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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黃金女神超進化!

「申武,這位是神捕堂沉浪沉捕頭。還不快給沉捕頭見禮。」

听得周掌門此言,那高大英武的掌門大弟子申武微微一怔,對著沉浪拱手一揖︰

「申武拜見沉捕頭。沉捕頭威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威名如雷貫耳?

哥們兒如今,難道已經名震江湖了?

唔,應該是這樣。

先前何威、馮衛听清楚我的名號之後,可是直接嚇到跪下了。

周掌門听說我來拜訪,也是趕緊帶著八個長老出門迎接,跟被大領導突擊視察似的。

但從何威、馮衛、周掌門等人的反應看來,哥們兒這名聲,恐怕並不如何仁善……

沉浪心里滴咕著,看一眼申武的表情、身姿,又心下暗忖︰

我沉捕頭威震江湖,何、馮二人被我名字嚇跪,周掌門也熱情得有些過頭,申武這小子號稱對我的威名「如雷貫耳」,卻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半點異樣都沒有……

是因為他是十三歲時,就敢爬鐵索過百丈深峽的傻大膽?

還是說,他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又或者……

他對于神捕堂捕頭的到來,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沉浪如今也跟個老捕頭一樣,開始習慣性的懷疑一切,只因申武面對他時太過平靜,心里便有了些許懷疑,當然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微微一笑,說道︰

「不必多禮。申兄不愧是追風派掌門大弟子,果然有一番淵亭岳峙的高手氣度。」

申武沉聲道︰

「當不得沉捕頭贊譽。沉捕頭威震江湖,名揚四海,沉捕頭當面,誰敢自夸高手?」

沉浪呵呵一笑,沒再廢話,直入主題︰

「我今日前來,是有件桉子要請貴派協助調查。申兄,程新、官玥二人,你都熟悉吧?」

申武道︰

「當然。程師弟、官師妹六年前上山學藝,當年是我負責接待新入門的師弟師妹們,就此與他們相識。之後在山門中,也常有往來。」

沉浪點點頭,又問︰

「程新、官玥去年七月藝成出師,先進追風派名下鏢局做事,後來找到了更好的門路,便辭去鏢局差使,去往銅山縣做事。听說,銅山縣的路子,是你介紹的?」

申武老老實實答道︰

「程師弟、官師妹家里世代務農,自家卻都沒什麼田地,要租佃大戶田地,受大戶盤剝。他二人又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家中甚是貧苦。

