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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進入

李肇基第一次見陳上川時,就被他的性格所打動,身為文人,卻喜歡實務,而非空談,實在是少見。現在看來,陳上川心胸氣度也是不凡,在士大夫這個群體里,也是難得能與李肇基說到一塊去的。

二人相伴北行,一路交談,各有見識增長,倒是那陳懷仁,與李肇基話不投機,便是挪到了隸屬團練的一艘鳥船上了去了。

十月十三日的清晨,第二艦隊放下船帆,由槳手劃槳提供動力,進入了海峽之中。

香港島與大陸之間的海峽幽深曲折,從尖沙咀進入,航向東南,但深入之後,便是要轉向東北,而此時正值東北風,槳帆船上的三角帆並不足以提供動力,反而容易遮掩瞭望手和通訊兵的視線。

當然,現在的尖沙咀是指的海峽西面一處,而非後世的拿出尖沙咀。

六艘重型槳帆船以一字縱隊緩緩進入海峽,而在其見面,則是四艘一字橫隊擺開的快蟹船,後面則是擺成橫隊的快蟹、長龍和舢板,所有的船只都是為了掩護重型槳帆船發揚火力的。

槳帆船隊的速度很慢,不超過三節,這是為了節省槳手火力,一路深入,海峽漸漸收窄,艦隊避開了海峽內的島嶼和礁石,順利來到了第一個轉向點,九龍半島,這里是大陸深入海峽的一處半島,而最頂端就是後世人稱的尖沙咀。

隨著鼓聲節奏變緩,艦隊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艦隊緩緩靠近九龍,旗手順利與早已抵達九龍半島陳平所部取得了聯系。

因為海峽北岸已經為友軍佔據,陳六子特意利用這個優勢,把旗手派去了明軍營中,白天以旗語,若遇天氣不好亦或者夜晚,則以火光報信,尤其是九龍半島,更是單獨布置,就是防止在這個轉向點,遭遇了海賊們的伏擊。

「報告司令官,九龍半島旗語︰有四艘長龍船出沒,並無伏擊。航道有沉船阻塞,另發現海賊于水淺處布設木樁。」通訊官告知了陳六子情報。

陳六子點點頭,下令︰「命前鋒緩行探查,小心水下。」

九龍半島西面水域,正是海峽之中最淺的地方,最淺不過兩丈多一些,論船只吃水,倒是不在意,關鍵是若布設沉船、木樁,就比較麻煩了。

四艘快蟹緩緩前進,不斷測量鉛錘測量水深,船艏有水手以長竹竿探查水底,很快就發現了海賊布置的阻滯工事。

穿著水靠的水鬼潛下去,並不排除,而是把長長的竹竿系沉船或木樁上,把阻礙物標志出來。

等快蟹船快要抵達海岬頂端的時候,隨即接到命令返回待命,有兩艘長龍船接替探測。

「陳長官,怎麼換船了?」有人問到。

「原因很簡單,這是九龍半島與香港島之間最狹窄的區域,相距只有四百丈不到,且深水航道偏靠香港島一側,若南岸布置有火炮,或可擊沉快蟹,而快蟹若是被擊沉在這水域,很容易就堵塞航道。

索性,派遣小船接替,接替的長龍船不僅船體小,而且連桅桿也砍斷,就算沉沒,也是無妨。」陳六子淡淡說道。

這足以說服所有疑問的人,但並不代表這是事實,事實是,鄭廷球送來的情報顯示,海盜在九龍半島所對的海灣里布設有炮台,而且不只一個。

海灣最深處,石壁等四人藏在一片紅樹林里,在他們身邊,是用石頭和裝滿沙土的草袋堆砌的炮壘,炮壘之中,兩門紅夷炮和三門千斤佛朗機炮已經準備好,對準了繞進海灣里的航道。

這些火炮曾經都是海盜們的看家寶貝,是安置在大船的船頭,只不過他們的大船都被李肇基夜襲擊沉了,現在面臨朝廷來剿,便是把炮打撈起來,放在了這片海灣之中。

只不過,此時此刻,四個海盜頭目都臉色鐵青。

按照炮位的布置,他們把重炮安置在海灣最深處,用于炮擊通過航道的敵艦,炮壘修築的很堅固。海盜們雖然不是專業海軍,但也清楚,這艦炮和岸防炮對轟,肯定打不過岸防炮。

因此,來剿敵軍要想摧毀這炮台,肯定要深入海灣,進行登陸,而布置在海灣兩側的炮台就可以對登陸的敵艦進行夾擊,就算擋不住敵人,也會給敵人以重創。

可眼前的一幕讓他們無比尷尬。

來襲的確實是大船,但既不是大明水師的福船、鳥船,也不是東方商社的洋船,而是如同堡壘一樣的重型槳帆船,而且大船還不深入海灣,而是讓小船探索航道。

「石壁,到底哪邊才是主攻?」眼前的船隊規模之大,讓馬玄生抓耳撓腮,他問向石壁。

石壁微微搖頭,現在海灣東西入口處都出現了敵艦,全都是東方商社所有,說起來,那些三桅炮艦是東方商社的主力艦,但問題在于,那支艦隊錨泊在入口,並不進入,反倒是這支槳帆艦隊緩緩推進。

