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期待，方清然依照傳音來到了天樞學府劍道院的大門口。
他在分院測試中的評級為優秀，也就不用多花費時間在那邊跟其他新生一起，等待學府的分配。
眾多腰懸劍鞘，或是背負劍匣的青年男女行色匆匆，他們路過方清然時，都不自覺將視線投向了這位造型頗有些與眾不同的少年。
回頭率百分百！
「方小子，咱在奕劍台等你！」
腦海中回蕩起古東來豪邁的話語，方清然極目遠眺，青石磚鋪就的平整路面上，布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痕。
道路盡頭，豎立著一面直沖雲霄的黑石碑，再往後，踏過上百級寬達十數丈的石階，是一尊雙手交疊，拄劍而立的劍士石像。
石像拄著的劍身上，或開或合的上掀窗猶如一片片金鱗，陽光照射其上，反射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暈輝。
「劍道院內部的教學樓，設計成了一柄劍的劍身？」
方清然嘖嘖稱奇。
張望了沒幾秒，他的耳畔傳來一聲試探性的詢問︰
「學弟……你是來劍道院，有什麼事麼？」
尋聲看去，是一位身形有些瘦削的男性青年。
方清然多瞅了對方幾眼，倒不是因為別的，純粹是他發現這一位劍道院的學長，隨身攜帶著兩柄劍。
只不過，和他交叉斜負于身後不同，對方將兩柄劍，都懸在了腰的右側。
有一說一，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同樣使雙劍作戰的超凡者。
「嗯，我來劍道院見一位前輩。」
方清然實話實說。
「哦？」
青年聞言，似是來了興致，笑著道︰
「是哪位學長，學姐？」
他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
「不，稱呼為前輩，應該是某位教師吧！
介不介意說個姓名，沒準我認識，能給你指個路也說不定。」
說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溫和︰
「我看學弟的樣子，感覺你好像是第一次來劍道院，對周圍的一切都顯得不太熟悉。
哦對了，我叫莫雍，是劍道院的大二級學生。」
「方清然。」
方清然自我介紹完，稍作思忖道︰
「我要見的前輩姓古。」
「古姓？
嘶∼有點少見啊，我們劍道院好像沒幾位姓古的。」
莫雍有點犯難。
「這樣麼？
那不知學長能否告知我一下，奕劍台怎麼走？」
方清然微微一笑。
「奕劍台？
當然當然，沒問題！」
莫雍連聲道，他上去兩步來到方欣然身側，抬手指向劍士交疊的雙手。
「看到了嗎，那雙手之上，就是我們劍道院的奕劍台！
你可以在進入教學樓後，乘電梯上去，三十五樓。」
「多謝。」
方清然認真到了聲謝，邁步朝劍道院內部而去。
「不用不用，我們都是使雙劍的劍修，在劍道院中，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莫雍目送著少年離去的背影高聲道。
忽地，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揚聲補充︰
「學弟，劍道院中，願意走雙劍方向的劍修不是很多，我雖然水平也不是很高，但一些基礎的內容，還是了解一二的。
遇上了雙劍方面的問題，也可以來劍道院找我，記得，我叫莫雍！」
待重新回轉過身，他撓了撓頭，臉上再度浮現出疑惑之色︰
「古姓……古姓？
我們劍道院，有姓古的教師嗎？」
想了半天，他仍沒能找出答桉，正要轉身離去時，彭一聲，仿佛撞在了一塊堅硬如石的鐵板上。
抬起頭，猶若精鐵澆築的壯漢，朝他露出了有些不懷好意的獰笑，一把摟上了他的肩膀︰
「莫雍，你走路怎麼老是不看路？
這可不行。
還有，關于上次我們社團長找你的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復啊？」
「霸劍社的人？」
莫雍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不少。
他有點躲閃得側開目光︰
「我之前不是說，再給我一些時間考慮的嘛。
下周，下周之前，我一定會給你們社團長一個準確答復的。」
「下周？」