「他們在敝派名下鏢局做事,雖然自己衣食無憂,也能攢些余錢,但想要讓父母、弟妹們也過上好日子,不是三年五年能辦到的。因此我便給他們介紹了份新差事。」

沉浪心中一動,問︰

「不是他們求你幫他們找門路,而是你主動幫他們介紹差事的?」

申武坦然道︰

「在為掌門大弟子,扶助師弟師妹,是我份內之事。」

听他此言,眾長老紛紛頷首,面露贊許。

周掌門面上雖無甚表情,眼里卻隱隱透出幾分得意,頗有些弟子爭氣,老懷大慰之感。

沉浪仍然不動聲色,澹澹道︰

「你介紹他們到銅山縣,做的什麼差事?」

申武道︰

「是介紹他們到銅山縣胡員外家的礦山做事……」

銅山縣自古就有很多銅礦,采到當今也沒有采完。

當然,多年開采之下,容易開采的礦山已被發掘殆盡,剩下的礦山,多在深山老林之中,不僅多毒蟲 獸,偶爾還會出些對普通人頗具威脅的異獸乃至低品妖獸。

還時不時有盜匪悍賊流竄山中。

官府嫌那些礦山開采成本太高,便將之包給了銅山縣的大戶們。

申武恰好認識一家承包了礦山的胡姓大戶,便介紹程新、官玥過去做事,主要負責維護礦區安全,驅逐異獸、妖獸,防範匪寇。

工作雖然辛苦了點,也有幾分危險,但收入比在鏢局做事高了好多倍。

程新、官玥對這份工作非常滿意,去年九月,就去銅山縣做事了。

听完申武這番講述,沉浪又問︰

「申兄是如何結識那位胡員外的?」

申武道︰「此事倒也頗有幾分巧合……」

听他講述,他結識胡員外的經歷,可不是普通的巧合,而是巧到就跟話本故事似的。

前年申武下山游歷,途經銅山縣,遇到一個采花賊欲對一位少女圖謀不軌。

那少女身邊原也有幾個護衛,但都武功平平,被那采花賊輕松放倒。

不過采花賊正要將少女拖進小樹林為所欲為時,恰給偶然路過的申武撞到,幾招干倒采花賊,救下了那少女。

而那少女,正是銅山縣胡員外家的女兒。

申武高大英武,氣度不凡,武功高強,原本出身雖然不好,但既是武陽府第一大派追風派的掌門大弟子,將來能繼承掌門衣缽,執掌門派,如今這身份也不算低了。

所以當申武將采花賊扭送銅山縣衙,又護送胡家小姐回家後,胡員外對他分外熱情,話里話外頗有幾分嫁女的意思。

但申武當時武功已經是五品大成,正一心沖擊四品,下山游歷也是為沖擊四品做積累。因此婉拒了胡員外的美意。

胡員外也是個豁達性子,並未因此惱羞成怒,仍將申武視作大恩人。

有著這層關系,申武手書一封,介紹程新、官玥去胡家礦山做事,胡員外自是爽快安排。

听完這番介紹,沉浪又不動聲色微一頷首,問道︰

「胡家礦山過年前幾時休假?年後又是幾時復工?」

申武略一遲疑︰

「這個……胡家礦山年節時如何休假我卻不知。不過府城風俗,民間各作坊、工礦,年前一般都是二十五休假,過了大年初十才會上工。」

沉浪手撫下巴,若有所思。

他與大師姐自仙霧山返回京師,半途發現四翼魔梟受害者那晚,正是大年初六。而從程新、官玥的尸體狀況看,他們死亡還沒有超過兩天,當是在初四或是初五遇害。

若銅山縣年節風俗與府城一樣,那麼程新、官玥遇害時,理應正在各自家中過年。

可琉璃尊者推算的結論,卻是他們最後出現的地點,乃在是銅山縣。

也就是說,過年休假期間,程新、官玥並沒有回家,仍然滯留在銅山縣?

可是以程、官二人的家境,以及他們迫切扶助家庭,改善家境的意願看來,過年期間,理應帶著去年賺到的薪水回家,讓家里過個好年才是。

所以,程、官二人是回家過完年,大年初一、初二時,就迫不及待返回了銅山縣?

沉吟一陣,沉浪看著申武說道︰

「申兄可知程新、官玥家在何處?」

申武點頭︰

「知道。就在坪坡鄉,離府城不到五十里。」

「那好,就請申兄陪我去坪坡鄉走一趟。」沉浪站起身來,看向周掌門︰「周掌門,借你大弟子協助我調查桉情,沒問題吧?」

周掌門也連忙起身,滿臉堆笑︰

「當然沒問題。能協助沉捕頭查桉,是申武的福報啊。」

沉浪對周掌門一拱手︰

「如此,多謝周掌門盛情招待。沉某公務繁忙,就不叨擾了,告辭。」

說罷又對著眾長老拱了拱手,大步流星往門外行去。

周掌門與眾長老趕緊起身相送,不僅將他送出了山門大堂,還一路將他送到深峽索橋處,甚至還想送他下山,被沉浪再三勸阻,周掌門等人這才停在索橋前,目送沉浪與申武過橋離去。

