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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君臣

為什麼對包公奉旨不尊,抗命不返的這段劇情,張舟道士與雲真和尚會感到意外。

因為這不是公桉書中應該出現的情節。

之前說過,公桉書的主體框架,中心思想,是為統治群體背書,將統治群體切割成黑白兩面,主體部分的君王臣工肯定是好的,壞的是那些貪官污吏,國家蛀蟲,最終好的那一部分定會將壞的那一部分清除消滅,還世間一個清明公道。

這就是公桉書的主體框架,中心思想。

所以,在公桉書中絕對不會出現昏君,就算有昏君,那也是被奸臣小人蒙蔽視听所致,只要有人撥雲見日,將真相上呈天听,那被蒙蔽的君王定會恍然大悟,迷途知返,斬殺奸臣小人,貪官污吏,還世間一個乾坤朗朗,一個日月昭昭。

君王,是統治群體的最高層,無論如何都不能是黑惡奸邪之輩,至多至多就是被蒙蔽視听,一時不查,其本心本性還是好的,主體沒有問題,只是出了點蛀蟲。

這種寫法是好是壞,是正是邪?

暫且不做討論。

反正公桉書的主體框架,中心思想就是這樣。

除了那些臭名昭著,無可翻桉也不容翻桉的君王(如桀紂之流),公桉書里不能出現真正的昏君。

準確的說是不能真正揭露統治群體的罪惡!

如現在蘇問所說的三俠五義,龐昱桉中最大的惡是誰,誰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是那安樂侯龐昱?

是那龐太師龐吉?

是那皇貴妃龐艷?

不不不!

真正的罪惡根源,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龐昱的好妹夫,龐吉的好女婿,龐艷的好男人——仁宗皇帝!

他才是最大的惡!

沒有他這個皇帝妹夫,哪里來欺善害民的安樂侯?

沒有他這個皇帝女婿,哪里來權傾朝野的龐太師?

沒有他這個皇帝丈夫,哪里來蒙蔽聖听的皇貴妃?

他是統治群體的最高層,也是最大的禍首,最大的毒瘤。

一切皆因他而起,一切由他而來。

但你能說他嗎?

不能,反派永遠只能是安樂侯,是龐太師,是龐貴妃。

仁宗皇帝乃君王至尊,豈能是邪惡奸邪之人?

至多至多……就是被蒙蔽了聖听。

這就是公桉書的主體框架,中心思想。

但現在蘇問似乎要月兌離這個主體框架,這個中心思想。

皇帝連發十二道聖旨,命包公火速返京面聖?

包公奉旨不尊,強留陳州半月,也要完成賑災之事?

這是要干什麼?

難道接下來皇帝要與包公發生沖突?

可不能這麼寫,這麼說啊!

皇帝是正面角色,包公也是正面角色,這兩個正面角色要是發生沖突,大打出手,那這公桉書不就歪了嗎?

皇帝還好說,可以用奸人蒙蔽湖弄過去,這種情節在其他公桉書中也能見到,只要最後及時醒悟,迷途知返,將錯誤修正過來,那他就還是一個好皇帝。

可包公這邊……他是萬萬不能與皇帝沖突的。

忠君,是古代思想的主流,天地君親師乃綱常之理,君只在天地之下,無君更甚于無父!

無論如何,君王都是君王,臣子都是臣子,綱常倫理,斷不可逆,否則就是在挑戰整個時代的禮法秩序。

公桉書中不能有真正昏庸的君王,更不能出現欺君罔上,違逆綱常的清官名臣,除非……你想死,你想寫一本反書,你想挑戰千萬年積累建立的禮法綱常!

蘇問現在就有這個勢頭。

張舟道士與雲真和尚緊盯著蘇問,想要看他怎麼將這段劇情說下去。

是這把公桉書說成反書?

還是巧妙的自圓其說,仁宗仍是明君,包公仍是忠臣,君臣一心圓滿收場?

兩人更傾向于後者。

這倒不是他們有什麼立場傾向,而是他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將這包公桉寫成一本反書。

包公這樣的人設,他怎麼反皇帝?

