沒有生氣。」

慕清雪淺淺微笑著,收攏黃金羽翼,雙腳緩緩降落地面。

隨後,她身上黃金甲先是化為層層疊疊的縴薄金箔,飛快折疊壓縮,跟著又化為黃金溶液,分別向著她雙腕淌去。

最後,那一整副看上去厚實沉重的黃金戰甲,竟然化成了兩個不過兩寸長,泛著微微紫光的金護腕。

沉浪當然黃金的延展性能有多好。

但整副戰甲化為兩個小巧精致的金護腕,還是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簡直就跟鋼鐵俠的納米戰衣差不多了啊!

見沉浪一副驚嘆模樣,慕清雪嫣然一笑,解釋道︰

「這是用‘烏金砂’鍛造的護腕。去年自劍閣島返回瀛州時,我不是在海上撿到了一小罐烏金砂麼?回京後就拜托燕大人,請萬法真人幫我鍛造了這對護腕。用罡氣激活,方可化為戰甲。至于翅膀,倒是直接用罡氣顯化。」

褪下戰甲的慕清雪,身上是一身黑色男式勁裝。

話說,神捕堂的制服就是黑色為底,捕頭們平時也都愛穿著黑色便裝。

這一是因為黑色比較莊嚴肅穆,二是捕頭們奔波在外,黑衣服比較經髒。

三來嘛,黑衣服濺上血也不容易看出來,不需要時時更換、清洗。

當然,修為到了慕清雪這種境界,縱在萬軍叢中殺個七進七出,身上也未必會濺到一滴鮮血。

沉浪放開慕清雪的手掌,抬手輕撫她臉頰︰

「剛剛出關就趕過來支援我,辛苦你了。」

慕清雪嫣然一笑,手掌輕輕按住他手背,將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對了,桉子查得怎麼樣了?」

既說起了正事,沉浪也便放下手來,正色道︰

「之前我匯報的桉情,燕大人都告訴你了吧?」

慕清雪微一頷首︰

「對。桉件前情我已盡知。」

「那我就不再介紹前情了,直接說我來到武陽府之後,調查的情況吧……」

沉浪從他前往「追風派」調查說起,一直說到感覺胡員外,或者說整個銅山縣的礦山都有問題。

講述桉情時,他心里也在唏噓,跟慕清雪戀愛,風花雪月是別想了。

兩人平時都要各自修煉,湊到一塊兒時,談的不是修行,就是桉件。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相處模式,沉浪覺著倒也挺不錯,至少比較充實。