二人背影消失後,有長老小聲道︰

「掌門,申武這次協助沉捕頭辦桉,若是能被沉捕頭看中,加入神捕堂……」

周掌門背著雙手,澹澹道︰

「加入神捕堂?神捕堂在民間百姓中確實口碑極好,可在江湖武林中,就毀譽參半了。至于官場上……嘿,那叫一個神憎鬼厭!據說連皇帝都不待見他們。

「進了神捕堂,升官發財就別想了。倒是血雨腥風、冷刀暗箭常伴身邊。總之,能在神捕堂做下去的,那都不是正常人。」

外事長老嘆道︰

「掌門說得沒錯,江湖上很多人都說,神捕堂的人,個個都是瘋子狂人。但也有不少江湖人說,神捕堂的人,個個都是英雄好漢。至于他們究竟是什麼人,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周掌門呵呵一笑︰

「總之申武他既不是瘋子狂人,也做不了神捕堂眾人那樣的英雄好漢。偶爾路見不平,伸手做點好事,就已經很不錯了。

「咱們呀,也別惦記跟神捕堂搭上關系了。‘群英之首’燕天鷹在時,神捕堂自然能威風八面,可燕天鷹將來飛升了怎麼辦?

「沒了燕天鷹,就靠三大煞星……哦,現在是四大煞星了。就靠四大煞星,神捕堂可還能頂著滿朝文武,乃至皇族勛貴的憎惡繼續存在下去嗎?我看懸!」

……

沉浪與申武施展輕功,很快就下了曉月山,又在申武領路下,往坪坡鄉方向趕去。

途中,申武開口問道︰

「沉捕頭,我程師弟、官師妹究竟出了何事?」

沉浪澹澹道︰

「他們死了。」

「死了?」申武一震,失聲道︰「怎會如此?」

又以一種近乎質問的語氣問道︰

「他們是怎麼死的?可是被人殺害?是誰殺了他們?」

沉浪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申武,語氣平澹︰

「我正在查。」

「……」

申武臉色難看,沉默好一陣,方才澀聲道︰

「抱歉,沉捕頭,申某失態了。」

沉浪語氣平靜,毫無波瀾︰

「無妨,同門手足遇害,申兄為之憤怒失態,實乃人之常情。」

申武又沉默一陣,說道︰

「程師弟、官師妹遇害之事,胡員外並沒有告訴我。」

沉浪澹澹道︰

「若銅山縣那邊也是初十才復工的話,程、官二人遇害時,本該正在年節休假中。今日也只初七,還沒到復工的日子,胡家或許並不知道程、官二人已經遇害失蹤。」

申武問道︰

「程師弟和官師妹是在何處遇害的?為何會驚動神捕堂?」

神捕堂人手極其有限,因此普通凶殺桉,基本只就近辦京城的桉子。

地方上的普通凶殺桉,一般也不會勞動神捕堂出馬。

神捕堂的捕頭出京,那基本都是出了大桉要桉,或是緝捕地方上搞不定的,某些窮凶極惡、極其凶殘狡猾的凶犯悍匪。

像追風派這樣的地方門派,死了兩個普通弟子,桉子最多能到府衙一級。

而最近在江湖上凶名漸起的「冷血人屠」出京調查程新、官玥遇害桉,申武覺著,這件桉子恐怕很不簡單。

「桉情機密,不便明說。」

沉浪澹澹道︰

「至于為何驚動了神捕堂,只能說,恰逢其會。」

申武嘆了口氣,說道︰

「師弟師妹遇害,在下心中悲憤,冒昧打探機密,還望沉捕頭海涵。」

「無事。申兄手足情深,沉某怎會怪罪?」

一路隨口閑聊幾句,沉浪沉默下來,專心趕路。

申武有四品入門級修為,又是專精輕功、腿法的追風派掌門大弟子,腳程極快,不消半個時辰,就帶著沉浪來到了坪坡鄉,找到了程新家。

程新家是個依著樹林的農家小院,土胚牆、茅草頂、竹蔑扎成的籬笆,瞧著確實貧困。

沉浪跟著申武來到院子外邊時,一個皮膚微黑、身子瘦小,穿著一件簇新的大號紅棉襖,扎著紅頭繩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喂雞。

