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時風光無量的陳玄,季秋應聲頷首,含笑點頭。
而方才其召出的那茫茫法相,更是玄妙不已,就連此時眼界頗高的季秋,驚鴻一瞥下,也不由從中獲益了三分。
「滾滾明月照滄海。」
「這就是法相真君的境界麼?」
「果真是與金丹真人,截然不同的一番天地。」
「前世窮就天上地下,苦尋無路,但這一世,當再不相同了。」
了悟前因後果,又有本源經文,作為依仗。
法相雖難。
但卻非並不可破也。
季秋正思間。
陳玄抬起手臂,只覺這一縷神魂所蘊藏的偉力,已是消耗殆盡,于是雙眸直視前方,望向那駐足道人。
良久,待到身上泛出光點,才不由咧了咧嘴,輕輕道了一聲︰
「老師。」
「保重。」
「你我再見之日,當不遠矣!」
「這道氣息烙印,留于你身,若有真君敢于對你不敬,當能叫其忌憚三分!」
話語落下,那人影頓時應聲而散,隨即一縷神念,便渡入到了季秋手中。
听到那如蚊蠅一般,差點難以入耳的稱謂,季秋抬首,望向陳玄那徹底消失的方向,頓時失笑了一聲︰
「這小子,難得正經一回,可待到回頭時,卻連人影都沒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這一聲老師,本真人又怎能擔當不起?」
雖說如今,其早已攀登至了法相之巔。
但此子能有這等道行,他季秋昔年傳教之恩,功不可沒!
若沒他彈指滅殺那魔修真人陰雲子,這小子早就在那犄角旮旯里被奪舍,含恨而終了,哪里還能見得後世風光!
心中念罷,坦然受了這一聲尊敬稱呼,道人一拂袖袍,召出了那柄通體暗紅,如含血光的元陽道兵,撫模著上面的鋒芒,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便念叨了句︰
「老伙計。」
「千余載不見,可還恨我昔日封你?」
話語一落,頓有劍吟之聲嗡鳴震顫不休,似是在表達不滿一樣。
看著比較于當年更具靈性,且在他執掌之時,半點影響心智的副作用都沒的元陽劍,季秋手掌輕壓,便道︰
「好了好了,本座當年將你封禁于這鎮元山,也是為了叫你穩固本源,自行蛻變。」
「不然,何能有今日這般靈性?」
「如今風霜過罷,重見天日。」
「這片天地,也當再有你的威名!」
彈了彈這如秋霜般的劍刃,季秋感受著手中長劍待到不忿過後,所傳來的陣陣雀躍,當下哈哈一笑,隨即御劍化虹。
便過了這萬靈寂滅的鎮元山,直往江海上游,飛渡而去!
如今,千余載的封禁消除,再加上元陽道兵的凶煞之氣,慢慢消退。
想來至多不過幾十年。
這處季秋曾經第三世的坐化之地。
便當重現綠蔭,恢復當年的幾分風貌了
另一邊,遙遙數百萬里之外。(這個形容詞夠不夠?)
玉衡州。
東荒八百道域之中,一十六方大域之一。
所謂大域,便是有著元神級數的傳承坐鎮之地,萬靈昌隆,乃修行大世。
其中,或是聖地,或是妖國,或是運朝,不一而足。
而坐落在東荒東部地帶的玉衡州,周遭數十域,都以其為尊。
只因為——
此地的霸主級勢力,曰玉衡宗,又稱玉衡聖地。
聖地之主玉衡道君,更是貴為仙盟的七聖之一,乃是萬載之前的元神巨頭!
