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體驗下來。
在盧象升等人的心中,對于許家莊的印象,就是秩序井然、先進發達、物質極大充裕,美食眾多以及無敵般的強大。
沒來海港城之前,對許家莊這種商人建立的勢力,他們都是不以為然並不會過于重視,不認為是消除不了的威脅,畢竟商人,貪婪無義之輩耳,或可猖狂一時,但必自取滅亡。
但現在,他們在海港城中見識到的一切,推翻了他們心中的固有觀點,即便潛意識里不想承認,但擺在面前的事實讓他們無法自欺欺人。
就像新聞廣播里說的︰許家莊乃最自由、富庶、發達與平等之地,是一切夢想實現與希望成真之所在,大明無可比擬,漢唐盛世無法相比,此處就是最幸福、最繁榮與最強大之地,並將永遠保持下去!
這等狂妄放肆與囂張的宣言,許家莊之外的人听了,只會搖頭譏諷,認為張狂至此,只怕離滅亡已經不遠了。
可在海港城之內的盧象升等人听到了,他們的反應是——難以反駁,找不到相反的例子進行反駁,只有證實這些話正確的例子。
「許家莊,大明之最大威脅與強敵也!」
這是他們心中都得出的結論。
但最為震驚的是,他們居然也感覺不到強烈的難過與悲觀,如果大明為流寇或建奴所亡,他們會難以接受,會拼死對抗!但如果大明被許家莊滅了呢?他們可能會感到平靜,可能會默默接受,只有盧象升個人打算以死證明對大明的忠誠,但也不會選擇玉石俱焚,拉上更多的人為抗衡許家莊而死。
因為他們親眼所見,較之于大明,許家莊似乎是個更高形態的文明,這里讓大多數的百姓幸福、富足、更有保障和尊嚴,這樣的世界,似乎……也挺不錯。
失眠。
雖然都很疲憊,旅館里的單人床躺的也很舒適,但盧象升等人都不可避免的失眠了,一整晚都翻來覆去沒怎麼睡好。
只是該辦的事情,還是得要辦的。
不能因為許家莊太強大了,就悲觀的覺得沒希望了,然後什麼事情都不用干了,盧象升不是躺平的性格,哪怕有一絲絲的希望,他也要去爭取勝利。
而且,只要他構思的自行車大軍,真的能夠建立起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先滅流寇,再滅後金,再進入廟堂之中,推動大明進行變革與變法,重點學習許家莊的各種先進之處,爭分奪秒時不我待的,讓大明盡快富強起來,屆時不一定追趕不上許家莊,不一定對抗不了許家莊。
想到此,盧象升覺得更不能浪費時間,要更快速的把自行車大軍搞出來。
于是三月十五日這天,盧象升等一行五人,專門尋找海港城內的官府部門,尋找許家莊份量較大的高層官員,進行商談,希望能達成購車目的。
這一天,農業部門、工業部、公安機構、工商部、教育機構等等,盧象升等人拜訪了七八個的管理單位,先大喇喇的表明出自己大名知府的身份,然後提出希望見到有份量的,能決斷大事的,最好是能與他級別對等的高層官員,進行詳談,達成重要合作。
面對口氣如此大的盧象升,有五六家的管理單位,把他當成精神病轟了出去。
也有兩三個的管理機構比較謹慎,覺得寧可信其真,于是安排幾個級別不高的辦公室主任,跟盧象升等人在接待室里談了談,然後都被盧象升的腦洞大開給驚訝到了,口袋里明明五百銀元都不到,卻想買下價值五百萬銀元的自行車,還說要先賒賬,再想辦法籌集五百萬銀元,大不了分期付款,分成十年還款。
並大言不慚的說︰「既然許家莊能無抵押借款數百萬兩給陛下,難道不能先借萬輛自行車給我盧建斗麼?待我率天雄軍滅了流寇,再掃平遼東建奴,單是戰場繳獲,就足夠還錢了,為何不嘗試合作一番?」
然後他也被當成瘋子神經病趕了出去。
踫壁,這是屢屢踫壁挫折不斷的一天。
不過!
盧象升等人今天拜訪海港城多處管理單位的行為,讓他們成功的被盯上了。
進入了情報系統負責人章國岩的視線,畢竟這幾人的行為太古怪可疑了,還冒充朝廷官員,想騙走上萬輛的自行車,而且這百折不撓屢敗屢戰的樣子,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應該得到重點關注,最好將這個行騙團伙打擊掉!
