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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圖窮匕見

近些日子,秦芳有些苦惱。

距上次國師將傀儡送來,已經過了幾天時間。毫無疑問這具傀儡是為即將到來的大奉戰爭準備的,理應送往大奉王朝。而秦芳也就犯難在這里了,應該派誰將此事做成呢?她思考了好幾天,心里卻始終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十二境的瑰清,本應該是最適合的人選,但是她已經成為此方天地的聖人,故而受到限制,不能離開京城。

而建造酆都京一事極其重要,一處建錯,則前功盡棄,所以國師需要日夜督造。

至于那個曾經喜歡和陳鷺瑤待在一起的年輕道士,已經從心愛女子身上找到了破鏡契機,這幾日就會閉關沖境。

除去這些真正意義的高手,剩下的人,既要有實力能遠赴大奉,又必須得是秦芳信得過的,思來想去,也只有那幾個和瑰流從小長大的丫鬟了。

但是這幾個丫鬟仍都不是省油的燈。

比如桃枝,雖然表面恭順,其實最不听話,要真讓她去了大奉,估計她就會賴在瑰流身邊不回來了。到時候天高皇帝遠,誰能管得著?

而輕雪,雖然她是幾個人中最听話的,說一不二,卻也是幾人中性子最倔的,本來這對主僕就存在嫌隙,到時候兩個人相見,難免會再鬧出什麼矛盾。

所以秦芳心里勉強留下的人選,只剩下金梔。而這,也是秦芳真正犯難的地方。

這三個女兒當中,她既不像輕雪那樣早就被悄悄選為瑰流日後的賢內助,也不像善以媚態誘人的桃枝那樣受盡太子的憐愛。可她,卻是秦芳最疼愛的那個,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尤其當她不惜折損二十年壽命沖向姚眺求死的那一刻,她在秦芳心里的地位,已經和瑰清狐媚子無異。

最怕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尤其對女人來講,百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可以揮霍?

從梵柯山把金梔領回家之後,秦芳就下定了決心,從今往後不會再讓她做任何涉險的事情。比輕雪和桃枝少活二十年的她,是時候享受靜好的歲月了。

所以此次凶險萬分的大奉之行,秦芳真的不願讓她去。

用過今天的早膳後,秦芳又把宮中所有武人的名冊翻看了一遍,即便她明知這是徒勞之舉。

期間,小稚童還登門造訪,提醒他和她按照事先的天機推演,最遲再有月余時間,大奉境內就會爆發戰爭,而從京城出發到大奉最快也要二十日,所以運送傀儡一事耽誤不得,最遲最遲,明天也應該出發了。

秦芳本就愁的頭痛,听他的言語就像是蠅蟲在耳邊嗡嗡嗡,頓時感覺心煩氣躁,于是很不客氣地將他轟了出去。

但是小稚童在離開椒房殿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秦芳的心。

「懦夫襯照英雄,丑女造就美人。為了一些人的幸福,就必須要另一些人去承受苦難,這天下從來沒有兩全其美,娘娘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才對。」

此時此刻,經過一夜的車馬顛簸,瑰流一行人已經順利進入第二座軍鎮,被許溫暫時安置在一處偏僻簡陋的小院子里。

實不相瞞,剛進院子的那一刻,就連很少抱怨環境艱苦的瑰流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這根本就是一座常年沒有人住的廢棄院子,荒蕪而生的雜草甚至與膝蓋平齊。走進屋子,瑰流更是嚇了一跳,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也沒有,至于能夠睡覺的床榻更是奢望。唯一能夠用于休息的東西只有一張破草席子,扎不扎人不知道,反正是落滿了至少幾年的灰塵,要是將整個草席子放進清水里,估計清水就會變成泥漿。

「這地方,根本沒法休息。」瑰流無奈看向身邊男人。

許溫面露難色,「按照計劃應該安排諸位在客棧歇腳的。但我剛剛得到消息,掌管這座軍鎮的校尉,本應該走在進京面聖的路上,卻不知何故往回走了,估計再有半日就會回來,所以我才把諸位領到了這里。」

瑰流微微皺眉,「那位校尉和你交情如何?」

許溫搖搖頭,「不算太熟,只是之前單獨喝過幾次酒,但是都聊不到一塊去。」

瑰流想了想,又問道︰「這座軍鎮屯有多少兵力?」

「接近八千人,有兩千人是我的人。」許溫如實回答。

「這樣的啊」瑰流看向面紗遮容的女子,眨了眨眼,「你覺得怎麼樣?」

女子摩挲劍鞘,回答道︰「可矣。」

少女撇撇嘴,「既然那個校尉要回來,那我們今晚還能走嗎?我很趕時間誒。」

許溫連忙道︰「這個請放心。今夜子時一過,城牆上就只剩下我的人,只要動靜小一點,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