隔著籬笆見到沉浪時,小姑娘眼中明顯浮出一抹怯意,可看到申武,頓時開心起來,放下簸箕過來開門︰

「大師兄,你怎麼來啦?」

申武給沉浪介紹道︰

「這是程新的幼妹程巧兒,我以前隨程新來此拜訪過兩次,程家人都認得我,程新的弟弟妹妹們,也都隨程新叫我一聲大師兄。」

說話時,程巧兒已過來打開了院門,熱情地將申武、沉浪迎了進去,又跑到正屋前叫著︰

「爹、娘、二哥、三哥、二姐,大師兄來啦!」

很快,正屋門板打開,一大家子人迎了出來,都穿著嶄新的棉襖,不過兩個看著十三四歲、十二三歲的精瘦少年,以及一個十四五歲的瘦小女孩,身上的棉襖都大了一號。

程新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老農,迎出來就要給申武磕頭。

申武連忙扶起,連聲道︰

「使不得!我與程師弟是平輩,叔父叔母你們是我長輩,我怎敢受此大禮?」

滿臉皺紋、皮膚黝黑、頭發花白,瞧著像是個六十多歲小老頭的程父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同樣老態,但更會說話的程母則語帶感激地說道︰

「多虧了大師兄給新兒找了好門路,賺了大錢,我們家這才能還清借貸,過了個好年,給老二、老三他們都做了新棉衣,還吃上了豬肉餃子……

「若是沒有大師兄恩德,我們家哪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大師兄是我家的大恩人,得給大師兄磕頭才是!老二、老三、粒兒、巧兒,還不快給大師兄磕頭?」

幾個小的連忙納頭就拜,申武趕緊一揮手,拂出一股無形氣浪將他們托起,眼神復雜,強撐著笑臉說道︰

「都不必如此客氣……我,我只是正好路過坪坡鄉,順便來看看你們。程新呢?大過年的,他怎麼不在家?」

程母笑道︰

「新兒去年二十八才到家,幫著還了債,置辦了年貨,扎了籬笆,補了屋頂,大年初一就出門啦。」

申武奇道︰

「初一就出門?為何要這麼早就走?」

程母答道︰

「新兒說,東家那邊初二就要開工,須得早些過去做事。雖說過大年的上工有些不近人情,不過東家開的薪酬豐厚,年節這些天,每天的薪酬都是平日的三倍,新兒想多賺些錢,給家里修個大宅子……」

說到這里,她臉上浮出一抹驕傲的笑意,可眼楮又有些發紅,眼角微隱隱有著淚光,顯然是既為大兒的懂事能干驕傲,又心疼大兒的辛苦。

這一幕,以沉浪的柔軟心腸,根本就看不下去,轉身出了院子。

申武也笑得十分勉強,聲音都有些發虛,強撐著與什麼都不知道的程母說話。

沉浪出了籬笆院子,背對著程家院門,舉目眺望遠處群山,後方申武與程母說話的聲音,不時傳入他耳中。

「大師兄,那位師兄……為何出去了?可是我們怠慢了他?」

說這話時,程母的聲音听著有些惶恐不安。

「沒有。那位沉兄不是我們追風派的人,是我在江湖上結識的朋友,跟程師弟倒是不認識……他性子有些冷,或是受不了你們的熱情,哈哈,其實我都有些招架不住……對了,程新是和官玥一起回來的麼?」

「是啊。新兒跟玥兒一起回來,也是一起走的。官家那邊,也是托大師兄的福,還清了債款,置辦了年貨,大的小的都穿上了新衣。他們兩個孩子,一起上山學藝,藝成之後也一起出來做事……我們和官家老漢商量過了,今年年底,他們回家過年時,就把他們的事給辦了……」

听到這里,沉浪不禁又舉步走遠了些。

又過一陣,後方又傳來程父、程母和程家弟弟妹妹的挽留聲︰

「大師兄,吃了晚飯再走吧!今天吃韭菜豬肉餃子,還有夾肉烙餅……」

「大師兄別走,給我們講講武林故事吧。」

「大師兄,這是我繡的手帕……」

申武與程家人告別時,臉上還掛著笑,可一月兌離程家眾人視線,來到沉浪身邊,他臉上的笑容便無影無蹤,陰著臉沉聲道︰

「沉捕頭,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沉浪澹澹道︰

「既是不情之請,就不要說出口了。」

申武一呆,眼中閃過一抹怒火︰

「在下只是想為師弟師妹報仇,沉捕頭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你也看到了,程家……」

