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莊主，盧某絕無消遣之意，某是真心想要購車，但想想辦法，只要再想想辦法，定能找到解決之法。」
見許遠生氣，盧象升連忙解釋說道。
「想辦法你們自己去想，難道還要許家莊替你們想不成？」
許遠譏諷的道，伸出一根手指，下達通牒道︰「給你們半個時辰時間，若想不出辦法說服我，你們打哪來就回哪去吧。」
「莊主大人！」
幕僚孫元化拱手道︰「一萬輛自行車，五百萬銀元，分期十年付款如何？以天雄軍之實力，可剿除流寇，掃北方蒙古、後金，定能一一擊敗他們，繳獲足夠還款抵債的財物。」
「十年太長了。」
許遠搖頭︰「這中間的變數也太多太大了，五年，最多給五年時間，若是五年之內，不能支付全部購車款，你們違約的代價，恐怕不只是歸還自行車那麼簡單了，許家莊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欠的！」
這話打消了孫元化準備放出‘五年內定能攢夠五百萬’的豪言，因為這確實是不太可能的，天雄軍再能打，自身也要消耗不少錢糧，再去完成每年賺上百萬銀元的任務，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況足足五百萬的銀元，若真能搞到，不用拿來買自行車，而是以一百銀元每匹的價格，購買上萬匹的上等戰馬，再購買無數的草料豆料，聘請大批的壯丁馬夫，也能打造出一支純騎兵部隊，戰斗力同樣彪悍，且花的錢要少得多，可能兩三百萬就足夠了。
與之相比，買自行車反而很不劃算，除非大幅的降價。
所以幕僚張華玉提出自行車售價不合理，所謂量大價優，一次買下上萬輛，單價起碼得打個八折、六折，怎能跟零售價一樣？
「打折沒問題，只要你們能立刻掏出四百萬或三百萬兩，打八折、六折都可商量，但你們抱著賒賬的目的而來，讓許家莊承擔收不上貨款的風險，你們覺得還有可能享受折扣價麼？」
許遠搖著頭道。
張華玉蔫了下去，實在沒辦法反駁，這折扣價顯然是談不下來。
「大人，我們不如還是想辦法多抓點俘虜，給許家莊商隊送去大批的礦工。」
這時隨從李重鎮，站起身，走到盧象升身旁，湊到他耳邊道︰「大人深受聖人教誨，做不出傷天害理之事，但我們不抓華夏族人為礦工，卻可以去抓異族人丁，如雲貴的土司部落，北方的蒙古，遼東的建奴，將其擊敗後，再把俘虜賣給許家莊，以這些異族人丁之多，三五年里，抓百萬人是沒問題的，既然這些都是不服教化的異族，把他們賣作礦工是可以的，不存在傷天害理之問題。」
「這……」
盧象升想了想，他不是迂腐之儒，還是搖頭道︰「異族之人也是人啊，有傷天和，還是有傷天和啊，不可為之，天雄軍一旦墮落，哪會管什麼異族本族，定見人就抓，再欺騙蒙蔽我也。」
這個方桉也被盧象升否了，不是他天真善良，覺得異族可以輕松感化，這是不太可能的，他也認為異族是巨大的威脅，是要被打擊的對象，只是一旦面對抓一個異族，就有10到30銀元賞金的獎勵，在一部分的將士眼里，就只有白花花的銀元，而沒有本族異族的差別了，抓良冒功現象定然嚴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該怎麼辦？」
隨從雷時聲皺著眉道，似乎每條道路都走不通，早知道如此，就不該來這個海港城。
「有辦法的，定然是有辦法的，只是還沒有想到。」
盧象升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絞盡腦汁的思索著，就是想找到一個萬全之策。
但大半個小時過去了。
他們幾人聚在一起探討了十幾個的方桉，然後都被他們自己給否了。
而已經喝了三杯茶，看了很長時間熱鬧的許遠，不太願意再等下去了，他指節敲了敲手旁的茶幾，吸引他們的注意，開口道︰「怎麼樣，時間快到了，想出好的辦法了麼？」
「想出來了！」
盧象升開口道︰「我們不買上萬輛自行車了，只要三千輛！一百五十萬兩的貨款，可先支付一成，剩下九成分三年付清，即每年還款四十五萬，若戰場繳獲不夠償還，那就以青壯礦工付賬，只要每年抓兩萬左右的老賊慣犯，或者異族青壯而已，這不算很難，天雄軍有把握做到，等這批自行車的貨款結清，我們再買第二批、第三批，如法炮制，十年左右，天雄軍便也可擁有萬輛自行車。」
听完這個方桉。
包括許遠在內，在場許家莊一方的人，都不得不點了點頭。
可以。
這方桉確實可以。
可行性、可操作性非常高，風險降到了很低的程度，支付方桉也沒問題，以天雄軍的戰斗力，每年抓個兩萬青壯，可謂輕輕松松，完全不用擔心。
許遠也沒有想到，這個盧象升，還真是有兩把刷子，退一步海闊天空，把自行車的需求量降低到三千輛後，類似于買房只準備三成首付的行為，大難題變成了小難題，若是放在現代社會，他這類的人，肯定是最早一批買房上岸的人。
「許莊主，不知盧某的方桉如何？」
盧象升嘴角一翹，頗為得意的說道，彷佛扳回了一城。
「不錯，我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不過我這里有兩個更好的方桉，不知你是否感興趣？」許遠拋出誘餌說道。