章國岩在部署打擊行動的同時,出于謹慎,他下令電報人員,聯絡一下活躍在大名府境內的情報下線,詢問一下,盧象升是否還在當地,還是已經離開,並回電描述下盧象升的外貌特征。
很快,情報反饋回來了︰盧象升近日失蹤不見,疑似前往江南,外貌特征是……
章國岩頓時一震,因為對比盧象升進入海港城前,辦理護照時拍攝的那張照片,跟情報下線描述的外貌特征,基本一致。
「沒想到此人竟是真的,看來有必要向莊主大人匯報一二了。」
章國岩點點頭,暫時取消了打擊抓捕行動,通過內部聯絡電話,把這事上報給白堡侍從室,沒過一會,得到莊主大人的親自批示︰不可采取失禮之舉動,明日上午,帶他們進入白堡,我跟他們談談。
「是!」
……
三月十六日,早上。
因為煩悶焦慮,盧象升的黑眼圈,有些加重的趨勢,沒辦法,饒是他有著一顆非常強大的心髒,經過這麼多次的踫壁和打擊後,也是會有一些灰心喪氣的,只是還遠未到放棄的程度而已。
「先去吳嫂早餐鋪吃點早餐吧,他們家的蟹黃包著實不錯。」
洗漱完畢後,盧象升暗暗說道,他本不是愛好口舌之欲之人,但這偌大的海港城中,只有這無處不在的美食,才能安撫他受挫折的心,讓他重新恢復斗志。
但剛走出旅店。
就見大門口處,停了兩輛電動三輪,站著一位闊面重頤、濃眉短須的戴眼鏡中年男子,旁邊還站著一隊穿便服的隨從。
「盧知州盧大人。」
見到盧象升出現,中年男子主動招呼道。
「你是何人?為何知道本官?」盧象升退後半步,一臉警惕的道。
「盧大人是準備去吃早餐麼?我家莊主大人有請,盧大人是打算吃了早餐再去,還是先隨我們入白堡,在白堡的機關食堂吃了早餐,再隨我去見莊主大人?」章國岩問。
「你們許莊主願意見我?」
盧象升喜出望外,轉機,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轉機了,當即道︰「我跟你們前去!」
他放棄了去吳婆早餐鋪吃早餐的打算,連忙招呼著孫元化、張華玉等人,登上一輛電動三輪車的後斗,而這種後斗周邊有三條座椅,足夠容納十人乘坐,空間相當寬敞。
啟動後速度也非常快,嗡嗡嗡的聲音中,很快就穿過紅牆門洞,進入白堡內部。
……
在機關食堂吃過早餐後。
又在迷宮般的白堡內部,走了不少的路途。
第一次坐上了電梯。
最後抵達白堡第十三層,在一間中等面積的會客廳里等待。
上午十點左右,一陣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在幾名護衛、侍從官的拱衛下,許家莊莊主許遠,進入到這間會客廳中。
嘩嘩嘩~
章國岩等人紛紛站起立正,道︰「莊主大人!」
盧象升等人也從沙發椅上站起,拱手致了一禮︰「見過許莊主!」
「坐,都坐吧。」
許遠的目光,重點打量下盧象升這位歷史名人,發現在外表看,身型瘦削的他,根本不像什麼超級 將,更像一位儒士文官,另外右手臂果然比正常手臂粗壯一圈,證明某個傳言是真的,就是憑借著這條麒麟臂,盧象升打的流寇們嗷嗷鬼叫,成就了‘盧閻王’之名,但也因為太過耿直不會變通,在原本的歷史時間線中,在巨鹿之戰中失敗,命隕賈莊。
是一位十分有個性的令人惋惜的悲劇人物。
許遠也承認,他今天主動召見這個盧象升,是受了點名人光環的影響,雖然這個盧象升是死是活,是忠于大明的孤膽忠臣,還是他令人惋惜的命運,都跟他許遠都沒什麼關系,也對許家莊的發展沒有任何影響,只要保持平常心,把他當作一個會定期冒出的NPC即可。
即便如此,出于一絲絲的好奇,許遠還是召見了他,要親眼見上一面,心態就如同某人知道某景區在歷史上很有名,然後要跑去看看一樣,是一種十分正常的心態。
自然而然。
被許遠打量的盧象升,其實也在暗暗打量這位神秘的掌控著整個許家莊,是這個世界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擁有財富最多且沒有之一的許莊主。
年輕、高大、沉穩,初看有些平凡,實則貴氣天成,舉手投足間含有某種威壓。
另外這位只小自己兩三歲的許莊主,看向自己的目光,居然飽含著某種熟悉、了解和惋惜,像是一位久未見面的老友,卻依然能一眼把他看穿,而這種透視命運般的目光,讓盧象升感到 背發寒,帶來巨大壓力,有些難以承受這樣的目光。
又想起關于這位許莊主的種種傳言,原本對‘許家莊,聖人出’這種孩童歌謠嗤之以鼻的盧象升,此刻見到許莊主本人,對于‘聖人出’的說法,居然開始信了兩三分。
「盧建斗,听說你想購買許家莊的自行車?」坐下來後,許遠開門見山的問。
「是!」盧象升點頭。
「打算購買一萬輛之多?」許遠又問。
「是!」
「你有錢麼?」
「沒有。」盧象升很光棍的搖頭。
「你的天雄軍能不能加入許家莊?若以後專心為許家莊效力,不僅可拿足糧足餉,天雄軍每人都可配一輛自行車。」許遠拉攏道。
「盧某生是大明之臣,死是大明之鬼,此生永無改變!」盧象升指天為誓,直接表明態度道。
「那就在三年之內,為山東礦商與山西礦商(如今山西礦商也有數名),提供一百萬的青壯礦工,一萬輛自行車也可給你。」
「盧某斷無可能做出此等傷天害理、慘絕人寰之事!」盧象升又連連搖頭,極其抗拒的道。
「敢情你什麼都不能提供,只憑一張嘴,就想從我這里拿走一萬輛自行車?盧建斗,你是來故意消遣我的麼?」
許遠臉色一沉,表情十分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