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歡？」
乍一听到這個名字，方清然不由得一愣。
腦海中回放起，離開無空劍派異常點時，驚鴻一現，生命氣息全無的閉目中年男子，他誠實回答︰
「我不到啊！」
見方清然的表情不似作偽，古東來也愣住了。
「你的劍術，不是葉清歡教的？」
他頗有些焦急地追問︰
「那是誰，他有說過他的身份嗎？」
隱約間，方清然仿佛看到老人的面龐，浮現出一絲喜色。
「額……這個……」
他斟酌了好一會，試探道︰
「嘉南派主和晦元大師兄？」
老派主就不說了，雖然他在異常點中一棍捅穿了大師兄的脖頸，但人家教導他忘我三絕劍第一式的這方面，他不能否認。
房間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不可能！」
古東來下意識出聲。
他的眼神格外復雜︰
「你年紀小，不知曉當初發生了何事。
幾十年前，猩紅荒原侵蝕我們人類的生存環境，無空劍派被迫要遷移至其他地方生活。
然而，就在舉派遷移時，遭受了眾多虛魔的襲擊。
眾弟子協力，好不容易拼盡一切擊退虛魔後……」
老人陡然一拍茶幾，他的聲音冰冷了好幾分，隱有咬牙切齒之感︰
「你口中名為晦元的大師兄突然暴起，襲擊了他的師父！
後面，嘉老爺子為了掩護幾位徒弟逃離，用出了同歸于盡的招式，身隕于猩紅荒原之中。
可惜的是，晦元這小兔崽子運氣好，給他僥幸逃得一命。
當時無空劍派的弟子也是走得走，散得散，迄今為止，僅有年齡最小的弟子葉清歡，曾有過現身于猩紅荒原外的記錄。
其余人的標注……全部為失蹤。」
話音落下，他不禁嘆了聲氣。
說是失蹤，實際上，不過是讓人的心中，好受一些罷了，留下一點小小的期望。
那些不過螢火和光燭階段的無空劍派弟子，能在禁地中生存下去的概率，完全可以說是無限趨近于零。
古東來背負雙手，緩緩踱步︰
「方小子，你有所不知，咱還年輕的時候，曾受過無空劍派那位嘉南老派主的恩惠。
可以說，若是沒有當初他給朝咱伸出的一次援手，就不會有後來的東來劍聖了。
所以，咱一直有些後悔，如果我能及時趕過去……」
說到這，他有些惱怒地滴咕了聲︰
「咱不是說，遇上了麻煩，可以隨時聯系咱。
非拉不下那張老臉，舉派遷徙這事若有咱坐鎮，還能出什麼問題？
咱要在，非得把晦元這欺師滅祖的小兔崽子，挫骨揚灰，讓他領教領教劍聖的手段！」
听完古東來的話語，方清然心頭微動。
古前輩講述的，基本能與他在異常點中經歷的場景，對得上號。
唯有，結局不同。
「我應該勉強算是打出了一個happy end吧……」
他非是真正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也不是真正的葉清歡，能做到的，也僅有這些。
「看來，教導你無空劍道的那個人，恐怕並沒有告知你他的真實身份，或許是不希望你知曉。」
古東來並沒有在方清然無空劍道的來歷上過多糾結，對見慣風雨的他來說，這種經歷，算不得太過驚奇。
他只需要確認一點，那就是方清然掌握有無空劍道，這就足夠。
似是不想表露出太多沉重，他重新恢復了老頑童的樣子，一招手，茶幾上飛起一只橘子，在半空中自動褪去表皮，落到他手上時，已如張開的嬌女敕花瓣，任君采擷。
隨手把一小瓣橘丟進嘴里，他斜睨向少年︰
「方小子，你可知咱為何要問你關于無空劍道的事情？」
他故作不疾不徐，吊胃口，賣關子。
「學生愚笨……」
話還沒說完，方清然一個挪步，不動聲色地躲開了擲來的橘子皮。
「笨個屁！」
古東來氣呼呼道︰
「沒意思，你和龐小子都特別沒意思！」
他冷哼了聲︰
「只不過，一個是聰明到沒意思，一是笨得沒意思。」
方清然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言語。
擺了擺手，古東來也失去了賣關子的興致，一股腦講了出來︰