隨著時代的更替,道消魔長,妖起人興,黃金大世接連而出。
到了眼下這個年頭,已經是愈演愈烈,莫說是人妖萬靈諸修,就是連各個大宗大派,都是爭斗紛紛,齷齪不斷。
數千年乃至于上萬年留下的矛盾,終將在有朝一日,徹底爆發。
若是想要改變這種局面,則需要有一人來終結這一切。
不談這些時代背景。
眼下,一座倒懸于天的偉岸仙城內。
有一青年睜開了眸子,其中流露而出的情緒,若是被許多外人見了,怕是免不得會因此大吃一驚。
北滄真君陳玄,成道千載以來,素以手腕果決,行事雷厲風行著稱。
自他出道以來,便是因報了家族血仇而聞名,後更是走到哪殺到哪,雖從不濫殺,但卻也鐵血無比。
很多人都以為,他的表情永遠都是那一副樣子,沒甚麼其他變化。
但今天,他卻破天荒的換了個表情。
「元陽劍,先生」
青年站起身子,口中呢喃著曾經的一幕幕記憶,隨即復又慢慢閉上了眼。
就在剛才,他曾經成就真君之時,布置下的一縷分神禁制有所觸動。
因此,他見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再見到的人。
「得見上一面啊。」
良久,陳玄睜開眼楮。
同一時間,他的指尖虛空繪符,輕輕一彈,便將訊息傳了出去。
緊接著,這尊真君邁動腳步,準備將一些瑣事處理完畢,便回那遙遠的北滄域一趟。
而就在他傳出那道訊息的瞬間。
一道浩大的道音,陡然在他這洞府之中傳來︰
「北滄,如今正值緊要關頭,你欲作何而去?」
片片風沙襲來,待到陳玄邁步走出室內。
便見得那洞府外,有一著白金雲紋道袍,腳蹬一雙青雲履的威嚴修士,已是到了近前,眉宇帶著些微憂慮。
這白金雲紋袍,又稱玉衡袍,乃是玉衡聖地門下,才可穿著。
而眼前這人,號曰清宣真君,為玉衡宗六方峰主之一,貴為法相。
如今,在這玉衡宗下轄的仙城坊市坐鎮。
這城名為天鼎仙城,為倒懸于地,御于空中的一方大型坊市。
數遍周遭道域,能與之貌似者都是寥寥,哪怕玉衡宗下轄,諸如此類,也不過二三而已。
其光是收取交易佣金,就給背後的宗門帶來了不小的好處,門下資源,也大都由得此城提供,為戰略意義上的重中之重。
听得這清宣真君的話語,陳玄抬起眉頭︰
「道友,你玉衡以莫大資源,請我出手坐鎮此城百年,如今不過只余下最後十載而已,根本無甚風浪。」
「再說了,有道君坐鎮,魔宗,妖患,哪里能禍及這天鼎仙城?」
「本君這邊有事發生,需要移步他處,若不然我將這最後十年的資源奉還,自此你我兩不相欠,如何?」
拱了拱手,陳玄言語無甚波動,這般講道。
對此,那清宣真君心中微惱,只覺先前講是百年,你這到了末期反悔,頗有些不太地道。
但思及此人實力,他也沒甚好說,再加上如今頂尖存在一同而去,更是給清宣真君心頭添了幾分陰霾,最後張了張口,也只得無奈道︰
「真君,似你這般境界,應也听得了幾分風聲。」
「我也不瞞你了,那事兒,是真的。」
「所以縱使你當真有事,只要不是萬分緊迫,可否再多逗留一些時間?」
「本君與玉衡也不是那等小氣之輩,若真君願意,到了你離去之時,我可做主,再多贈與你聖藥一葉,如何?」
清宣真君口中的聖藥,乃是一株九葉青蓮,其之一葉,也比之四階寶藥,藥效強出了一大截不止。
取下一葉,得再過近千載蘊養,這青蓮才能再長出來,更有蕩滌道體,增進道韻的功效,頗為珍貴,可謂是一葉難求!
面對著這等大手筆,哪怕是陳玄,也不禁動容。
而且,他更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清宣真君話語里的含義,面色微微生變,當下便道︰
「真君的意思是,道君與仙盟的諸位上真,當真都一同離去了?」
這消息,陳玄作為真君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是覓得了幾分。
對此,清宣真君面色頗為沉重︰
「是這樣的。」
「具體是因什麼,道君也是語焉不詳,沒有說得明白。」
「而天鼎仙城,乃是我玉衡聖地重中之重,如今道君不在,仙魔兩道,人妖之間,暗流涌動越發緊迫,若是生出意外,待到道君重歸,我甚愧矣!」
「道友且再坐鎮十余載,待到本君請來同道助拳,介了那時道友再去,想來也不算遲?」
清宣真君話語里,帶著些商量的意思。
對此,陳玄沉吟過罷,終是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煩請真君快些吧。」