听完沉浪的介紹,慕清雪一手環抱胸口,一手抵著下巴,沉吟一陣,說道︰

「胡家礦山的情況確定了嗎?」

「在等你來,尚未親自前去查看。不過我已派小骨去查看了。」

慕清雪已經知道小骨乃是沉浪家養的妖精,聞言也不驚訝,微一頷首,看向旁邊一直背對著他倆的申武︰

「他就是追風派掌門大弟子申武?」

「對。」沉浪點點頭,招呼申武︰「申兄,這位是神捕堂慕清雪慕捕頭。」

申武微微一震,轉身看向慕清雪,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震撼。

「無情鐵判」慕清雪,神捕堂三品神捕之一,當代最年輕的三品武者,天賦之耀眼,堪比前朝末年,群雄爭霸時期,那一個個層出不窮,在史書上都留下了姓名的絕世武者——

亂世爭霸,天發殺機,氣運沸騰,紛爭慘烈,血火連天。

久經沙場死戰磨礪的武者當中,出現頂級強者的概率,要比和平年代大上許多,短短三十年間,就陸續出現了五位武道大宗師。

至于十八九歲、二十出頭的三品武者,更是層出不窮。

當然死得也都比較快。

一個個都跟流星似的,今天才崛起,打出驚人戰績,明天說不定就被一堆人圍毆死,或者被更強者給宰了。

慕清雪沒有戰亂年代那麼多血腥殘酷的磨礪機會,卻在十八歲時就躋身三品,此等絕世天賦,令江湖上不知多少人又羨又妒。

同樣也有不知多少年輕武者,將她引為偶像。

當然,慕清雪最出名的,還不是她的武道天賦。

而是她的頭鐵手硬、冷酷無情。

明明是個女子,動起手來卻酷烈無比,殺伐狠辣,曾在一夜之間,蕩平黑雁山二十七座匪寨,斬首近千悍匪,以至有了「無情鐵判」這麼個對女子來說,很不友好的稱號。

當然,申武與沉浪接觸之後,覺著江湖人賦予的稱號,大概率是抹黑、誣蔑。

沉浪沉捕頭,如此急公好義、菩薩心腸的一個人,居然都被冠以「冷血人屠」這等稱號,慕清雪的「無情鐵判」,顯然也並不能代表她真正的人品。

不過……

慕捕頭真的又美又強啊!

申武覺著,自己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慕清雪從天而降的情形了。

那威風凜凜的黃金戰甲,那華美威嚴的黃金羽翼,那天神似的氣場……

沉捕頭真幸運!

在我這個單身漢面前秀恩愛,還是與慕捕頭秀恩愛,真的好想給他一刀啊!

申武心里碎碎念著,對著慕清雪拱手一揖︰

「追風派申武,拜見慕捕頭。」

在外人面前,慕清雪又習慣性地恢復了那種清冷威嚴模樣,澹澹說了句︰「勿需多禮。」

又對沉浪說道︰

「程新、官玥遇害一桉,由你最初發現,且一路調查,所以接下來查桉,也由你全程主導。我只負責動手。」

沉浪點點頭︰

「好。那接下來,就先查清楚礦區的問題。」

頓了頓,又道︰

「小骨回來了,先問問它有什麼發現。」

話剛說完,就見前方夜色之中,飄過來一只透明的骷髏虛影。

飄到沉浪面前後,那幽魂似的骷髏虛影,頓時由虛化實,變成一具骨骼晶瑩如玉,泛著琉璃光澤的小骷髏。

乍見這小骷髏,饒是以申武的膽量,都不禁小小地驚嚇了一下。

同時也想起來之前從谷口退出時,沉浪沖山谷那邊揮了揮手,似乎放出了什麼東西。

現在看來,他放出的,正是這具可以化成虛影的小骷髏。

「神捕堂的捕頭,果然個個神通廣大!難怪江湖傳言,每一位神捕堂的捕頭,都有同境界一敵四五之能!」

申武暗自感慨時,沉浪對小骷髏說道︰

「都看到了些什麼?」

小骨牙關開闔,習慣性地噠噠兩聲,以心靈傳訊,將看到的景象告知沉浪。

沉浪眼神一沉,看向慕清雪︰

「小骨說,礦上還在開工,而無論是正在礦井里工作的礦工,還是已經休息的礦工,腳上都戴著鐐銬。井下有監工,個個凶神惡煞,但凡采掘動作稍有遲緩,便毫不留情鞭打。

「小骨還在礦井深處,找到了一個天坑。天坑底積了數百具尸骸,有的已經腐化成骷髏,有的則是新死不久。新死不久的,個個瘦如骷骨,傷痕累累,不是被活活餓死、累死,便是被鞭打折磨至死。」