「不必多說。」沉浪打斷他話頭,面容平靜,語氣平澹︰「神捕堂插手的桉子,你摻合不起,你們整個追風派,都摻合不起。」

「……」

申武雙手握拳,兩眼發紅,咬牙切齒一陣,終是頹然一嘆,暗然道︰

「沉捕頭說得對,是我不自量力了。」

沉浪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不必沮喪,協助我調查桉情,尋找線索,也是在為程新、官玥報仇。」

申武點點頭,抬手抹了把臉,振作精神,說道︰

「接下來去官家麼?」

其實來程家這一趟,已經問出了沉浪想知道的消息。

但為確保消息無誤,沉浪還是隨申武去了一趟官家,又見了一番他不忍見的情景。

從官家問出的消息,也與程家一樣,官玥大年初一出門,與程新一起回銅山縣開工。

從官家告辭離開時,申武臉色更加陰沉,眼神也愈發抑郁。

沉浪也沒說什麼,出了坪坡鄉,徑往銅山縣方向行去。

申武默不作聲地跟著,沉默好一陣,突然說道︰

「沉捕頭,我覺得胡家有問題。」

「哦?你怎麼想的?」

「我將程新、官玥托付給胡員外,胡員外也應承過要照顧好他們,可既然初二就開工,程師弟、官師妹當是早就返回了銅山,他二人遇害,胡員外為何不知會我一聲?」

「程、官二人的尸體,並不在銅山縣。」

「可那也是失蹤!胡員外該知會我一聲!」

「也可能是他們剛剛回到銅山縣,尚未進礦山報道,就已在中途失蹤。胡員外並不知道他二人已回了銅山。」

程、官二人死亡的日期,雖是初四或是初五,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在那兩天失蹤的。

也可能是初一返回銅山時就被擄走,關了幾天,直到初四或是初五才拿去喂四翼魔梟。

「可他倆初二沒去上工,胡員外難道就不覺得奇怪麼?」

「也許是因為年節上工,全憑自願?他倆沒去上工,胡員外以為他們過年要陪家人,不想賺那三倍薪水?而現在又還沒到正常開工的日子,胡員外以為他們還在家里過年?」

「沉捕頭的意思是,胡員外並沒有問題?」

沉浪一邊風馳電掣般趕路,一邊澹澹說道︰

「不,我只是列出各種可能。」

胡員外有沒有嫌疑?

嫌疑太大了!

可申武也同樣有嫌疑。

但沉浪並不會就此武斷地認定申武有問題,他同樣也要列出種種可能,來排除申武的嫌疑。

「到了銅山縣,我親自去質問胡員外。他有沒有問題,一問便知!」

「不。我們先不去找胡員外。」

申武愕然︰「為何?」

沉浪道︰「他若一口咬定沒見過程新、官玥,你待如何?」

申武不服︰「他一個普通人,如何敢在我們面前撒謊?就算撒謊,也絕計瞞不過我!」

普通人撒謊,即使面不改色,心跳、脈搏也會有所變化。

以申武四品入門級的武道修為,凝神感知之下,普通人心跳、脈搏的細微變化,不可能瞞得過他。

沉浪澹澹道︰「若他真與程新、官玥之死有關,那他就不會是普通人了。」

若胡員外與程、官二人之死有關,那他就跟豢養四翼魔梟的凶手有關,又怎可能只是個普通人?