「本君此去倒確是有要緊之事,不過再等一等的話,也不是不可。」
「只是有一點,待到時期一至,本君便要就此離去了,到了那時,縱使真君再留,也是愛莫能助。」
「這點,可得事前說好了。」
听得陳玄松口,這清宣真君自是緩了口氣,忙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謝道友了。」
「道友放心,一應酬勞,我玉衡不會拖欠分毫,那九葉青蓮的一片蓮葉,我也會一並送予你手。」
說罷,這位真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便轉瞬間,消失無蹤。
只余下陳玄眼神莫名︰
「道君離去,那些個仙盟上真,也沒了影子」
青年皺了皺眉。
他曾得無上傳承,乃是元神嫡傳,對于一界格局,算是略略有些了解。
元天界中,除卻東荒這八百道域外,已是山河破碎,淪為虛無,相傳是上一紀元所致,至于其中秘辛,他也不甚清楚。
因為來自上一個紀元的訊息頗少,沒有具體依據的話,更是無從談起。
一個紀元數,為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根據仙盟最古老的那幾位道君所言,貌似此紀元,即將迎來了歲末。
至于紀元末期,到底會迎來些什麼,沒有任何人曉得。
但陳玄卻覺得,其中沒有那般簡單。
想了半晌,也沒琢磨明白,這青年頓時搖了搖頭︰
「算了。」
「縱使那些道君同時雲游,也與我眼下,沒有太大干系。」
「不過卻沒想到,隨著聖地老祖離去,這清宣真君竟這般緊張,連一葉九葉青蓮,都能送出來,卻是我沒有料到的,算是意外之喜。」
「那九葉青蓮的葉子,倒是個好東西,其中蘊藏的道韻演化,對于真意化道,蛻變法相,都有著不小的幫助。」
「正好十年期滿,作為見面禮,帶給先生。」
這般想著,陳玄也沒了即刻離去的心思。
剛剛邁出門檻的腳步,便復又縮了回來,繼續閉關清修,只待十年期滿,再言其他
卻說眼下季秋。
出了那鎮元山,馮虛御風,一路沿江海上游而行,就欲回到西邊荒漠,與沉雲溪等道基一同駕馭飛舟,回歸神霄,慶賀這大勝。
並且,將元陽劍與北滄真君的事跡,講述給張守一听,也算是叫那老真人空落的心境,能夠稍稍填平一二。
懷揣著一路收獲與面見故人的心情,待到他行至百里外,眉頭,卻不由微微皺了一皺。
因為此時,在他的視線里,有一藍衫男子,雖是稍顯狼狽,但卻坐落河畔,未曾離去。
這人,他倒是看著熟悉,畢竟剛剛才見面兒。
正是被陳玄給一袖扇飛的三個主角之一。
前兩個此時,估模已經是嚇懵逼了,被拍飛百里,早就遁回了宗門駐地,不敢再出。
沒想到這後面那人,竟還沒離去,反而在這百里之外停頓了下來。
二人的目光,于此時交匯于一處。
那藍衫男子見到天上的季秋,眸子一亮,恰好印證了心中的猜測,隨即苦笑了下,便行了道禮︰
「玄陽宗,白術,見過這位道友。」
「想來,道友便是那覓得了北滄真君道兵之人?」
此人話語雖是疑問,但話語里蘊藏的意思,卻是頗為肯定。
對此,季秋眼神微眯,倒也沒有因所謂的懷璧其罪,便怕了什麼︰
「這位真人,便是方才被陳真君一袖拍飛百里的那位道友吧?」
「方才真君便講了,若是閣下再犯,就不是小懲一番的下場了,眼下你還不退去,是為哪般?」
「莫非,當真想隕落于此?」
此時,道人御空頓足,語氣帶著些許壓迫。
陳玄那小子,方才竟然敢當著人家宗門真人的面,去道這玄陽正宗雖有真君坐鎮,但也未必敢在他面前放肆。
那麼想來,號稱玄陽的那玄陽真君,定不是他之對手。
既如此,季秋又何須畏畏縮縮的。
做人,就該大大方方,重拳出擊!
他季秋這一生修道,無論輪回亦或者現世,只要大勢在我,都好那人前顯聖。
所以眼下,既有陳玄背書,那只要眼前這自稱來自玄陽的白真人敢不敬,他就敢暴起身來,一劍梟首,送其歸西!
理虧詞窮,真君又如何?
若是之前,季秋可能還避其幾分鋒芒。
但陳玄在離去時,可是將一縷神念烙印留給了他,那玄陽真君,豈能為了一真人與北滄真君死磕?
看著季秋一念不對,就有殺氣涌上身來。
自稱白術的那藍衫真人,當下嘶了一聲,連連擺手︰
「真人,真人且慢動手!」
「多慮,多慮了啊!」
(ps︰感謝十六張牌的舵主打賞,尹笑動我心的1k5起點幣,謝謝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