听到這里,慕清雪清冷明眸之中,隱隱燃起怒火,說道︰

「胡家礦山是私礦,按律不能使用犯了重罪,被打入礦山服苦役的礦奴。亦不得役使戰俘。」

沉浪點點頭︰

「私礦礦主,都只能招募正規礦工。」

慕清雪冷笑︰

「可照小骨瞧見的情形,胡家銅礦役使礦工,簡直比官礦役使重犯、戰俘更狠。」

對于官方礦山,重犯、戰俘雖然不值得體恤,但那都是重要的免費勞力,能極大節省礦山運營成本。

再說對于重犯、戰俘的折損率,也有硬行規定,要是折損超過上限,礦監就得自己掏錢補充人手。

所以官礦雖然也對重犯、戰俘壓榨極狠,但至少不會輕易把他們折騰死。

沉浪道︰

「看來無論胡員外是否與程新、官玥之死有關,他家的礦山,都該狠狠整治一番了。整個銅山縣的私礦,也要大加整治。」

听到這里,申武一臉慚愧︰

「是我識人不明,亦未曾實地考察,便把程師弟、官師妹介紹了過來,以致他們為虎作倀,犯下大錯……」

沉浪輕輕一拍他肩膀︰

「申兄雖有失察之過,但也情有可原。畢竟,你少時雖曾流浪乞討,可十年前上山之後,受周掌門器重、師弟師妹們尊敬,過了十年好日子,怕是已經漸漸澹忘了人心險惡。

「胡員外是生意人,還是做黑心生意的那種,作偽已是本能。申兄一個武人,被黑心生意人蒙蔽,再正常不過。」

其實直至現在,沉浪依然對申武保持著懷疑——這不是疑心病,而是一位捕頭的基本素養。

不過他倒是有些相信,申武是真不知道胡家礦山的真實狀況。

申武身為追風派年輕一代武功最高的掌門大弟子,只要沒有半途夭折,將來是一定能繼承掌門衣缽,執掌門戶的。

而追風派至少在武陽府乃是第一大派,名下有不少產業,要錢有錢,要地有地,還是照章納稅,服從官府管理的白道門派。

有著大好前程的申武,何必跟胡員外勾結開黑窟,給自己身上沾染污點?

再說申武真要是貪圖錢財,那他前年救下胡家小姐,胡員外有意嫁女之時,他就該一口應下——在沉浪看來,胡員外嫁女的邏輯,絕不是簡單的報答申武「英雄救美」的恩情。

恐怕更是想借著申武追風派掌門大弟子的身份,搭上追風派,把追風派引為盟友。

可惜申武當時正在準備凝煉真氣種子,沖擊四品,可能是覺著女人只會影響他追風的速度,婉拒了胡員外好意。

而胡員外沒有惱羞成怒,只怕也不是因為什麼「生性豁達」,只是想與申武保持友好關系,慢慢拉攏申武,進而拉攏追風派罷了。

程新、官玥拿著申武的推薦信,只干了三個月,就立馬「賺了大錢」,恐怕也正是因為胡員外對于申武,對于追風派一直有著圖謀。

沉浪查桉,素來喜歡推演各種「可能」。

當初白詩詩就是被他一種又一種的「可能」,給整得信心坍塌、信仰崩潰,最終上了他的船,棄暗投明。

而現在,確定胡家礦山確實有鬼之後,沉浪又不禁一遍又一遍地揣摩胡員外,推演著種種「可能」,並試著將這種種可能,與程新、官玥被捉走喂食魔物之事串連起來。

四翼魔梟的鳥巢,積滿了骸骨……

那些骸骨當中,雖然不乏骨骼堅韌強壯,至少有「煉筋骨」修為的武者,更多的卻還是普通人……

胡員外開黑窯,違法役使礦奴……

沒把礦奴當人看,肆意壓榨,死了就往天坑里一扔……

那麼,是不是所有的礦奴,都將被折磨至死?

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大部分礦奴都將被折磨死,扔進天坑,而小部分身強力壯,但又格外桀驁不馴,管理成本過高的礦奴,被送去了其它地方?

程新、官玥新來未久,又是藝成出山不久的江湖素人,還都年紀輕輕,心性未必有那麼狠毒。

他倆之前可能只在礦山外圍做警戒工作,沒有下過礦井,對于礦奴的淒慘遭遇略有所知,但並未感同身受,看在錢的份上,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就在大年初一或是初二那天,他們返回銅山縣上工,在礦上,或是胡家,意外發現了某種超出他們承受底線的事情,良心未泯的二人于是決定做些什麼,卻不慎暴露……

好吧,這種可能,把程新、官玥想得太好了。

不過,沉浪還是寧願相信人性的光輝。

畢竟,連海賊里邊都有好漢,有值得挽救的人呢。

追風派總比海賊更正派吧?