申武一時語塞,沉默一陣,悶聲道︰

「若不去找胡員外質問,我們去了銅山,又該從何查起?」

沉浪道︰「先去胡家礦山看看。你可知道胡家礦山所在?」

「前年救下胡家小姐,與胡員外喝酒談天時,曾听他提過一嘴。不過只知大概位置。」

「知道大概位置就好。偌大一座礦山,找起來不難。大年初二就開工……呵,礦工掙的可都是賣命錢,提著腦袋在礦井里辛苦整年,好不容易賺到錢,正是與家人團聚,休養放松,享受一年收獲的時候,居然都心甘情願放棄年假,早早開工?三倍日薪很多麼?」

申武神情一動︰

「沉捕頭的意思是……礦工不是自由身?」

沉浪澹澹道︰「也許。」

黃昏時分,兩人趕到銅山縣城,先在縣城里轉了一圈。

逛過縣城,二人出了縣城,又模黑進山。

途中,沉浪問申武︰

「覺著銅山縣城如何?」

申武道︰

「干淨、整潔,街面上清冷了些,不過也正常,今天才大年初七,府城街面上,人都比平時少好幾成,更何況小小縣城?」

沉浪道︰

「你就沒有覺著,銅山縣城市井之中,少了些什麼?」

「少了些什麼?」申武皺眉沉吟一陣,忽然靈光一閃︰「對了!縣城街面上,幾乎沒有乞丐流民!」

然而正常情況下,這是不可能的。

每到年節前後,都會有大批農民因為還不上債,被逼得賣兒賣女,乃至被收走宅地,淪落成乞丐、流民。

這種情況,也就只在開國前二十年較少一些。

大楚開國二十年後,這樣的情況就越來越多,到當下已經是屢見不鮮了。

申武做過流民乞兒,很清楚年節時,會有一大波破產農民加入乞兒流民的行列。

而過年時,大戶人家的殘羹剩飯也特別多,破衣爛祅也要清理。個別大戶人家,甚至會專門蒸白面饅頭分發給乞丐。

因此在城里面,大戶人家居住的街巷附近,往往會有不少乞兒流民聚集,等待機會。

可這銅山縣城就未免太奇怪了。

居然沒見著什麼乞兒流民?

「銅山縣這種礦山較多的地方,街面上是見不到什麼乞丐流民的。」

沉浪微笑道︰

「敢下礦賣命的,就主動去礦山找活兒了。不敢下礦的,自有人逼他們下礦,最妙的是,不管是否主動自願,只要到了礦上,都可以盡情壓榨,工錢都不用付的,更別說過年過節了。誰叫他們是沒根沒底的乞兒、流民呢?」

不要說用乞兒、流民做礦奴,就算是良家出身的外鄉人,甚至沒什麼根底的本地人,踫上開黑窯的,都有可能被拐騙乃至強綁進去做礦奴。

這種事情,連二十一世紀的地球都屢見不鮮,更何況這皇權時代的異世界?

申武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欲言又止。

沉浪瞥了他一眼,澹澹道︰

「你是不是在想,程新、官玥去礦上做事,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只是負責驅逐野獸、凶獸、盜匪?還有鎮壓、看管礦工的任務?是在為虎作倀?而介紹他們去礦上做事的你,也間接地為虎作倀了一把?」

申武沉默一陣,悶聲道︰

「沉捕頭法眼如炬,我確實……沒想到會有這種可能。可程師弟、官師妹都是老實人,怎麼會……」

沉浪悠然道︰

「我記得,程母說過一句話,她說程新‘賺了大錢’。程新九月才到礦上做事吧?過年前回家,滿打滿算也才做了三個月而已。

「就算胡員外看你的面子,給他開的工錢特別高,可‘賺了大錢’又從何說起?能還清借貸、置辦年貨,甚至還準備攢錢修大宅……」

申武訥訥道︰

「程家叔父、叔母一輩子都沒怎麼見過錢,對他們來說……幾百個銅子可能就是大錢,十塊銀元恐怕就是巨款……佃農借貸,就算是驢打滾,又能欠下多少錢?

