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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篇 第一百二十章 此間山水獨好(4)

隴州夜如晝,商賈雲集,富甲天下,比起恢弘森嚴的京城活潑許多。十五歲那年有少年初游隴州,的他,已經失去了心愛的女子,,的心愛。

所以誰的名字人生道路是從,一開始就既定的呢?誰能信誓旦旦拍胸脯說我的結局就是這個?誰敢說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正確的位置?十五歲的少年以為這輩子不會有讓自己動心的女子,長大後二十歲的他卻已經被困在情愛一事的苦海中,所以人生中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不確定的人生,任何極其肯定的想法全都只是自以為是,只是一種無聊的虛妄。

城中燈火喧天,重游故地的男人卻始終在城外徘徊不前,他坐在地上,並沒有因為自家妹妹和自己失散許久沒有出現而感到著急。明明是腳下的是隴州舊地,可男人不知怎的卻想起了綠帶城南下去往青錢城的路上,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略顯拘謹和不安的柔怯女子,

如果今天重游的是綠帶城,是笙歌畫舫,水色瀲灩的杏花鎮,是那座老婦人經營的胭脂鋪子呢?

他不敢想,更不敢想。

「發什麼呆?」

狐媚子天然蠱惑的柔媚嗓音使得瑰清的說話語氣都沒有那麼冰冷了。瑰流抬起腦袋,看見那張狐媚至極卻略帶冷氣的臉龐,有很大嘴欠嫌疑地說道︰「狐媚子還真是天下男人向往的溫柔鄉啊,現在用這幅皮囊的你,看起來都溫柔了好多。」

瑰清猶豫一下,貼在他身邊坐下,說道︰「走的著急,沒有準備易容面皮,一會兒你先進城給我買個帷帽。」

瑰流忍不住感慨道︰「忘記以前听誰說的,越好看的女人越麻煩,之前不解其意,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茅塞頓開了。」

瑰清目光遠眺,輕聲道︰「這是我第一次走出家門呢。」

「是啊。」瑰流笑道︰「從小到大,你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哪?」

「漾月湖。」

「京城外的漾月湖?我要是騎馬去,來來回回兩個時辰就夠了。」

瑰流輕聲道︰「咱娘一直把你束縛在她身邊,絕對不允許你亂跑,甚至為此還給你修了佔地廣袤,天下獨絕的沁瑰宮,這絕對不是因為封建傳統禮教女子足不出戶的緣故,而且你也知道咱娘壓根不信那些。那麼瑰清,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才讓咱娘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限制你的自由?我知道你之所以和狐媚子互換身體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只是我悄悄離家,咱娘或許會睜只眼閉只眼。但如果是你擅自離家,不管你去哪里,咱娘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找到你,再把你帶回去,所以你才讓狐媚子假扮你來隱瞞你離家出游的事實。」

瑰流突然扯住她的胳膊,沉聲道︰「瑰清,告訴我!」

令人意外的是瑰清沒劇烈排斥,只是微微掙扎便任由他扯住,面對他的咄咄逼人,她始終表現的平靜自然。

「以後我會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關系,我可以等。」瑰流毫不猶豫道。

「我先進城了,當務之急是買匹馬,再給你買個帷幔。」

瑰流站起身,剛想走,又頓住問道︰「這夜黑風高的,你一個人在這要緊不?」

瑰清微微皺眉,一臉疑惑看向他。瑰流連忙道︰「我意思是你和狐媚子換身體了嘛,這這幅身體要是踫到危險能不能自保?」

「上個閣樓都氣喘,你覺得呢?」瑰清反問道。

瑰流愣了好幾秒,嘴巴大張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個字。

一個武道盡廢的男人,一個柔弱的女人,要去兵荒馬亂的大奉王朝?

說不定明天就踫到一伙山賊,然後小命就沒了。

「瑰清,要不然你還是回去吧,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瑰流把姿態放得很低,近乎乞求。

瑰清紅唇微張剛想說話,突然皺了一下眉,雙手不自覺捂住胸口。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瑰流看出來了她的異常,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發現瑰清始終偶爾會微微皺眉,看起來就不大舒服。

瑰清深呼吸一口,略顯急促的氣息趨于平穩,雙手平靜放在膝上,「狐媚子有肺癆,經常會出現胸悶和絞痛的情況,起初我也不知道,直到年前和娘親把她接到宮里一起生活之後才漸漸發覺。」

「那你沒有帶藥,路上要是嚴重了怎麼辦?瑰清,這麼嚴重的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已經好很多了,沒有大礙。」瑰清卻再度微微皺眉。

瑰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滿臉都已經寫著不舒服了,偏偏還要嘴硬,自家這個妹妹真是愁人啊。