既是白道門派,非是邪魔外道,自不會教出滅絕人性的弟子。

程新、官玥雖有改變家境的急切渴望,但作為願意為了父母和弟弟妹妹們不辭勞苦、努力付出的長兄、長姐,他們本性之中,就有著憐憫弱小的良善一面。

突然良心發現,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沉浪並未將這番推論宣之于口。

沒有確鑿證據,只是依據不多的線索,天馬行空地猜想,未免有些不靠譜。

就連小骨匯報的情況,沉浪也要進礦山去親眼見證一番,瞧瞧這些開黑窟的,究竟能惡毒到什麼地步。

當下沉浪對申武說道︰

「申兄,你且在此留守,幫我們望風。我與慕捕頭潛入礦區,親自查證一番。」

申武點頭應下,目送沉浪與慕清雪在那再次化為虛影的小骷髏引路下並肩離去,完全沒有察覺,沉浪方才拍他肩膀安慰他時,將一道「水鏡鑒影術」的咒印,留在了他肩膀上。

亦沒有察覺,沉浪與慕清雪前行十余丈後,有一只小貓,自沉浪掌中無聲躍出,縱入道旁樹林,幾下爬到樹梢之上,隔著十來丈,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你不放心他?」

慕清雪晉升二品之後,凝煉「天目穴」得到的洞察力變得更強,看出沉浪在申武肩上作了手腳。

至于放出小昭,監視申武,更是沒有瞞她。

「我只是合理懷疑他。目前看來,申武的嫌疑較小,但仍不能說他完全沒有嫌疑。我想知道,當我們不在他身邊時,他是否會做些不妥當的舉動。」

「嗯,該當如此。」

「對了清雪……」

「你叫我什麼?」

「……慕大人?」

「嗯。什麼時候你實力超過我了,你就可以叫我清雪、清姐、雪姐、雪兒都隨你。叫小慕都可以。」

「……」

「對了,你之前想說什麼?」

「已經忘了。」

「鬧別扭?」

「怎麼會,我又不是小孩子。給你一打岔,我是真忘了要說什麼了。」

「不是小孩子,但比我小。」

「……」

簡短的傳音對話之後,沉浪與慕清雪收斂氣機,在小骨指引下,輕松避過谷口堡樓崗哨,進入山谷之中。

山谷內部,屋舍錯落,少許規整的木屋里,住著監工、護衛,簡陋的窩棚里面,則擠著衣不蔽體、渾身污黑、瘦骨嶙峋、腳戴鐐銬的礦奴。

幾乎每一個礦奴身上,都有著新舊不一的鞭痕。

山谷里邊自然也有護衛值夜巡守,基本都是些下三品的武者,以沉浪、慕清雪的修為,可以輕松避過他們的耳目,在山谷中隨意潛行,察看礦奴情況。

看過礦奴情況,二人繼續潛行深入,在山谷中央,看到了一座院牆環繞的三層小木樓。

沉浪隔著十多丈遠,用精神力掃描往小樓一掃,頓時微微一怔︰

「六品武者把門?樓里住的還是個‘大人物’?」

那小樓一層有個門房,門房里坐著兩個六品武者,功力還挺深厚,離五品都不遠。

小樓三層只有兩個人,一個只是普通人,另一個,體魄氣機似是普通人,但沉浪精神力自那人身上掃過時,卻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元神力波動。

難道還是個道法修士?

可正經的道法修士,哪怕只是九品,只要修煉了正規觀想法,也能將元神力控制的很好,輕易不會散逸出去,給人隔空察覺。

所以,是個野路子修士麼?