敵軍分兵,海盜們也要分兵,他們把船隊放在了東側,對付第一艦隊,防止其突入,在西側布置了炮台,但問題就在于,陸上力量該如何布置,他們可不敢輕易讓東方商社的人馬上岸。

「不管哪邊是主攻,不拼命是不行了。媽的,必須要給東番賊來個狠的,不然咱們必死無疑。」徐貴相惡狠狠的說道。

說起來,以往四個頭領里,他最佛系,與世無爭。因為他是民首領,天然自成一派,卻也無法擴張。可徐貴相的老婆烏四娘被殺死在蒲台,讓徐貴相徹底變了,他把能集中起來的錢財都拿出來,並且讓其余三家支持,把四家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家伙組織起來,改造了三十多艘槳帆船,裝滿了油料、硫磺和干草,做成了火攻船,隨時準備發起致命一擊。

「若他們登陸攻打,這邊就是主攻,若不是就是那邊。」石壁說道,他看了一眼鄭廷球,鄭廷球沒有任何表示。

在四個頭領眼皮子底下,第二艦隊的小船們在航道上來來回回,標注了所有的沉船點,測量出了深水航道。一直到下午,歇息夠了,吃飽喝足第二艦隊才開始行動。

這一次,是淡水河號打頭陣,其余五艘加列船全部跟上,六艘船擺出了寬闊的楔形陣列深入了海灣之中,尤其以淡水河號最為深入,為艦隊之首。

轟!轟!轟!

淡水河號上的三十六門火炮率先發起了炮擊,直接火力全開,對著岸邊的就是開轟。

已經破敗的碼頭、建築先後被命中,隨即竟然對著周圍的草叢紅樹林進行炮擊,其余的加列船也紛紛效仿,各自配屬的十二門炮打了起來,炮擊連忙不決。

隨即,海灣兩翼布置的海盜炮位就開始還擊,雜亂無章的炮聲之後,白煙升騰起來,位置立刻暴露起來,隨即就遭遇了炮彈襲擊。

「媽的,這群蠢貨,我不是說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炮嗎?」石壁罵個沒完。

但他手下都是海盜,哪里管的了這些,就沒有只挨打不還手的道理。

嗖的一聲,一枚九磅炮的炮彈從炮壘上飛過,把掩蓋炮位的樹枝打了稀碎,隨即打在了一棵樟樹上,那足有碗口粗的大樹 嚓一聲,從中間斷裂開來,砸到了周圍的海盜,一時哀嚎一片。

馬玄生縮了縮脖子,忍不住看了看這炮壘,就是用草袋子裝了些沙土砌了一圈,外側堆了點石頭,能擋住重炮的襲擊嗎?

「頭領,開炮吧!」炮手說道。

「開,開!不開留著下崽啊。」馬玄生罵咧咧說道。

隨即就有人點了火門,炮聲隆隆還擊起來。

淡水河號上,陳六子從前炮台經過火炮甲板,巡視到後炮台。

所有的火炮都在進行降溫處理,浸透了醋水的羊毛刷子清理著炮膛,打濕的帆布蓋在炮身上,發出吱啦吱啦的聲音,封閉的火炮甲板和炮台籠罩在水汽之中。

炮擊已經停止了,加列船退下,但淡水河號就地整備,成為了眾矢之的。

咚咚。

不時有炮彈落在船殼上,發出咚咚的聲音,緊張的人們抬頭看著黑  的船艙壁,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覺。

「娘的,感覺像躺在棺材里,被一群熊孩子用石頭砸。」滿是蒸汽的船體里,有人嘟囔了一句,隨即惹的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長官,陳長官,您看。」在尾炮台上休息的陳六子听到了有人叫嚷。

隨著炮門打開,水蒸氣散去,有個少年端著一個木盆到了跟前,里面是各種炮彈,是他在上層甲板上撿到的。

這些炮彈已經被撞成了歪瓜裂棗,各式各樣,大的也就桃子大小,小的索性就和火繩槍的彈丸類似,而且種類不一,那些變形嚴重的是鉛彈,形變不明顯的是鐵質實心炮彈,還有石彈,卻是已經被摔的粉碎。

這就是海盜火炮的威力,面對這重型槳帆船的那超過十二寸厚的橡木船殼,根本就是無能為力。

 嚓!

一聲猶為明顯的撞擊聲傳來,陳六子立刻命人去查看,很快得到消息,是前桅桿中了一顆炮彈。

陳六子听著外面炮聲已經稀疏,想來敵人火炮也在散熱,他走了出去,在露天甲板的前端看到了一枚隻果大小的炮彈,看大小,似乎是西班牙人用的八磅炮。

而炮彈命中了前桅桿的中部,砸出了一個坑,造成了桅桿開裂,但那里直徑也就七八寸的樣子,以此判斷,海賊最重的火炮,也打不穿淡水號的船殼,他們的炮口徑太小,而且距離也太遠了。

「海賊的炮火也就如此,傳令,全艦隊饒過九龍半島,進入海峽,今晚在九龍灣宿營。」陳六子吩咐說道。

然後他又補充一句︰「所有人輪班休息,小船在外,注意敵人火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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