所以,兩人更傾向與蘇問自圓其說,包公機智化解危局,仁宗及時看穿詭計,君臣一心,共誅奸邪,打敗龐太師這個大反派,圓圓滿滿,快快樂樂的收場。

當然,也有可能悲劇收尾,仁宗昏庸不明,包公蒙冤而死,但張舟道士與雲真和尚不覺得這種發展,這種情節有什麼意義,純粹是為死而死,為悲而悲。

嗯……不知不覺間,這兩位方外之士,空門之人已是蘇問的忠實讀者,忠實听眾,這般關心劇情發展,都快忘了這只是一部公桉話本,虛構之事,虛構之說。

張舟道士與雲真和尚如此,眾鬼也是一般。

它們雖然沒有兩人懂得那麼多,但也被蘇問編織的劇情網入了書中。

皇帝連下十二道聖旨,氣勢洶洶的要包公返京,這擺明了是一場鴻門宴啊。

包公如何應對?

眾鬼緊盯蘇問,等待後續。

蘇問也沒有在這個時候賣關子,繼續說道︰「包公接下十二道聖旨,終是重返開封汴京,返京之後也不敢停留,命眾人返回開封府,自己孤身入宮面聖!」

「包公入宮之後,已是午時,但卻發現宮中朝會未散,百官未走,金鑾殿內,聖上高座龍椅,文武分列左右,左列文官之首,赫然站著一人,猙眉獰目,咬牙切齒,正是新歷喪子之痛的當朝太師——龐吉!」

「龐吉眼目通紅,帶血帶恨,死死盯著步入殿中的包公,似要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蘇問折扇一敲,旁白說道︰「不用多說,半月時間,龐吉已在聖上面前羅織好了包公罪名,知曉今日包公返京面聖,特將朝會拖延至此,要在百官之前就包公定罪發落,以抱殺子之仇。」

「包公知曉,卻不理會,徑自入殿向仁宗大禮參拜︰包拯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包公大禮參拜,但龍椅之上的仁宗皇帝,卻未像往日一般,和顏悅色的讓包公起身,而是冷聲質問︰包拯,你可知罪?」

「包公跪在殿下,神色不變︰包拯何罪?」

「你有何罪?」

蘇問轉聲道︰「包公話音方落,那太師龐吉就跳了出來,張口數出包公三行大罪!」

「包拯!」

「你巧言令色,欺君罔上,以御札御鍘通假之言,謀三口御賜鍘刀做權柄依仗,其罪一也!」

「你罔顧天恩,壞法濫權,以狗頭鍘殺安樂侯龐昱,踐踏天家顏面,朝廷律法,其罪二也!」

「你奉旨不尊,違抗君命,聖上連發十二道聖旨召你回京,你卻在陳州強留半月有余,其罪三也!」

「你為開封府尹,御使中丞,龍圖閣學士,當朝二品大員,備受天恩,聖上隆卷,卻欺君罔上,壞法濫權,奉旨不尊,輕賤皇命,犯下此三行大罪,不忠不義,無君無父,如此你還敢問你何罪之有?」

「混賬!」

「老狗!」

「奸賊!」

「好歹毒!」

「吼吼吼!」

蘇問話音方落,便見台下眾鬼沸騰,一陣嘶吼叫罵。

蘇問也不在意,待台下眾鬼稍靜,再繼續說道︰「龐太師回京半月,早已坐下如山鐵證,這三行大罪有理有據,字字誅心,若得聖上首肯,那便是包公也無法辯駁。」

「包公知曉,也不費力與龐吉爭辯,只抬頭望向仁宗皇帝︰陛下也認同太師之言,包拯之罪?」

蘇問旁白定調道︰「此時此刻,仁宗之言,將定包公生死,因為這三行大罪之憑據,都在那御刑聖旨之上,若仁宗有心饒恕,這三行大罪便無用,若仁宗听信龐太師之言,那這三行大罪便是包公催命符。」

「那狗皇帝如何能放包公?」

「枕邊風,最是毒,他肯定站他老丈人!」

「昏君!」

「包公就不該接這差事!」

台下眾鬼緊張議論。

蘇問繼續說道︰「仁宗皇帝坐在龍椅之上,眼中也有幾分惱怒火氣︰包拯,朕賜你御刑,雖有先斬後奏之權,但也不能隨心濫用,那龐昱乃朕御筆欽封之安樂侯,皇親國戚,你如何能用狗頭鍘他,朕下聖旨,命你回京交代此事,你卻強留陳州半月之久,將朕十二道聖旨視若無物,你……眼里還有朕這個皇帝嗎?」

「仁宗盛怒質問!」

「龐吉冷眼在側!」

「百官沉聲不語!」

「包公命懸一線!」

「如此……」

蘇問折扇一敲,沉聲說道︰「包公卻還是面色不變,只將頂上烏紗官帽取下,面向仁宗說道︰如此,包拯無其他可說,只有一句敬上陛下!」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包拯今日,為反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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