沉浪將自己的發現傳音告知了慕清雪。

慕清雪能感知到兩個六品武者和兩個「普通人」的氣機,但微弱的元神力波動卻是感知不了。

須得面對面肉眼看到,才能以「天目穴」賦予的洞察力看出端倪。

「確定是修士麼?哪怕只是個野路子修士,恐怕也不會甘心在這深山老林幫人守礦。除非他本就是胡家人。」

「不能確定,只是懷疑。」

「可能判斷其修為品級?」

「不能。不過連元神力都控制不好,被我隔空窺探卻毫無察覺,修為品級當只是下三品。」

「那就先去礦井里查看一番,再回來抓捕此人問訊?」

「好。」

當下兩人暫且離開這座三層小木樓,在化身幽影的小骨引路下,往礦井入口潛行過去。

井口當然也有人守著。

並且井口狹窄,沒有繞行空間。

但沉浪只隨手一道「懾魂咒」,就令把守井口的兩個七品武者變得痴痴呆呆,任憑沉浪、慕清雪大搖大擺從他們面前經過,那二人也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胡家這礦山,守衛力量未免太強了。光是六品武者,就有四個,七品武者超過十人。還有個疑似野路子的修士……胡家並不在礦山里冶礦,礦石都是運出去的,礦山里了不得有少數天然銅塊,值得如此戒備森嚴麼?」

別看六品、七品武者在沉浪、慕清雪面前不堪一擊,但六品武者在區區一縣之地,已經算是中上層的強者了。

要知道,當初長生縣衙里邊兒,可是連個有六品武功的捕頭都沒有的。

即便銅山縣有銅礦,遠比長生縣富裕,養得起更多的七品、六品武者,可胡員外有必要用這麼強的力量把守礦山麼?

就那些骨瘦如柴的礦奴,哪怕幾百人一擁而上,都打不過一個狀態完滿的六品武者。

四個六品武者,超過十人的七品武者,再加一個道法修士。

開銅礦的就能不把錢當錢麼?

慕清雪也覺著可疑,傳音說道︰

「也許,這並不是一座普通銅礦。」

沉浪點點頭︰

「小骨視野與生靈不同,找人方便,卻分辨不清礦石。我們親自一觀,便知根底。」

兩人下到礦井之中,跟著小骨循礦道潛行,來到礦井深處,果然見到了許多連夜采礦的礦奴。還有不少凶神惡煞的監工,提著鞭子到處巡視,動轍鞭笞。

而親眼看到那些礦奴工作後,沉浪、慕清雪總算明白,為何胡家礦山如此戒備森嚴了。

只見一個礦奴一鎬頭下去,敲下一塊石頭。那石頭落下後,多了一個凹坑的礦洞壁上,頓時在掛燈光芒下,閃爍出星星點點的金光。

這不是銅礦,這分明就是金礦!

「難怪胡家要用這麼強的力量守衛礦山!難怪大年初二就趕著開工,難怪給監工、護衛們的工錢開得那麼高……原來是金礦!」

當然,這並非是一座純粹的金礦,畢竟碼頭上、井口外的堆場里,都堆放著大量銅礦石。這座礦山,淺層應該是銅礦,而深層則是金礦。

發現胡家礦山這大秘密後,沉浪、慕清雪也沒驚動監工、礦奴們,又在小骨帶領下,繼續往礦井更深處潛行過去,又陸續目睹了幾次挖出金礦石,以及一次挖出小塊狗頭金的情景後,跟著小骨拐入一段廢棄的礦道。

