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充滿自信的聲音在一片死寂的天穹之下回蕩，方清然不禁再次打量向面前這體型稍顯嬌小的少女。
深淵？絕望？
目前看來，總感覺對方和這兩個名詞，牽扯不上半點關系。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
「我明白了，那就稱呼你為露露小姐，沒問題吧。」
「直接叫我露露就行！」
女孩斬釘截鐵道。
撥開門把上的圓孢子，打開天台門，露出通往二樓的幽深樓梯，她回過頭開口︰
「總感覺這里不是什麼聊天的好地方，我們先下去再說吧。」
方清然點頭應下，他發現經過這幾次對話，女孩的話語也沒有剛開始那麼結巴了。
兩道身影一先一後，交流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之中。
「之前，你問我這里是什麼地方來著？
老實講，我也不太清楚。」
露露嘆了聲氣︰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好像就一直呆在這間宿舍里了，外界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這種問題，我也想知道。」
「沒有嘗試著走出去過麼？」
方清然視線轉向經過的窗外。
天是灰蒙蒙的，漫天的灰孢子有如雪花飄落，覆蓋在大地之上，天地一色，幾乎分辨不出，兩者間有什麼區別，亦看不見，邊緣有沒有盡頭。
「當然嘗試過！」露露音調拔高，又轉而低落了下去，「可是，只要我跑出去，沒多遠，就會引來那些怪物襲擊。
那些的怪物氣息極為恐怖，我能肯定，就算是一百個我，一千個我加在一起，也絕對無法戰勝的存在！」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竟多出了一些顫抖。
「若是她所說為真，那毫無疑問，是目前以我意志強度，也無法戰勝的級別！」
方清然若有所思。
「還好，等我返回這間宿舍，它們沸騰的氣息，就會重新平靜下來。
只有一年中特定的幾個時間點，才出現一、兩只向這里發起進攻。
和那些未曾露過面的怪物相比，發起襲擊的，相對來講弱小了許多。」
露露說到這，輕輕拍了拍胸口，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
「說實話，我最難理解的也是這一點。」
「原來是這樣……」
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方清然便看見走在他身前的少女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向了一樓，來到無臉怪的跟前，拾起她從中間斷成兩截的木杖。
嘗試著把兩邊的缺口，對至一起，缺乏粘合的情況下，結果自然是失敗的。
「呀，這下稍微有點麻煩了。」
她面露難色。
想要救人的時候，壓根沒時間思考，現在她才意識到，失去作為核心的木杖後，如何面對下一次怪物進攻成為了一個不得不放到台面上來考量的大難題。
沒有木杖的加持，她是絕對無法抵御住那些怪物進攻的！
但想到這，她忽又想起來，今晚有木杖，那兩只怪物仍突破了她提前布置出來的結界。
即使最終結界提前破碎主要原因是木杖斷裂，可她心中很是清楚，哪怕木杖未曾損毀，若是沒有那位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的少年，她恐怕也很難撐到太陽升起之前。
完蛋，不論怎麼看，都感覺下一次怪物突襲之日，便是她的死期。
真是掃興，明明好不容易才遇見能夠交流的同類……
背對著少年的她，悄悄壓低魔女帽檐，用陰影遮去面部的表情︰
「嗯……雖說我對這個地方，是不太了解啦，不過，我個人還是有一些希望你能采納的建議。」
「請說。」
打量向身前的少女，方清然眸光微不可查地波動了下。
「我希望你能，到外面的世界去轉一轉。」
露露轉過身，鄭重其事道，她注視而來的眼神，不閃不避。
垂落眼簾，她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最好，永遠別再回來。