「因為，咱手上，剛好有一個線索，關于無空劍道傳承的絕技線索。」
「絕技？」
方清然眨巴了眨巴眼楮，當時就抬起了頭。
「嘿，咱就知道你會對這玩意感興趣！」
打量見少年嘴臉的古東來一樂。
「咳咳……」
知道自己反應略有些大了的方清然咳了兩聲。
但一想到絕技兩個字，他心中仍止不住得激動。
到目前，他還沒真正掌握，甚至都沒有靠踫運氣施展過一次絕技，見過最高等的，也不過是評級為高級的劍招。
絕技，乃是一門武道或是武學修煉到極限，才有機會一觀的風景。
當然，也不是每一門武學抵達極限，均有資格練出絕技的。
像是一些低級武學自封的絕技，威力都不一定能評到中級。
古東來口中的絕技，顯然不會是那種自封性質的絕技，而是真正意義上，能施展出不俗威力，能憑此縱橫天下的真?絕技。
絕技本身的強大，其實也只是方清然激動的一方面。
另一方面則是，他看到了劍之章突破第八重的希望。
劍之章第八重的解鎖條件是︰劍道境界提升為融會貫通；淬煉完成一百塊劍骨；掌握一套完整的初級、中級、高級、絕技劍招系列。
前兩項還好說，他都有努力的方向，只有最後掌握完整的一套系列劍招，令他每每想到，深感頭禿。
光是劍招都很難得了，更別提還要匹配的一個系列！
事實上，方清然在看到解鎖條件的第一時間，就做好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依靠劍之章的突破帶動自身超凡等級，不曾想，能在今天見到一線轉機。
無空劍派的劍招，自然都是一個系列，而他目前掌握了初級對應的靜心十三式，中級對應的忘我三絕劍，只差了高級和絕技。
他血脈空間中，有老派主贈與他的空白畫卷，方清然有自信能在領悟‘意’，掌握忘我三絕劍第四式後，尋得畫卷中的秘密。
他猜測，空白畫卷中的無空劍道傳承，或許能讓他掌握評級為高級的強大劍招。
若真是這樣，他欠缺的，便只剩下最後，也最重要的絕技。
一直讓他毫無頭緒的絕技，如今能從古東來口中得知一些線索，怎能不使人激動！
要是把掌握絕技視為努力的終點，那麼，在今天之前的他，連出發點都不知道在哪，又如何能見到終點的位置。
看著方清然這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古東來忍不住潑了一捧冷水︰
「咱有說在先，咱知道的，也只是一個具備可能性的線索，最終能不能真的搞到無空劍派絕技，這咱也不敢打包票。
獲取，掌握絕技的難度，我相信你也清楚。」
在古東來的話語中，方清然迅速冷靜了下來，面露認真︰
「當然，我很清楚，古前輩。」
掌握一門絕技，便幾乎可以做到一招鮮，吃遍天，多少高級超凡者，正是憑借著一式絕技，名揚天下，受用終生。
據說，他眼前的這位劍聖，就曾利用過一式絕技，重傷神明！
「嗯……」
古東來微微頷首。
「那咱就不賣關子了。」
站在櫥窗前的他舉目遠眺，深邃地眸光仿佛穿越了時間和空間，落到了一片城市的廢墟之中︰
「本次的分院測試中，我想你應該多多少少從他人口中，听說過一個地名——瓊木城。」
「不僅听說過，我還親自進去了一趟。」方清然連連點頭，「很大，能一次性容納很多，給我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哦，你還進去過？」
古東來略感意外地掃回來了一眼︰
「這是好事啊，對你來說，降低了不少難度。
畢竟老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嘛！」
「古前輩意思是，絕技的線索……」
方清然順著古東來的話說了下去，眼神有些發亮。
「你猜得不錯。」
古東來表示贊同。
「根據我獲知的線索，掌握這一式無空劍道絕技的方式，就潛藏于瓊木城中的某個角落。
而這門絕技曾經的開發者與使用者，便是那位無空劍派年紀最小的弟子，葉清歡。」
他回轉過身，意味深長道︰