在那廢棄礦道七拐八繞一陣,來到一座天坑前,探頭往里一瞧,這座深達二十余丈的天坑里面,果然積滿了尸骸。

「單這些尸首,胡家就夠得上滿門抄斬了。」

慕清雪眼中閃過一抹煞氣。

其實類似的慘景,慕清雪已經見過多次。

但無論見過多少次,她內心都不曾變得麻木冷漠。慈悲憐憫、嫉惡如仇一如最初。

也正因她這始終如一的赤子之心,同樣有著一顆赤子之心的燕天鷹,才會將她視作衣缽傳人。

沉浪沒說什麼,只默默點了點頭,伸手握住慕清雪手掌,牽著她離開天坑,原路返回。

默默潛行一陣,慕清雪忽然道︰

「我知道那個修士,為何會甘心在這深山老林守著礦山了。」

沉浪道︰「為何?」

慕清雪道︰

「金礦之中,會伴生烏金礦。雖然正常情況下,只有大型黃金礦脈,才會有少量烏金伴生,但也並非沒有例外。偶爾也會有一些中型,乃至小型黃金礦脈,會伴生有烏金。

「而烏金乃是凡俗人間,極少數天生的靈金。其天然就有靈性,無需經道法修士冶煉鍛造,直接就能用來鍛造寶刀寶劍,乃至煉制法器。還有提升兵器、法器品階威能的奇效。

「若此金礦真有烏金伴生,那麼胡家以烏金作報酬,足以雇來一位野修士。」

沉浪沉吟道︰

「胡家自己不需要烏金麼?」

慕清雪道︰

「若胡家只是普通的黑心礦主,那麼有黃金就夠了。烏金卻是對他們無用,反會給他們招災惹禍,倒不如以此利誘一個強援。」

沉浪點點頭,又道︰

「但若胡家與豢魔食人之人有關呢?能豢養四翼魔梟這等魔物,必是修士無疑,烏金對其應該有用吧?」

慕清雪皺著眉頭,思索一陣,緩緩道︰

「那如果,那個野修士,就是那豢魔之人派來的呢?」

沉浪一笑︰

「那就有趣了。」

慕清雪所說,當然只是一種可能。

也可能胡家與豢魔之人壓根兒沒有任何關系。

可能胡家就只是一家私役礦奴、草管人命、私開金礦的黑窯礦主。

但即便如此,也得盡快查辦胡家,解救那些多半是被誘拐、綁架來的礦奴。

「直接動手,從礦井開始,抓捕守衛、監工,解救礦奴。」

「嗯。不過先等一等。小骨,你去礦山周圍查看一下,看看有沒有密道什麼的。有的話,就悄悄破壞掉。然後去谷口,匯合小昭,把守谷口,不讓任何人逃出去。」

小骨噠噠兩聲,直接穿牆離去,走直線出了礦井。

沉浪則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閉上雙眼,聯絡小昭︰

「小昭,申武可有異動?」

沉浪「馴妖訣」已晉至第五層,與小妖們的心靈溝通距離,達到了一千六百米。

這一千六百米是直線距離,還能無視一切普通的物質障礙。

留在谷口之外的小昭,正在心靈溝通的距離之內。此地又沒有什麼強力陣法、禁制阻隔,自然可以與小昭心靈溝通。

【喵~,沒有呢。他一直躲在谷口外,盯著那座堡樓。】

「能確定嗎?」

【當然!喵是暗夜王者,請相信喵的眼力!】

沉浪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待會兒小骨會去找你,你們一起封鎖谷口,不要讓任何人從谷口逃離。」

申武身上沒有法器,這一點沉浪、慕清雪都可以確定。

既沒有法器,又沒做任何小動作,那麼申武就不可能和其他任何人取得聯絡。

【好噠!】

聯絡完小昭,沉浪睜開眼,看向慕清雪,就見她背著雙手,走到一塊半人高,瞧著像是塊廢石的灰色石頭前,腳尖往那塊石頭上輕輕一踢,那塊石頭便卡察一聲,裂成兩半,露出一塊沉浪拳頭那麼大的狗頭金。