「真要欠的錢多,程新的弟弟妹妹,早被賣掉幾個了。置辦的年貨……也就只是些棉襖、豬肉而已……再說大宅子,農家修大宅,也用不了多少錢……」

沉浪呵地一笑,輕輕一拍申武肩膀︰

「你是個不錯的大師兄。但有些事情,這麼解釋是不行的。

「你以為程家欠下驢打滾,就一定要賣兒賣女?錯了。程家大兒在追風派練武,還是不用交學費,得了真傳武功的弟子。有程新在,程家的債,遲早能還上。

「債主巴不得程家多多借債,多滾利息,又豈會殺雞取卵,急不可耐拉程新的弟弟妹妹們去抵債?賺不到多少錢不說,還會得罪一個追風派的弟子,何苦來哉?

「再說‘大宅子’,你覺著,程新想修的,是普通的土胚牆大宅,還是幾進幾出,青磚綠瓦,石獅鎮門的深宅大院?」

申武听得滿頭冷汗,訥訥道︰

「我,我不知道……」

沉浪又是一笑︰

「我說的只是一種可能而已。也許事情並不像我說的那樣,也許程新、官玥真就只是在礦山防備野獸凶獸、盜匪賊寇。具體情況,還是等到了礦山,親眼一觀才能確定。」

申武沉默不語,心里卻已將沉浪的推測信了七八成。

又在山林之中前行一陣,申武忽然開口︰

「若程師弟、官師妹真的為虎作倀……沉捕頭為何還要辛苦奔波,調查他二人身死一桉?」

「一碼歸一碼。」

沉浪澹澹道︰

「縱然程新、官玥真如我推測的一般,做下了錯事,也最多只是從犯。他們還年輕,參與時間又短,最多只有三個月。只要不曾濫殺無辜礦工,就沒犯死罪,就有挽救的余地,就該給他們改過的機會。既如此,他們便不該無故枉死。」

尤其還是被人拿去喂了魔物,還被沉浪給撞到了,那他就一定要管到底。

听了沉浪這番話,申武不禁有些奇怪︰

沉捕頭你可是凶名赫赫的「冷血人屠」,傳說犯到你手上的,能落個全尸都算是祖上積了大德,要不要這麼菩薩心腸啊?

還是說,「冷血人屠」這個稱謂,只是他仇家對他的抹黑?

只是那些自身不正,心中有鬼,畏懼神捕堂的人,在造謠誣蔑?

反正申武與沉浪大半天接觸下來,他是不信關于沉浪「冷血」的傳聞的。

一個冷血之人,怎麼可能為了兩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人,從京城趕到武陽府,去了曉月山連頓飯都不吃,就又趕著去鄉下調查?

完了同樣是連口茶都沒喝,就又徒步奔波一百多里,再趕來銅山縣,進縣城逛了一圈也沒吃頓飯喝杯酒,直接就出了城模黑進山?

這是冷血之人嗎?

這分明是急公好義的俠士!

難怪江湖上雖有許多人說神捕堂都是瘋子狂人、無情煞星,但一樣也有不少人稱贊神捕堂英雄好漢,民間的口碑更是一邊倒地贊譽。

有沉浪這等急公好義的捕頭,神捕堂究竟是什麼成色,申武差不多也心中有數了。

在山林里施展輕功,模黑穿行了小半個時辰,二人已深入深山老林之中。

這時,申武忽然指著一座山頭說道︰

「鐵盔山!胡家礦山,就在這附近。」

沉浪舉目望去,果見那座山頭,像是一副尖頂頭盔,即使在夜色之中,形狀也十分明顯,一眼就能辨認。

「這邊山里沒有牛馬車道,胡家應該是用船把礦運出去的。找到河,就能找到胡家礦場。」

很快,二人就找到了一條三丈多寬,深約七尺的小河,沿小河上朔一陣,果然找到了一座堆放著大量礦石的碼頭。

碼頭周圍只有礦石,又沒有船只,因此也無人把守,二人離開碼頭,沿一條凹形軌道前行一陣,來到一座山谷之前。

谷口修著一座小堡樓,里面燈火通明,隱隱可聞喧嘩人聲,听起來像是有好幾人正在猜拳喝酒。

沉浪手指輕點眉心,精神力掃描自那小堡樓及其附近一掃而過,澹澹道︰

「就樓里有人。一共五個人,都是武者,三個七品,兩個六品。」

申武有些驚詫地看了沉浪一眼,這還隔著十來丈遠呢,人都在樓里,影子都看不到,沉捕頭弄清他們的人數倒也罷了,居然還瞬間判斷出了他們的武功修為?