摟住莫雍肩頭的壯漢手臂微微發力，看著對方疼痛難耐的表情，露出森白的牙齒︰
「下周太晚了！
社團長也給了我們很大的壓力呀，麻煩你理解一下。
老實跟你講吧，今天我就必須要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桉！
你自己選擇，是跟我們上奕劍台，還是主動點投降放棄？」
伸出一只手到莫雍眼前，他五根如象般滿是老繭的粗糙手指逐漸握緊︰
「我們霸劍社想要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
今晚十二點之前，等你的答復！」
最後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他招呼向後方跟隨的幾人︰
「我們走！」
霸劍社一行人才剛走出沒多遠，背對著幾人的莫雍，深吸了一口氣，攥住劍柄的手 然用力後，再又松開︰
「不用等凌晨十二點了！」
他的一句話，讓霸劍社幾人盡皆止步。
「哦？」
為首的壯漢挑了挑眉。
「等下十點鐘的時候，弈劍台見！
我想你們霸劍社，也不至于連一點準備的時間，都不打算給我吧！」
莫雍的話語擲地有聲，隱約間，似透出些許氣憤與悲壯。
「十點，好，我答應了！」
為首壯漢微微側過臉，嘴角上揚︰
「上午十點，奕劍台，我們不見不散！」
說完，便領著幾人徑直遠去。
莫雍站在原地，眼神慢慢變得堅定，一路往劍道院外跑去。
……
路過黑石碑，余光掃過在碑前閉目而坐的，圍著碑環繞出了五大圈的男男女女，方清然感知到碑上冥冥中散發開來的劍之波動，沒有在這里多做停留，踏上石階，進入教學樓。
他承認，他對那塊碑頗感興趣，但現在，見古前輩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反正已經入了劍道院，黑石碑豎在那邊，也不會有人偷走，以後能來的時間多著呢。
走進電梯，加速度帶來了少許的失重感，他掃過周圍一副習以為常模樣的青年男女，心中念頭閃過︰
「樓層與樓層間的高度間隔，也比我想象中要大不少啊……」
按下三十五層時，他明顯察覺到，電梯中其他學生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在抵達三十五層後走出電梯，他剛要邁步朝通往露天平台的手臂過道上走去時，腦海中又一次傳來了古東來的傳音︰
「方小子，你又不找人比劍，或是要解決什麼糾紛，往那邊去做甚……」
傳音給方清然指出了一條路。
方清然按照古東來的指揮，來到了一扇玻璃門前。
從透明的玻璃上看過去，門後空空如也，全無一物。
敢開門，就敢踩空，敢踩空，就敢掉下去，屬實是給恐高癥帶來快樂的設計。
「別在門口傻站著了，這些玻璃都是單向視線隔絕的。」
玻璃門自內向外打開，古東來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沙發，兩只腳蹺到了茶幾上，他向方清然招了招手，又連啃了好幾口隻果。
「你這是什麼表情？
咱都這把年紀了，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老人抹了把花白的胡須上沾著的隻果屑，理直氣壯。
他拍了拍沙發道︰
「方小子，你走得太慢了，咱在這等你，都吃完了兩個隻果，一根香蕉，一串葡萄和半包超值裝原味薯片。」
「古前輩。」
方清然打量一圈房間內的景象，尊敬地喊了聲。
「來，坐！」
古東來招呼完，嘿嘿一笑︰
「咱家龐小子這劍道院的設計還不錯吧。
建造的時候，可著重參考了咱的意見。」
他在著重兩個字上，特意加重了些語氣。
「古前輩不帶我過來，很可能純粹是想讓我親自走一遍他的設計，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得到了個心愛的玩具，恨不得炫耀地全世界都知道……」
偷瞄向老人，方清然心底滴滴咕咕。
「咱懷疑你現在是不是在想些不太尊敬咱的事情。」
古東來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小口茶。
「沒有沒有，我是給劍道院這獨具匠心的設計給震驚到了。」
方清然虛著眼︰
「一想到主持設計的本人如今就出現在我眼前，我的敬仰之心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嘿，方小子你會說話！」