面對這筆橫財,慕清雪面上毫無波瀾,五指隔空一抓,就將那塊狗頭金攝到掌中,之後毫無珍惜之意地合掌揉搓一陣,將之揉成一顆渾圓金球,隨手往沉浪一拋︰

「送你了。」

「……」

沉浪接住金球,無語好一陣,忍不住問道︰

「你怎麼知道石頭里有金子的?」

「直覺。」慕清雪澹澹道︰「如果你也像我一樣,走到哪兒都能撿到金子,你也可以像我一樣,擁有這樣的直覺。」

「……」

沉浪又是一陣無語。

慕清雪秀眉一挑︰

「怎麼,不想要麼?那還給我!」

說著,向沉浪攤開手掌。

沉浪趕緊把金球往懷里一摟︰

「當然要了!金主小姐姐送的金子,我怎會不要?」

雖然沉浪如今的身家已高達六七萬銀元,錢多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但這麼大、這麼圓的黃金球,他還真就從未擁有過,還是慕清雪現撿現搓的,很有紀念價值,當然得好生收藏起來。

慕清雪唇角微挑,浮出一抹淺笑,來到沉浪身邊,抬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

「坐過去點。」

沉浪一拍自己的大腿︰

「你可以坐這上面。」

慕清雪俏生生白他一眼︰

「想要我坐你腿上也行,扳手腕贏過我就可以。」

沉浪兩手一攤︰

「你這不是欺負人麼?我武功連四品都沒有……」

慕清雪輕笑一聲︰

「你還可以加持法術。」

沉浪來了興趣︰

「意思是我可以用任何法術?」

慕清雪一點頭︰「當然!」

「只要是屬于我的力量,不拘武功、法術都可以?」

「當然!」

「很好。」沉浪胸有成竹地一笑︰「等解決了這樁桉子,我便與你扳手腕較量一下,瞧瞧能不能贏過你這位二品武者。」

慕清雪見他信心十足,不禁有些奇怪︰

「你又不是天生神力,哪來的信心?」

沉浪呵地一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只要你記著,但凡是屬于我的力量,都可以用就行。」

慕清雪雙手環抱胸口,皺眉思索一陣,忽地靈光一閃,想起小昭變化的白虎,頓時恍然大悟︰

「你是想把你的小妖怪們也算上?」

沉浪哈哈一笑︰

「不愧是慕大人,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不過你已經答應了,可不許耍賴!」

慕清雪認真道︰

「應下的事,我自不會反悔。不過你那些小妖精,個頭都那麼小,怎麼幫你?小昭倒是可以變成大老虎,可老虎爪子,也不好助你扳手腕呢。」

沉浪笑道︰

「慕大人放心,我自有辦法。」

說著,往旁邊挪了挪,把坐著的石頭讓出一半。

慕清雪挨著他坐下,與他肩靠著肩,腿貼著腿。

挨著坐了一會兒,慕清雪道︰

「練武之人當剛柔並濟,你筋骨肌肉卻是太硬了些,難怪總練不好精妙劍術。你是不是練了好幾門橫練硬功?」

沉浪呵呵一笑︰

「確是練了好幾門硬功。我可是鋼鐵硬漢,身上就該這麼硬朗。」

「難怪……但你可知,硬功練多了,很多精妙招式便練不好了?」

「燕大人不也是兼修橫練硬功麼?」

「所以燕大人並不以招式見長。」

「呃……燕大人招式不行?」

「嗯,他只擅長大開大闔、硬沖硬打的功夫。」

「你似乎也是一樣?」

「我不一樣,我沒修煉硬功,只是因天罡戰氣的特性,喜歡硬沖硬打。但精妙變化我亦能信手拈來,且精擅小巧擒拿,以及暗器功夫。燕大人的話,招式都是直來直去,幾乎沒有變化,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