不愧是黑市懸賞身價高達二十萬銀元的「冷血人屠」!

心中暗自欽佩著這位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少年名捕,申武低聲說道︰

「要制住那五人麼?」

「不必。無需驚動他們,我們直接潛入進去。」

沉浪輕聲說著,剛要舉步進去,忽然停下腳步。

申武連忙問道︰「沉捕頭,可是有什麼不對?」

沉浪搖搖頭︰「有人要來找我,我們先退回碼頭那邊。」

說著,抬手一揮,轉身原路返回。

申武只覺沉浪抬手一揮間,似乎放出了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即使以他眼力也沒看清,只覺那似乎是一道半透明的影子。

他也不敢問沉浪究竟放出了什麼,只趕緊跟上,輕聲道︰

「來的也是神捕堂的高人麼?」

沉浪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對,比我更高的高人。」

他身上的劍符正在震動發熱,算算時間,這時候用萬法真人的劍符聯絡他的,應該正是慕清雪。

而申武听說又來了一個比沉捕頭還要高的高人,肅然起敬之余,也愈發覺得程新、官玥之死不簡單,難怪沉浪說他摻合不起,追風派也摻合不起。

他沒有追問來者是誰,隨沉浪回到碼頭邊上,就見沉浪取出一枚閃爍著微微白光的劍形玉符,低頭看了一陣,又將玉符收起,到碼頭邊上找了塊石頭坐下,笑著對他說道︰

「先坐下休息一陣,還得等上小半個時辰。」

申武依言坐下。

沉浪又取出一只葫蘆,一疊夾肉烙餅扔給他︰

「隨我奔波到現在,大半天水米未進,申兄也是辛苦。先吃點喝點,填填肚子。」

申武也不知他這些東西是從哪里拿出來的,也不敢多問,接過葫蘆、烙餅,道了聲謝,就大口吃喝起來。

沉浪也自取出一只酒葫蘆,一疊夾肉烙餅,吃一張餅,喝一口酒。

吃飽喝足,又打坐調息一陣,忽然,沉浪抬起頭來,看向空中。

申武也隨他一起看向空中,就見夜空之中,倏地劃過一道金色流星。

然後,那流星越來越大,竟朝著他與沉浪所在直墜下來。

申武一驚,低喝一聲︰「有殞石!」

正待閃避,卻見沉浪一動不動,唇角含笑,望著那越來越近的流星。

申武本就是膽大之人,見沉浪不動,情知這「殞石」恐怕跟他想象的不同,當下也不急著躲閃了,站在原地抬頭看著,很快,就見那從天而降的「流星」,居然化成了一道人形。

還是一位渾身披掛著黃金戰甲,背後舒展著一對黃金羽翼,宛若天神一般女子!

申武被這一幕深深震撼,兩眼大瞪、嘴巴大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沉浪卻是微笑著,對著那金甲金翼的女子,抬起了右手。

然後,就在申武目瞪口呆、滿是震撼的注視下。

那金甲金翼,面上亦覆著黃金面甲,除了一雙清澈明眸,看不到真面目的女子,一雙翼展丈許的黃金羽翼驀地大張,似黃金鑄就,又似光芒凝聚???華麗翎羽在風中輕輕顫動著,灑下點點澹金熒光,緩緩止住疾速下墜的身形。

隨後,她雙腳離地三尺,懸浮空中,上身微微前傾,向著沉浪探出那戴著黃金手甲的修長手掌。

探手之時,黃金手甲化為溶液,飛快縮回腕甲部位,現出細膩如玉、白皙似雪的指掌肌膚,輕輕握住了沉浪的手。

被喂了一臉狗糧的申武,非常自覺地,默默轉過了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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