「為何？」
方清然頗有些詫異，沒想到居然會從女孩口中听到這樣的一句。
他確實是打算到處逛逛沒錯，畢竟，來都來了，總不能就呆在原地，哪也不去。
可，按常理來講，對方，沒必要勸他離開吧。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這里一天到晚都是一成不變的風景，呆著怪枯燥的。」
露露癟了癟嘴。
前來襲擊的怪物，從一開始的她能輕易戰勝，再到必須全力以赴，乃至于現在的僅能依靠結界力量拖延時間到結束，一次強過一次。
她萬分明白，下一波襲來的，也必將比起今日，更要強大許多。
面對必死的絕境，沒必要拉著對方一起陪葬，早點讓他離開這絕望的地方，或許是對今晚最好的報答。
「可以啊，我正好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方清然對自己的想法，沒有絲毫隱瞞。
「嗯！」
露露重重點了一點頭。
有了這個答復，她又重新揚起了笑容︰
「哦對了。」她把手探回衣服的領口內，來回模了模，「既是這樣，能麻煩你順便幫我把它一起帶出去嗎？」
少女模出了一個吊墜，平攤在掌心之上。
方清然垂眸看去，墜飾是一個球體，上半球為紅色，下半球為白色。
頗感眼熟，總感覺好像是在哪見過。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一顆紅白球的上，環繞著令人手癢的破碎字符。
「這是什麼？」
方清然沒有第一時間伸手接過，開口詢問。
「應該，算是護身符？」
露露語氣有點不太確定。
緊接著，她就把這塊所謂的‘護身符’強硬地塞到了方清然手心。
「總之，你就安心收下吧。
我也很想去外面看看，但沒辦法，就只能這樣退而就其次啦。」
她故意以極為輕松的語氣道。
「原來如此，帶著它就像是帶著我去旅行，一些小說、動漫、影視中，很經典的發刀前置flag呢。」
方清然摩擦著‘護身符’，認真分析。
不過，論flag強度，他覺得還是‘打完這仗，我就要回去結婚了’稍勝一籌。
思忖間，陌生的文字信息，涌入腦海。
【獲取武器成功，屬性?武道意志（防）+1】
【精靈球?護身符】
【品質︰紫】
【基礎加成︰精準+100，命中+100】
【特殊效果】
【決定，就是你了︰將精靈球砸向死亡的靈虛尸體，可轉化為任意意志裝備。】
【真名顯現︰開啟精靈球，無需任何消耗，即可鑒定出轉化成功的意志裝備真名及各項屬性。】
【備注︰通常來說，能作為護身符的道具，總會有這各種各樣的故事，它亦是如此。
這塊護身符的原型，源自于一顆從未被使用過的老舊精靈球，它日復一日守望著一只黃色的電氣鼠，期盼對方能重歸自己懷抱。
‘那年真新人，站如嘍，投出精靈球，無功而返。
這一次，我絕對要中’。】
沒有質疑為何會出現精靈球這種造型離譜的護身符，方某人輕松接受了這一設定。
再離譜，能有比胖次更加離譜的嗎？
「我的意志靈體強度，好像上升了一些？」
他感知自身狀態，心中暗暗確定，若不出意外，那便是新收獲這武器時，武道意志（防）這一屬性帶來的加成。
這點提升談不上如虎添翼，但不管怎麼說，有總比沒有好。
「核心效果，應當是這個將靈虛轉化為意志裝備了。」
方清然正想說也沒什麼的時候，陡然反應了過來。
意志裝備？！
他突然覺得，自己小心髒跳動得好像有點快。
撲通撲通的。
此刻，他腦海中的問題，只剩下了唯一一個。
靈虛，是什麼？
思索著思索著，他余光慢慢瞥向了不遠處腦袋陷入地底的無臉怪。
‘靈虛幻界，靈虛……’
「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方清然認真、嚴肅地向露露開口。
「我也希望護身符能真正起到效果，保佑你的平安。」
露露低垂著頭，兩根手指糾纏著自顧自盯向腳尖。
她並沒有發覺，就在這短暫的一小會，背後的那具無面怪尸體，已然消失無蹤。
方清然掌心握著的小精靈球護身符，則在無聲震動著，仿佛里面在有一間熱火朝天忙碌著的加工廠。
十秒左右的時間過去，精靈球重新恢復平靜。
「我們回去坐坐吧。」
少女驀然低聲提議。
「好，但在這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
方清然答應下來。
「那我就先回去啦！」