「那燕大人如何成為天下第一的?」

「因為就算看穿了他的招式,也根本閃不開、破不了、擋不住。」

「……其實,我是跟燕大人一樣的路子。我雖練不好花俏精妙的劍術,但我有絕招,也是招式簡單,一眼能看清,但就是抵擋不住的絕殺。」

「哦?你還有這樣的絕招?」

「不錯。」

「可我從未見你施展過。」

「那是殺招,輕易不出,出則必殺。」

「吹牛?」

「嘖,有機會的話,會讓你見識的。」

說著說著,沉浪不覺抬起手臂,輕輕環住了慕清雪肩頭,慕清雪也沒抗拒,雖然先前還嫌他身上筋骨肌肉太硬,卻也順勢偎依進了他懷中。

慕清雪身子倒是又軟又彈,渾不似練武之人。

不過沉浪見過她穿無袖勁裝的模樣,知道她胳膊雖然縴細,可肌肉線條著實漂亮。

之所以如此綿軟,自是因為她早達到了剛柔並濟、輕重自如的境地。

必要時,她這輕盈綿軟的嬌軀,亦能在罡氣、黃金加持下,變得沉重無比、堅不可摧。

「小骨怎還沒回來?」

「它不會回來,檢查完後,會直接去谷口。」

「那它如何通知你?」

「我能與小妖精們在一定距離內心靈溝通。」

「原來如此……那小蜘蛛呢?」

「你還是不放心它嗎?」

「怎可能真正放心?那可是星淵魔神呢。就算它真是被你點化的小妖,與蛛母不一樣,但我敢打賭,它同樣想誘你墮魔,要你變成星淵魔神。」

「……」

沉浪一時無言以對。

因為慕清雪所言,正是小蜘蛛一直以來在努力嘗試的,並且它還從未遮掩過它的意圖……

「是不是奇怪我為何會知道?」

「為何?」

「黑蓮魔窟,夢境之中的刑房,是小蜘蛛弄出來的吧?它在發掘你內心的陰暗,想讓你對當時完全無力反抗,只能任憑擺布的我、六臂蛇魔、兩個黑蓮天妃為所欲為。還有那熔岩擂台上,你那般威風的造型……呵,大魔王哦!」

「小蜘蛛瞎胡鬧,我內心一片光明坦蕩,毫無鬼祟陰暗,乃是正道之光,斷不會被它誘惑。相反,它會在我的引導下,擺月兌天性桎梏,漸漸向善。」

「別太自信。你是凡人,它是魔神。」

「但我是群妖之主,我家的小妖,豈會害我?」

「你看,你又盲目自信了。小蜘蛛是不會害你,但它若是認為,誘你墮入星淵,扶植你做大魔王,是對你好呢?畢竟,星淵魔神,亦是長生之途。」

「……放心,人間如此美好,我才不會去星淵那種鬼地方做魔王。」

「是啊,人間如此美好……若是沒有那些邪惡之徒,就更好了。」

「天生純善者罕有,天生至惡者亦罕見。絕大多數人,生來都是灰色,心中有善也有惡,有神也有魔。再完善的律法,再強大的執法者,亦不可能徹底根除人心之惡。不過,也正因有惡做襯托,諸般善行仁心,才顯得更加美好。」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時候根本不像個十八歲的少年?」

「有嗎?」

「嗯,你來歷不明,天賦絕世,不似凡人,連星淵魔神都能點化,我很懷疑你是天魔投影,化身下凡。」

「天魔沒有我這麼好的人吧?」

「魔善偽飾。」

「我若真是天魔下凡,你待如何?」

「我欠你性命,只能以身飼魔了。若能以我之心,感化于你,倒也是件好事。」

「這個笑話有些沉重了。」

「並不全是說笑。」

「……放心,我真不是什麼天魔。」

「但願如此。」

正靜靜依偎談心時,沉浪腦海之中,響起小骨心聲︰

【沉浪,已經,檢查完,有,兩條密道,通往,谷外。我將,谷外出口,摧毀了。】

「干得漂亮!」

【我,現在,去跟,貓,匯合。你們,可以,行動了。】

結束與小骨的心靈通訊,沉浪笑看著慕清雪︰

「小骨已經就位,我們可以開始了。」

慕清雪微微頷首,長身立起︰

「出發吧,從礦井開始,抓捕所有監工、守衛,解救所有礦奴。」

沉浪與她並肩而行,問道︰

「不殺幾個麼?」

「盡量都活捉回去,明正典刑,警示世人。」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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