古東來受用得點點頭，示意向櫥窗外。
透過櫥窗，就能看見交疊的手背，以及建立在露天的大大小小十余座奕劍台。
台下人影穿梭，台上劍光凌冽。
「這里可是三十五層的最佳觀景位！咱特意讓龐小子給咱打造的專屬房間。」
老人自吹自擂完，看到方清然坐下，樂呵呵開口︰
「方小子，你可知咱今日為何要找你啊？」
方清然瞅著老人一臉你猜猜看的表情，擺出老實人的姿態︰
「小子不知。」
賣關子，沒得到適時的捧跟，老人撇撇嘴︰
「你怎麼和龐小子一樣沒意思。」
他擺了擺手，索性不再故弄玄虛︰
「方小子，你應該還記得在劍冢試煉開始前，咱給你試驗令牌時，曾說過的那番話吧。」
聞言，方清然的視線越飄越遠，仿佛是陷入了某種回憶的狀態。
等了半天，看到少年仍是這幅模樣，古東來驚了︰
「這才過去兩個多月時間。你別告訴咱，全給咱整忘了！
方小子，你今年才多大，咱沒記錯，才剛剛成年吧！」
「額這個……」
方清然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靦腆笑容。
「听說比較虛的人，就容易忘事……」
古東來都噥了一句，他嘆了氣起道︰
「那咱就再重復一遍好了。
你若是能鑄就上品劍骨根基，咱就讓龐小子來指導你的進一步修煉。
如果能鑄就上品之上的無雙劍骨根基，咱就會給你額外的一個禮物。
今天啊，咱就是要兌現咱說出口的諾言來了。」
說到這里，他面龐的閑適，逐漸被一抹好奇取代︰
「咱听季懷星那小子說，方小子你的劍魂，是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
「它是相伴一生的老婆，肯定自己捏的用起來最舒服！」
方清然一臉認真。
古東來︰「？？？」
他看向方清然的表情，頗有些復雜︰
「說實話，咱也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操作。
不出意外，你對劍魂的掌控力，很可能要超越其他的無雙劍魂之主。」
坐在他眼前的這個少年，完全有資格，或者是他就是一位初代劍魂之主。
縱使消亡，對方打造出的劍魂，也會隨著時間的長河，永恆流傳下去。
劍聖之尊再尊貴，每一個超凡都市，也會有一位，他本身，也並非是第一個得到劍聖尊號的，所以，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姓名，自己的一切，能有人一直記得。
而眼前的這小子，在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達成了這一不知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目標，名垂青史。
其他的劍魂，皆是天鑄，唯有對方身具的劍魂，乃是人為。
單就這一點，便足夠他成為整個劍道的歷史上，繞不開的一個人物。
「你呀……」
古東來失笑地感嘆出聲，顯然這個少年，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一件多麼駭人听聞的大事。
瞧見少年听到有禮物可拿，就坐直了身體，滿懷期待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模樣，他心頭的滿足感直線上升。
其他那些劍聖，算得上什麼？
瞧人家，初代無雙劍魂之主這看咱期待的小表情，你們能有這樣的待遇嗎？
果然，他才是真正的萬古第一劍聖！
想到這，他不禁拿捏起了派頭和腔調，撢去身上的零食碎屑︰
「咱听聶小子說，你掌握著來自于無空劍派，早已失傳的古劍術？」
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動作，沒準都是要千古流傳的，必須要把‘範’給整起來！
「嗯。」
方清然澹定地答應道。
如果放在分院測試前，他肯定不敢這樣肯定回答，畢竟能不能使出來，全靠緣分。
但現在……
沒有人，比我，更懂，無空劍道！
「無空劍道，無空劍派啊……」
得到肯定的答復，老人起身，一路晃到了櫥窗邊︰
「雖然咱的問題有些冒昧，但是咱，真的很想知道……
方小子，葉清歡他……還活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