瑰流點點頭,「那好,我們就先在這里休息。」

直到听到這句話,許溫才悄悄松了口氣。

突然,一個兵卒火急火燎地闖進院子,在許溫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麼。

「先失陪了,晚上我會來接諸位。」

臉色鐵青的許溫,大步流星走出院子。

他走之後,瑰流連忙看向女子,詢問道︰「听見他說的是什麼了嗎?」

「大概是一種方言,听不懂。」女子答道。

「的確,我們大靖軍中也有用方言交流的習慣,怕的就是像你這樣的大修士用神通手段偷听。」

瑰流打了個哈欠,眼淚直流,當即感到一股困意。要知道,這個男人可是守了一整夜,直到天明破曉的時候實在扛不住了才睡了一小會兒。

整座院子都沒有落腳休息的地方,就連那個破草席子都沒法用,躺在上面很是扎人。所以瑰流干脆將躺在大片大片的雜草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睡覺。

小丫頭看男人那副表情,似乎很舒服,于是在他身邊躺下。

或許是真的很舒服,這一大一小兩個人,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而且都微微打鼾。

女子雙手抱劍,靠在牆壁上,閉目冥想。

整個院子里,只剩下少女百無聊賴,既沒有能夠躺的地方,也沒有能夠坐的地方,她就只能來回踱步踢草玩。

另一邊,面色陰沉的許溫在離開院子之後就鑽進一輛馬車,他沒有立刻放下簾子,而是等剛才給自己傳話的那個兵卒也蹬了上來。

方才還一臉極其不悅的許溫,突然變的極其恭順,大氣不敢出一聲。

而這位兵卒,摘下頭盔,面無表情︰「他真的最快還要半日才能到?」

「回許大人,高校尉已經將前後兩座軍鎮的兵力集結完畢,估計只需要一個時辰,就可以按照計劃行動了。」

「嗯。對了,那個太子先前的那一番話,你怎麼看?」「許溫」猶豫一下,小心翼翼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話雖美,不可信也。」

兵卒哈哈大笑,「他真以為我許溫還是曾經的許溫?一個太子的頭顱和一個權臣之女的頭顱一同奉上,不比他給我的好多了?」

「面對一個武評前十的大宗師,八千人不夠,那兩萬人呢?」

「許溫」眼神炙熱,這同樣也是他一舉扶搖直上的機會。

車廂里只有四個字久久回蕩。

「插翅難逃。」

直到傍晚時分,火燒雲燃透了半邊天,瑰流才睡醒。

他坐起身,發現身旁只有被壓扁的草地,而小丫頭卻不見了蹤影。

環顧四周,就連那位少女和那位女子都沒了人影。

瑰流便有些心急,連忙站起身,一邊喚小丫頭一邊尋找,可是找遍了整座院子,一個人也沒找到。

這時瑰流才發現院子的柴門是敞開的。

走出院子,往左一看,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處不太明顯的火光,還有三道模糊的身影。

這時瑰流也听見了遠處小丫頭的聲音,「這里!這里!」

等瑰流走進,才發現幾人圍著篝火,篝火上有幾條魚。

「這篝火是誰架的?這魚是誰抓的?這旁邊有河嗎?」瑰流直接來了個一連三問。

「魚是那位叔叔送的,篝火也是他幫我們架的。小丫頭回答道,目光垂涎地看向油滋滋的烤魚。

瑰流在小丫頭身邊坐下,這時他才發現,此處風景極好,既能看見山坡下的很多田舍,又能更近地看到天邊的粉女敕晚霞。

晚風微涼,但是烤著篝火,甚至有些熱。

「如此一來,倒也不錯。」瑰流感慨道。

小丫頭忽然指了指山坡下那一大片農舍,說道︰「天已經黑下來了,也應該到了吃飯的時候。這一大片人家為什麼既不升炊煙也不點燈呢?」

「真的。」瑰流驚訝道。

雙手抱膝的少女,把下顎擱在膝蓋上,輕聲道︰「自戰火綿延以來,百姓流離失所。這種荒無人煙的村落,現在已經遍地都是了。」

「是啊,歷史上任何大人物的權力斗爭,最無辜的犧牲者是天下百姓。」

小丫頭雖然拋出了問題,但是根本就沒有用心去听兩個人的交談。她的眼楮只是盯著篝火上的烤魚,嘴角已經要流出口水。

「好了!」

她到底還是沒按捺住,說著就要伸手去抓。

瑰流一下子拍掉她伸到半空中的手,哭笑不得,「好什麼好了?里面還沒熟透呢,你要啃生魚啊。」

突然,從山坡周圍的樹林里高高飛出一只隼。它迅速俯沖,瞬間來至幾人面前,在篝火上一掠而過,把小丫頭垂涎已久的魚給叼走了。

小丫頭愣了一下,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但是接下來,那只隼不知為何突然暴斃,重重墜地。

瑰流瞬間就想到一個極有可能的事實。

這魚,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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