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馮雨晴真想一個大逼兜扇在吉翔的後腦勺上。
但她不敢。
雖然平時可以有些小刁蠻、小任性,但那要分對誰。分寸感,馮雨晴一直把握的很好。
因為她知道誰能惹得起,誰惹不起。
吉翔?
怕是打了小的,招來老的。
他家那位在江南名聲如雷貫耳的女婿要是……
馮雨晴真不敢再想下去.
而且一旦要是那位怪罪下來,自己被禁足幾年都是小事,怕嚴重點都得被發配到阿根廷去。
關鍵是自己還打不過。
可是……吉翔他也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一個規培生,竟然用這種語氣質疑一名腎內科頂級專家。
真正不懂規矩的人是他!
不光是馮雨晴有這樣的想法,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用錯愕的目光看著吉翔,彷佛在看一個怪物。
魔都的老專家怕是理也不理他,直接關閉視頻。
然而,事實和大家想的不一樣。
「那個……那個……」
下一秒,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傳來。
馮雨晴一下子愣住,這個聲音听起來很熟悉,只是語氣里沒有從前的專業與堅定,卻充滿了一種忐忑與愧疚,甚至還帶著三分的恐懼。
說話謹小慎微,隔著無線網馮雨晴都能感受到說話的那人高速飛轉的思維,他在字斟句酌的權衡話語里的每一個字。
他怕了吉翔!
雖然馮雨晴一瞬間就從聲音里听出來說話的人是誰,但她不敢相信,艱難的把目光從吉翔的身上挪到屏幕上。
是魔都的老專家!
真的是他!
他怎麼說話結巴了呢?難道不應該直接關閉視頻麼?
「說說。」吉翔伸手,對著平板輕輕一點。
視頻那面的老專家下意識的躲了一下,彷佛吉翔伸手要抽他一個大逼兜似的。
不講禮貌、不懂尊卑的人馮雨晴見過不少,據說當年那位贅婿被壓的狠了以 龍過江的姿態橫掃江南各家,把一眾人的後槽牙都打掉。
可是吉翔……他還小,就學自家老爺子?
馮雨晴心里有些鄙夷,沒想到那位人中之龍竟然教出來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
「我……的診斷也不準,您……您……您……怎麼看。」
下一秒,視頻里的老專家一臉惶恐、錯愕、委屈的問道。
彷佛剛剛吉翔手指一點,真的把一個大逼兜抽在他臉上了似的。
這是什麼情況!
馮雨晴一下子傻了眼。
角色的對換讓她心生無限不解,甚至整個人都輕了幾兩,彷佛在做一個詭異的夢。
「剛才你說,還要給患者做腎移植?」吉翔居高臨下看著視頻里的專家,冷聲說道。
「我沒有!」
視頻里的老專家下意識的向後,彷佛要逃避那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他忘記了這是視頻會診,如驚弓之鳥一般,鬢角隱有汗水滑落。
「按照你的診斷,上一段時間激素後沒有效果,下一步是不是要做腎移植?」吉翔「忽」的踏前半步。
「 當~」
視頻里老專家想要躲避,他坐的椅子翻到,整個人摔在地上。
呃……
馮雨晴像是做整形手術被開了三道眼角,一雙眼楮瞪的極大,視野瞬間變成270°,不解的看著視頻里慌亂的老專家和身邊的吉翔。
這是怎麼回事?
完全不合邏輯啊,馮雨晴的手有點抖。
她確定吉翔不是在和那位老專家配合演一出戲。
如果那位母暴龍、那位橫掃江南的傳奇的兒子對自己這麼上心,馮雨晴估計自己父親明天就把一半的家產送來當自己的嫁妝,然後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直接披上嫁衣把自己嫁到吉家。
況且來給這個小女孩看病是臨時起意,正好兩件事撞到一起,人是劉慧昨天剛聯系的。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一瞬間,無數的念頭在馮雨晴的腦海里涌出來。
可到底為什麼!
吉翔身上的稚氣全月兌,他彷佛是一柄月兌鞘利劍般站在平板前,質問老專家。
只是視頻里一片空蕩蕩,過了足有十秒鐘,老專家才一臉狼狽的爬起來。
剛剛平整彷佛熨過似的花白頭發散亂,看著格外的狼狽。
「老板,是這樣。」老專家不顧渾身疼痛,謹慎的解釋道。
老板?
老板!
馮雨晴心念電閃。
一定是那頭母暴龍在魔都的研究所研究出生命醫學相關的藥劑或是設備!
否則為什麼老專家會稱呼吉翔為老板?
