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了山,進到村里,喬自如始終不發一言,只是抱著紅綢裹著的骸骨往前直直地走。
秦滿江上前一步,問那老道︰「老道長,我問你個事。」
老道側頭看他一眼,嘆道︰「問吧問吧,見到你們三人,老夫就知道這一遭怕是過不去了。」
秦滿江一愣,沒懂他的意思。
想了想,還是問了自己的問題︰「老道長,這世上,人死後真的有魂魄一說嗎?」
這個問題一出,連默默走在最後面的梅思君都來了興趣,神情專注了許多。
誰知,老道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看著秦滿江的眼楮,一雙雖老但亮的眸子里,情緒莫名︰「有你們這雙招子的人,死後就有靈魂。」
這回答讓秦滿江和梅思君停下了腳步,兩人對視一眼,這說法真是古怪得很。
這位老道長知道的事,似乎比他們這些親身參與怪談游戲的人還多。
「等等!」
秦滿江兩步追了上去,卻見老道一擺手,指向籬笆圍著的老屋,說︰「到地方了,老夫要做些布置,一會兒在與你們說道。」
他都這樣說了,秦滿江當然只能點頭。
喬自如雖然情緒低落,但已經穩定,她將紅綢包著的骸骨交給了老道,老道抱著骸骨進了大門,他要把堂屋布置成靈堂。
而喬自如則是呆呆地坐在已經被踩得光禿禿的木質門檻上,雙眼直愣愣地注視著這個籬笆小院兒,似乎陷進了回憶里。
這種院子,秦滿江並不陌生,他的童年時期也是成長在這樣的環境中的。
梅思君雖然從小在城里長大,但他心思細膩,也能體會喬自如此刻的觸景生情。
兩人沒去打擾她,而是看著老道的動作,嘖嘖稱奇。
「怪談從古代持續到現今,總會有一些人逃出生天,說不定,關于怪談的研究,古人要比我們現在的人來得更加深刻。」梅思君慢悠悠地說道。
秦滿江也坐在門檻上,和喬自如一人一半,只是喬自如在看門外的小院,他卻在看門里的靈堂布置。
听梅思君這樣說,秦滿江想了想,問道︰「梅哥,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這老道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擁有靈童?」
秦滿江眨了眨眼楮,難道自己這些人的眼楮從外表上就能看出和常人的不同嗎?
畢竟,這老道剛才提到了「招子」,說明他口中的「靈童」並不是【童界】獎勵的靈童點數,而是實實在在的眼楮,他們的眼楮。
梅思君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這些事,最清楚之人莫過于雪燃小姐,她出生道士家族,鐘家從古至今都有【童界】的相關記載……」
說到這里,梅思君想起來了一件事,前段時間他听許一提起過,鐘雪燃的眼楮也開始出現異變了。
她看到的世界色彩開始顛倒,混亂,但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會發生萬物形體的解離。
如果鐘雪燃的家族真的有相關記載,她應該不會對自己眼楮的異常感到驚訝才對,然而事實上,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眼楮為什麼會這樣,對此也毫無準備。
難道說……雪燃小姐和她的家庭,相處並不融洽嗎……
梅思君一時間想了很多。
秦滿江見老道一個人在忙,梅思君在思考,喬自如在發呆,他便抽了個空,到一旁去悄悄拿出了【童界】。
這塊【磚頭】一樣的東西自從自己暈過一次後,他就再也無法主動使用了,听他們說,是江渡出現使用它完成了沉骸的備份。
也許是這個行為改變了什麼吧……
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所謂,這【童界】,搞不好根本就是屬于江渡的永久道具。
他自己的是【我】。
是那個在現實世界裝死的玩偶。
說起來,秦滿江曾經想過,那個玩偶會不會就是江渡的化身?可後來江渡的意識直接出現在了身體里,這讓秦滿江立刻打消了那種懷疑。
可是,玩偶在怪談世界中時,又明顯擁有某種【自我意識】,它絕不只是一個單純的道具。
收回念頭,低頭看向【童界】,這一次,即便是燒心的灼熱與疼痛,他都強忍著沒有拿出來,直到現在,【童界】完全沒了反應他才將其拿出來。
他試著喚醒【童界】,然而,還是沒有反應。
看樣子,現在這東西只有江渡能用了。
倒是那正在布置靈堂的老道,他眼尖地瞧見了秦滿江手里的東西,過來瞧了一眼,問︰「這可是童界之匙?」
「啊?」
秦滿江一臉納悶地看著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童界】,這玩意兒不就叫童界嗎?什麼童界之匙?
「它長得像鑰匙嗎?」秦滿江問。
老道嘖嘖稱奇,嘆道︰「你們三個果然是童界中人,既如此,你為何不用著【童界之匙】?」
「用?」秦滿江看了老道一眼︰「我用它的話,剛才你很可能會像我們一樣,被永久拉進怪談世界中,你願意嗎?」
老道卻搖搖頭︰「不,小友你說錯了,老夫沒有靈童,【童界】是不會感應到我的。」
「相反,若在異變發生之際,有人使用【童界之匙】,便可依托現實創造一方洞天,表面與現實世界無二,卻有妖鬼出沒,怪異難測。」
「道長,你的意思是,使用【童界】可以創建怪談空間,讓擁有靈童者進入其中,與鬼神對局。若不用【童界】,怪談便會在現實世界誕生,危害黎民?」梅思君走了過來,出聲問道。
老道看向他,灰白的胡子隨著他的點頭一起在晃︰「然也,不過,即便其誕生于現世世界,一般也不會驚擾到普通人,只是你們這樣的天生靈童者,能看到它們,它們的眼中,自然也只能看到你們。」
說到這里,老道模了模胡子,嘆息道︰
「伏城西北有小重陽觀,老夫曾听聞,觀中收錄有【童界】隱秘,只是後來,小重陽觀後繼無人,已然破敗了。」
梅思君和秦滿江卻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心中一動,由梅思君出聲問道︰「敢問道長,小重陽觀是哪家哪姓在掌管?」
老道一皺眉,細想片刻,說道︰
「鐘……是鐘姓,鐘虛鳴道友過世後,他兒子便不知所終,也不知還有沒有後人留下……」
後人……
秦滿江和梅思君心中感慨莫名。
當然還有後人留下,只是鐘家的後人,也困在了他們早有記載的【童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