「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我們天樞市最後一次有人見到過到葉清歡，便是在瓊木城之中。」
捋了捋花白的胡須，他神色有些無奈︰
「可惜，那之後沒過多久，整個瓊木城，就徹底淪陷，成為了最危險的幾個侵蝕點之一。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葉清歡。
唉，或許他，是隕落在了那次的事件里，我們也不再有機會得知，他是為何而來瓊木城。」
「還是有些大海撈針的感覺……
不過，至少，我有了一個可以作為目標的方向。」
方清然心底有一丟丟失落，但更多的，還是振奮。
他鄭重向提供線索的古東來道了聲謝。
「哈哈，又不是什麼實際性的東西，能不能到手都是兩談，說什麼謝不謝的。」
古東來絲毫沒有居功的意思，老人的童孔中倒映出了弈劍台上的交鋒景象︰
「是否真正能把它化作有價值之物，還得看你自己啊，方小子！」
「古前輩，光是這條線索的價值，就要凌駕于百分之九十的實際獎勵之上。」
望向老人的背影，方清然說話時表情很認真。
他此前，壓根是不得門而入，不知道門在哪，那其余一切，全都可以說是空談。
現在，有了門的方向，他要做的，就是尋找到門之所在，並在這個過程中，拿到一串鑰匙。
「你對咱給出的線索滿意就好。」
古東來嘴上說不需要道謝，但看到方清然這個態度，身體極為誠實，嘴角止不住上揚。
他返回到茶幾邊，再度端起了茶杯，送到嘴邊，揭蓋時，忽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重新蓋上道︰
「方小子，剛剛你來的路上，我收到了一個學校發來的信息，說是把你加入分院後，高考狀元的附贈獎勵，調整了一下。」
「高考狀元獎勵？
我記得好像領了1000天樞點，後勤部的那個工作人員還說，等分院測試結束加入分院，會再發放剩下的一部分。」
方清然思索回憶。
「這事你倒記得挺清楚！」
古東來不滿地撇撇嘴，沒好氣道︰
「反正，原來你作為高考狀元，在加入分院後，可以獲得該分院三次特殊建築內初級區域的免費體驗機會。
現在，給你更改成了一次可以進入劍道院內特殊建築的中級區域。」
「初級區域，中級區域？」
方清然眼神有些疑惑︰
「我不太懂，這改得算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好了，嘿，中級區域可不是初級區域能比的！」古東來飲了口茶，瞄向方清然，「通知好像是以一個郁姓的小女娃的名義，說什麼補償……」
一說到補償，方清然心中立刻浮現出了一人的形象︰
「郁副府主？」
從表面看起來不大好親近，但作為純路人的他，看這副府主，能處！
「嗯，從咱這回去後，你就可以仔細考慮下，把這個福利，用在哪棟特殊建築上。」
話音落下，房間恢復安靜，等了一小會，見古東來再沒開口說些什麼的意思，方清然心中也沒了多少在這久留的想法。
他也不彎彎繞，主動提出離開。
古東來是個直性子，該說的都說完了，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禮貌，當場點頭同意。
道別了一句，方清然推開玻璃門，走出房間。
沿原路返回向電梯，來到電梯間外，發現有兩名壯漢一左一右地守候在了電梯間門口。
他們兩人的服飾上，均繪了一柄巨劍的圖桉。
方清然也不放在心上，他準備邁步而入時，一只手攔到了他的身前︰
「雙劍？
你也是合劍社的人？」
壯漢的語氣有些沖，不是特別友好。
「合劍社？」
方清然眸光微怔。
哪怕壓根沒听過，這也很容易听出來，是個社團的名字。
這時，奕劍台方向傳來了一句略顯熟悉的青年聲音︰
「這是我們兩個社團之間的沖突，霸劍社，你們再霸道，也沒必要牽扯無辜吧！
這位同學，與合劍社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