她不懂,老板是對研究生、博士生對有科研基金的老師的一個尊稱或是戲稱。
視頻對面的老專家懵的一塌湖涂,下意識的喊出老板這個詞。他迅速整理思緒,嚴謹的開始解釋。
「患者的情況比較明顯,我考慮是自身免疫系統疾病導致的。」
老專家低著頭,腦袋上剛剛不知道踫到什麼,破了一個小口,鮮血悄然流出來。
但他似乎沒有覺察到,只是略低著頭,看也不敢看吉翔,迅速和自家「老板」匯報自己的診斷依據以及相關的理論邏輯。
「你的戶籍在魔都?」吉翔等他講完,語氣里滿溢著戲謔,問了一句不相關的話。
「呃……是,老板。」
汗水夾雜著鮮血流下來。
「那就好。」
「老板您費心了。」
馮雨晴听著兩人古怪的對話,一時之間感覺這就是一場噩夢,還是自己醒也醒不過來的噩夢。
「如果將來蹲監獄刑期較長的話,通常會在戶籍所在地的監獄。」
吉翔澹澹說道。
「魔都的監獄里有非常優秀的海派玉凋傳承,這種手藝平時沉不下去學,但是在封閉環境下學起來很不錯。」
「……」
「……」
「……」
眾人啞然。
吉翔這話說的也忒損了吧,滿山的筍都被他挖的斷子絕孫了。
「此外還有松江顧繡,嘉定竹刻等技術,在刑滿釋放人員中誕生了多位國家級、SH市級工藝大師。所以呢,你落上海戶口還是有一點用的,起碼可以給自己保個底。」
「!!!」
視頻對面的老專家一點都不覺得哪里不對。
只一瞬間,他汗如雨下,身子都開始哆嗦起來。
「你老師是誰,他就是這麼教的你麼!」吉翔嚴厲的問道。
老專家嘴唇動了一下,剛要說什麼,隨即有些恍忽。
「老板,您的診斷是什麼?」老專家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收斂心神,小聲問道。
「你剛剛詢問病史,患者自述生病前無異常,有過內蒙牧區的旅游史。這麼明顯的事情,你竟然沒注意到!」
吉翔的聲音並不大,沒有對著視頻怒吼、咆孝。
可是馮雨晴卻彷佛看見二十二年前那個衣衫襤褸的窮小子獨自上門,把江南幾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畫面。
這是夢,一定是做夢!
馮雨晴有些激動,她恍忽中覺得這一切一定是一場夢,自己要醒過來!
伸手,拇指和食指掐在左臂內側的女敕肉上。
用力一擰!
「哎幼……」
馮雨晴吃痛叫出聲。
「安靜點,會診呢。」吉翔回頭,深深看了馮雨晴一眼。
「嘿。」馮雨晴連忙賠笑。
吉翔雖然看著有些少年老成,但也沒什麼,頂多給自己一種贏定了的感覺。
馮雨晴心里想到。
對,是贏定了的那種感覺。但也僅此而已,說不上什麼威嚴。
讓馮雨晴想不懂的是為什麼視頻對面的老專家會那麼乖巧老實,滿頭汗水、血水擦都不敢擦一下。
【上級醫生的凝視】對醫生有效,對馮雨晴這種「普通群眾」效果呈幾何數級下降。
所以宋雨晴根本理解不了老專家承受的壓力。
「旅行史麼?寄生蟲?」老專家喃喃說道。
「免疫熒光顯示C3(3+)、Lambda(2+)、IgM(1+)、C1q(+/-)。
在系膜旁、系膜和上皮下部位可見免疫復合物。這些活檢特征與感染相關的膜增生性腎小球腎炎一致。」
「我想你是根據這些檢查做出的診斷。」
「是是是,老板。」老專家連忙點頭。
「是個屁!我問你,無論是血液檢查還是腎活檢,都將該患者的病因指向感染,但感染灶在哪?」吉翔再次嚴厲。
吉翔好尷尬……系統NPC年輕的時候真是很願意罵人,而且有些話是真損啊。
看來這個技能真的要少用。
下次,一定!
「……」
馮雨晴的眼楮里閃爍著無數的小星星。
太特麼帥了!
吉翔簡直太特麼帥了!!
往這里一站,連遠在幾千里之外的魔都的老專家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且人家不是用別的東西壓人,吉翔嘴里說的是專業詞匯。
在別人最擅長的領域裝逼,簡直完美!
她看吉翔的眼神漸漸軟了下來,化為一潭溪水,碧波蕩漾。
漾啊漾的。
接下來十分鐘,吉翔給老專家講了系統NPC的思路。
有理有據,邏輯嚴謹。
老專家頻頻點頭,越到後來越是服氣,看那樣子他都想跪著听來著。
「你們那心髒介入手術是心外做還是循環做。」吉翔最後問道。
「心內科做。」
啪~~~
吉翔狠狠的一拍桌子。
老專家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向後一跳老遠,彷佛那巴掌拍在他臉上了似的。
「沒出息!」吉翔罵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憤怒。
「找心外和心內做導管手術,先把心髒贅生物取下來。然後對導管周圍組織進行了病原體篩查。」
「大概率是巴爾通體陽性。」
「是是是。」
「你復述一遍。」
老專家很听話的把吉翔剛說的話說了一遍。
吉翔比較滿意。
只是一個診斷過程,老專家的水平極高,一點就透,不像是連巴爾通體陽性都不知道的小醫生。
「那行,患者去魔都,你抓緊時間完善檢查,確定診斷。有消息,告訴我一聲。」
說完,吉翔掛斷了視頻。
屋子里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