「許莊主請說，盧某想听一听。」盧象升眼楮一亮道。
「第一個方桉是對賭方桉，一萬輛的自行車，我們許家莊可以交付給天雄軍，但還款方式是這樣，若能在三年內支付300萬兩，其余貨款就不必支付，算是以六折優惠價成交；若能在四年內完成支付400萬兩，其余貨款也不必支付，算以八折優惠價成交；若是在五年的時間之內，都攢不夠500萬兩，你們也不必擔心，每少二十萬兩，天雄軍便成為許家莊名下的雇佣軍，為許家莊服務半年即可，少四十萬兩就服務一年，以此類推，甚至五年內一兩銀子支付不了都行，只要五年後，天雄軍為許家莊雇佣十余年即可，在許家莊體系內，照樣享受不錯的待遇，也可立功獲獎。」
許遠說道。
「許莊主，請說第二個方桉。」
盧象升連考慮都沒考慮，就讓許遠這番說了好幾分鐘的口水白費了。
「第二個是合作方桉，許家莊可先借給天雄軍一萬輛的自行車，再接下來的幾年內，許家莊商隊會常駐在天雄軍中，並提出各種合作項目，如招募礦工、護送商隊、鋪橋修路、剿滅水匪路寇、協助探礦開礦等，每完成一項任務，天雄軍都能獲得若干的獎勵，若天雄軍能力出眾，在三年內，幫助許家莊帶來超過300萬兩的利益，自行車款項一筆勾銷，若在四年內帶來400萬兩的利益，購車款也一筆勾銷，如果合作周期超出五年，只要天雄軍給許家莊帶來的總收益，達到了500萬兩封頂，那麼雙方可以結束合作，許家莊商隊可以離開，天雄軍恢復原本的獨立性，不必听從許家莊的任何安排。」
許遠說道，這套方桉說是合作，其實就是天雄軍為許家莊打工的方桉，實際淪為了許家莊的雇佣軍，只是雇佣的時間長短，要看天雄軍的給力程度，反正短則三年，長則五年以上，但一般不會超過十年八年，而且合作過程中，許家莊獲得足夠的收益了，天雄軍就可以解月兌了，徹底擺月兌受許家莊約束的狀態。
跟第一套的‘先獨立、後雇佣’方桉相比，這套方桉是‘先雇佣，後獨立’，兩者優劣各異，但本質上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是同一套路的兩個版本而已。
「這……許莊主再沒有別的方桉了麼？」
盧象升一點不傻，立刻看出兩套方桉差別不大，這兩個方桉他都不想考慮。
但隨從李重鎮心動了，當即道︰「大人，我們選合作方桉吧，對賭方桉是要我們自己賺到300萬兩以上，合作方桉是協助許家莊賺到300萬以上，這其中的差別太大了，還是合作方桉更好。」
隨從雷時聲也道︰「大人，我也覺得合作方桉好，只要多幫許家莊完成幾項任務，說不定三年不到，我們就不必受許家莊的約束了，卻得到上萬輛的自行車，大人，這筆交易非常的劃算啊。」
幕僚孫元化與張華玉，則沒有發表他們的看法，雖然他們也比較傾向于合作方桉，只是在政治的層面，一旦天雄軍與許家莊建立合作與綁定，政治上，這絕對是自殺般的行為，會更加受到朝廷的厭惡與排斥，更不可能得到朝廷和皇帝的信任。
只能讓盧象升拍板決定。
而大概一刻鐘後。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盧象升選擇了對賭方桉。
但金龍牌自行車的數量，他只要七千輛！剩下的三千編制，他要組建三千人的騎兵部隊，如此7000自行車+3000騎兵，組建的高機動大軍，戰斗力照樣強悍不說，還具有了更強大的沖擊力，只是後勤的壓力會增加一些而已，但不是不能克服。
而七千輛的自行車，六折的優惠價計算，即三年之內，只要支付210萬兩即可，平均每年只要完成70萬。
對比他自己剛剛提出的，只買三千輛自行車，但平均每年要支付45萬兩的方桉，負擔並沒有增加太多，實在違背聖人仁愛之訓，只能做一點‘有傷天和’之事，每年抓個三萬青壯，讓十萬左右的生靈嚎哭即可。
沒辦法，十萬人嚎哭，總比百萬嚎哭強得多，他盧象升掌軍這麼多年，參加大小數十場戰斗，早就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親手終結的人命也有數百之多，雖然他一顆向聖之心還在，但也早學會了對現實的妥協。
若是換成另一位心狠手辣，以喜歡殺降聞名的洪承疇，別說是百萬人嚎哭，就是千萬嚎哭他也下得去手。
至于若是在三年內，沒能完成支付210萬兩購車款，延期到四年、五年，乃至不得不淪為雇佣軍，繼續為許家莊打工和服務，這方面的風險，盧象升從來沒考慮過，因為不可能淪落到成為雇佣軍的地步。
「選對賭方桉，但只要七千輛自行車……」
許遠想了想，點點頭道︰「行！七千輛就七千輛，正好自行車廠的產能不高，這點數量也可快速交付，書記官，就剛剛的談判內容，立刻起草兩份《對賭協議》，然後簽字達成對賭。」
「是！」
「多謝許莊主！」
盧象升等人更是意出望外，成了，這項本來沒多大希望的購車合作，他們居然奇跡般談成了。
至于這場合作是誰吃了大虧，誰佔了便宜，是哪方落入了哪方的套路，以及誰能笑到最後，現在還無法看出來，只能交給時間來檢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