他截然變了一個人,死死盯住瑰清,語氣冰冷,「你現在根本承受不了馬背上的劇烈顛簸,跟著我只會是累贅,一無用處。明天早上我去官府找人把你送回去,我不需要一個沒用的人。」

瑰清抬眸看他,「你就是這樣當哥哥的?」

「瑰清,正因為我是你哥哥,所以我不能讓你涉險,尤其你還患著重病。」

瑰流向她伸出一條胳膊,「不嫌棄地話可以扶我,先別管什麼帷帽了,進城先就近找個客棧,然後我去草藥鋪子買煎藥。」

瑰清站起身,沒有依靠他,氣喘的比剛才又厲害些。狐媚子的肺癆恰恰在一年中這個春夏交替的時候最為嚴重,尤其每到夜晚,幾乎不能安穩入睡,睡前需要喝藥,還需高枕才能勉強入眠。

二人一起緩緩入城,幸虧有家客棧就在入城主道上。一番瑣碎過程後到了房間,瑰清臉色較之前更差,坐在床榻上便捂住胸口,眉頭緊皺不松。

瑰流哪里還敢耽誤時間,問好店家草藥鋪子的具體方向,出了客棧就開始狂奔。

只是這個男人跑著跑著,不知怎麼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曾經也有個男人在大街上瘋狂奔跑,懷里抱著一位胸口浸染鮮血已經斷氣多時的女人。

他瘋了般地抱她跑出城,瘋了般地抱她登山求命。

連生死都經歷過,為什麼她還能一句話都不說就就離開了自己?

那些經歷對你來說是什麼?一下許下的諾言對你來說是什麼?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麼?

王姒之,你他娘的知不知道現在我滿腦子全是你?

你他娘的說把我忘記就把我忘記了?我不相信,除非你親口回答。

男人淚眼模糊跑到草藥鋪子,抹了把眼淚,著急喊道︰「肺癆,給我煎藥。」

兩鬢微霜的郎中放下書,微笑道︰「稍安勿躁,這就煎藥。」

半個時辰後,瑰流提著盛有煎藥的湯罐回到客棧,輕輕敲響瑰清的房門,一連幾次沒有反應,瑰流心生不妙,一把推開,果不其然人並不在里面。

他大腦唰的一下空白,額頭直冒冷汗。一瞬間,千百種可能已經在他腦海里閃逝。

直到背後傳來一聲輕語,「我不在,就不知道站在門口等一會兒?」

瑰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猛然轉身,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心里一塊巨石轟然墜地。

「你去哪了?」

她不回答,他也不再問,把湯藥放到桌上,輕聲囑咐道︰「趁熱喝,早點休息,晚上若是不舒服就喊我,我不會睡太死,我先回房間了。」

瑰清盯著他的臉龐,問道︰「你哭了?」

「這你也能看出來,我明明特意擦過臉。」

「淚痕沒擦干淨。」瑰清在床上坐下,「好了,你出去吧。」

「嗯,晚上不舒服記得叫我,實在不行敲牆也行。」

瑰流說完便退出了房間。

瑰清湊到桌邊,拿起湯匙剛要服藥,忽然微微皺眉,小心翼翼嘗試了一小口。

突然,她感覺頭暈目眩,渾身軟弱無力,想要極力起身卻根本無濟于事。

在保持清醒的最後一刻,她看見房門被打開,瑰流走了進來。

「對不起,瑰清,如果我不用這種手段,你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我寧願你怪我一輩子,也不能帶著你涉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已經漸漸有了個好妹妹的樣子,那我也要做一個好哥哥。」

他把被迷暈的瑰清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褥,然後就一直坐在門口等待。

不久後,有敲門聲響起。

「請進。」

一襲白衣踏過門檻,身後跟著一位女子。

白衣拳仙姚眺,南詔亡國公主。

「她就拜托你倆了,大恩不言謝,日後必定相報。」

南詔公主將床榻上的瑰清抱起,搖搖晃晃略顯吃力。

姚眺說道︰「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把她送回去用不了多久,往返只需要三日。有我護送你去大奉王朝,能給你省去很多麻煩和危險。」

「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時間緊迫,別說三日,就連半天時間我也等不了。今天在隴州踫見你還真是意外,你只需要把她平安送回京城就好。」

「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姚眺拍了拍瑰流肩膀。

「我會一直記到死。」

姚眺和抱著瑰清的南詔公主離開了客棧,瑰流透過房間窗戶親眼目送那輛馬車緩緩駛出視線盡頭。

「王姒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我最大的誠意。這一次,如果你回不到我身邊,那我也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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