露露一蹦一跳地返回宿舍，方清然目送著她的背影，總莫名有種感覺，好像她給人感覺灑月兌了不少。
收回目光，方清然繞向後院。
他記得，後院中，還有給他錘死的一只怪物。
短短時間，一口氣收獲兩件意志裝備，要是給晏溫同學知道，他肯定得羨慕死！
他的心情相當愉悅，邁步間，端詳起手中再無動靜的精靈球。
按下開關，上半球開啟，他腦海中同步出現了對應文字。
【無面人斗篷】
【類型︰護具】
【品質︰普通】
【基礎加成】
【武道意志（攻）︰無】
【武道意志（防）︰微弱】
【特殊屬性】
【無面（被動/可開關）︰穿戴斗篷期間，意志強度不超過你5點以上者，無法看清你的真容。】
【裝備需求︰意志強度≧10】
「嘶，品質和基礎加成的描述，和此前的武器，都不太一樣嘛，莫非，意志裝備都是這種調調？」
心念一動，一件自帶兜帽，下擺呈鋸齒狀的半身黑斗篷，披到了他的肩上。
「自我感覺還行！」
方清然樂樂呵呵的。
這件道具的品質不算高，但它有著極大的象征意義！
這是他的第一件意志裝備，且絕對不會是最後一件！
「不過，品質普通，可不代表你的價值普通啊。」
方清然撫模著斗篷，感受指尖傳遞而來的觸感，喃喃自語。
毫無疑問，這件意志裝備價值在于輔助性，而非是對實力的加持。
穿戴上了它，只要是意志強度在21點以下的人，只要他不願意，都絕無可能知曉他的真面目。
他對于靈虛古境中的一切，全都處于一個未知的狀態，無面人斗篷的特效，無疑能極大提高他的安全系數。
總體來說，這件斗篷的實際價值極高！
他很滿意！
「一只無面怪給我帶來了這麼大的驚喜，我衷心希望，那一只，也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念叨著的同時，他迫不及待地趕到了幽火凶獅的尸體邊。
決定，就是你了！
他二話不說，拋出手中的精靈球。
精靈球砸中尸體，反彈而起，打開紅蓋，將整具尸體完整地吸收了進去。
「不愧是紫色品質，還自帶空間屬性！」
方清然死死盯著掉落在地，不住震動精靈球，吞咽了一口口水。
有內味了！
他感受到了作為訓練家的緊張感。
不，不對，準確來說，他或許應該被稱為，尸體收藏家？
又是十秒過後，他拾起恢復平靜的精靈球，現場開蓋。
簡略一掃，心中嗚呼出聲。
好耶！
比上一個品質還高！
【獅心護手】
【類型︰武器/護具】
【品質︰良好】
【基礎加成】
【武道意志（攻）︰較弱】
【武道意志（防）︰微弱】
【特殊屬性】
【初級散靈掌（主動）︰發動散靈掌命中後，會對意志靈體本身，造成震蕩性傷害。】
【裝備需求︰意志強度≧13】
雙手覆蓋上了一層泛起微弱亮銀光澤的金屬護手，方清然 然抬手，朝前一掌擊出。
自掌心震開一圈澹藍的熒光，他嘴角上揚起來的弧度，逐漸擴大。
始料不及的是，于此時，再度有一行文字顯現。
【在天賦?百般武藝的加成下，裝備狀態可發動的特殊屬性‘初級散靈掌’，臨時升級為‘中級散靈掌’】
「中級散靈掌！」
方清然童孔一縮，眉宇間的喜悅，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
意料之外的收獲！
「進一趟靈虛古境，直接收獲兩件意志裝備，我這真是來值了！」
返回宿舍的途中，他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這兩件意志裝備的獲取，也更堅定了他要探索靈虛古境的信念。
這里一眼望去，連一只靈虛都沒有，他必須要去往更加盛產靈虛的地方！
眼下，唯一的問題在于，阻止魔女露露外出的那些靈虛，也會來阻止他麼？
「大不了就先逃回這個安全點，然後換一個地方，嘗試能不能登入靈虛古界！」
方清然眸光一凝，動身返回宿舍。
……
桌邊，飄浮的灰孢子都給清掃到了一旁，少年和少女相對而坐，也不知這樣的時間持續了多久。
「我下次回來，會給你帶回一柄新的木杖。」
少年如是說。
雖從某種角度來說，木杖的損毀，純粹是出于女孩自己的行為，但說出‘我本來就沒要你救’這種話，未免也太冷血了點。
方清然覺得，他的血，還是稍微有一點熱度的。
「感謝，但我沒有施法的法杖，也沒關系。」
魔女帽垂下的陰影，掩去了少女的表情，她咬了咬唇︰
「我很強的，不用為我擔心！
出發吧，開啟屬于你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