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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決斷

「尸體已經凍硬了,像石頭一樣,應該是摔死的,看不到多少外傷。」

「這麼高的地方,怎麼會有一頭騾子摔下來?」

陳宇話音剛落,身後傳來響動。

那綠袍姑娘踉蹌著飛撲過來,臉上神色又驚又怕。

「叮當……」

陳宇听不懂她的話,只沖著鏡頭說道︰

「這麼大一頭騾子,拖下山去,別說十天,夠我吃一個月了。」

「俗話說,驢肉香,馬肉臭,餓死不吃騾子肉,騾子是驢和馬的雜交品種,不具備生育能力,很多人覺得騾子肉吃不得。」

「但實際上,適當的吃一些騾子肉,是有好處的。」

「不過這頭騾子,似乎和她有點兒關系……」

陳宇指了指一旁的少女。

「如果這頭騾子是有主的,那麼我們就不能隨意處置,問問吧!」

「呃……」

想了一會兒,陳宇硬著頭皮問道︰

「姑娘,你認識這頭騾子嗎?」

听到聲音,白瑪次仁扭過頭來,望了他一眼,沖著上方大聲喊道︰

「阿爸,阿爸,你在哪兒?」

「阿爸……」

陳宇皺著眉頭,一頭霧水。

「兄弟們,我實在听不懂她在喊些什麼?」

「不過這騾子若是沒人要的話,放在這里也是浪費,總有野獸會來啃的。」

說罷,他走得更近了一些,蹲下來才看到,騾子的背上有斷裂的皮條。

「這是,用來綁貨物的皮繩,但東西都不見了。」

「它的確是有主人的,然而卻摔死在了這種地方。」

「騾子是茶馬古道一種傳統的交通工具,有馬騾和驢騾之分。」

「公馬和母驢生出來的騾子,就是驢騾,公驢和母馬生出來的,則為馬騾。」

「但不管是哪一種,騾子都兼具驢的負重和耐力,馬的靈巧和速度。」

「因此在山勢崎區的地方,騾子比後兩者更受歡迎,沒錯,它不但是家畜,而且是一種相當重要的交通工具,我早該想到的,可惜這位姑娘似乎並不願意和我交流。」

「騾子的尸體凍得很硬,沒有辦法判斷它的傷勢如何,不過你們看,它的身上有相當多的擦傷,是從高處一路滾下來的,把地面砸了個雪坑!」

「試想,如果上面坐了個人,肯定和騾子一樣,會墜崖而死。」

陳宇冷靜的分析著,卻不料話音剛落,便見那綠袍姑娘眼楮紅紅的扭過頭來,咒罵道︰

「你才會死……我阿爸,我阿爸不會有事的!」

後半句,姑娘低聲呢喃,陳宇沒听懂,但前半句足以讓他心中微惱了。

「如果真的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但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別無緣無故就罵人行嗎?」

他的目光有些凌厲,本身氣場也足夠強大,綠袍姑娘嚇得後退了一步,被騾子腿絆倒,跌坐在地上。

也許是擔心陳宇惱極傷人,她抓起一直攜帶的木棍,用前端指著後者。

兩人定定的對視了片刻,陳宇見她有些可憐,語氣變得緩和了一些。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這騾子是你家的?」

「我叫陳宇,是一名冒險者,正在直播,你叫什麼名字?」

綠袍姑娘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彩色小辮兒隨風飛舞,眼眸里滿是不信任。

看這樣子,應該是承認了騾子的歸屬,但並不願意告訴陳宇自己的身份。

「果然如此……」

陳宇心下嘆了口氣,騾子既然有主,那自己就沒有處置的權利了。

轉身離開之前,他認真的說道︰

「這騾子這麼大,你一個人帶不回去的,另外,它從高處墜落,如果是你的朋友或者家里人帶著騾子,他的處境,恐怕不會太好,這騾子死了得有兩三天了,趕緊想辦法吧!」

綠袍姑娘瞪大了眼楮,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因為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大。

如果阿爸真的墜崖,或者被困在山上下不來,那她該怎麼辦?

回去通知阿媽和村子的人嗎?

幾十公里往返,又得大半天時間。

而風雪,會在短短的時間吞噬人的性命,她心急如焚,不敢浪費絲毫。

「該怎麼辦?阿爸他……」

白瑪次仁惶然無助的凝視著空氣。

忽然間,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道身影之上。

她想起,這個家伙在攀爬的時候,速度堪比山上的雲豹。

待得那道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當中,她忙不迭站起身來,沖著那邊朗聲喊道︰

「白瑪次仁,是我的名字。」

「騾子是我家的,阿爸兩個月沒回來,他一定在聖山上。」

「求你,幫幫我!」

「求你了……」

陳宇的腳步,停了下來。

但他沒有轉身,臉上的神色極為復雜。

「怎麼偏偏踫上這種事啊?」

他應陸豪的邀請,前來參加這檔綜藝節目的錄制。

報酬很是豐厚,勞務費兩千多萬,但條件是,必須進入前三名。

如果提前被淘汰,將視作未能達成契約,需要扣除相關運營推廣費用,再進行報酬結算。

這樣一來,根據他和平台,節目組的三方合同約定,平台那一部分商務收入,需要他自己掏腰包。

一旦沒有進入前三,兩千多萬泡湯不說,自己還得搭幾百個進去。

要說身上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

這種事情,陳宇也從來沒有對外講過。

他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扛。

而來到卡瓦博格峰,看似是在冒險,事實上,這才是他真正穩妥的做法。

依據他的推斷,以這次荒野競賽的強度,只要他能夠成功抵達瀾滄江河段,撐上一周,保底也能挺進二輪,得個前三的名次。

如果救助站離這里不是特別遠,爭個第一也未嘗不可。

但天算不如人算,沒想到會踫上這檔子事兒。

白瑪次仁,一位當地的臧民小姑娘,她的父親,在卡瓦博格峰失蹤了。

自己和她,不過是萍水相逢,幾乎還算是陌生人,然而對方卻求到了自己的頭上!

幫,還是不幫?

幫助她,勢必會消耗體力,救人是爭分奪秒的事情,也許再也無法顧及體能狀態,跌落到百分之三十,直接就會被淘汰。

甚至于,她的父親是不是還活著,都是兩說。

為了一個可能已經死掉的人,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搭上幾百萬,值得嗎?

不幫她,當著直播間十幾萬觀眾,甚至是電視機前,全網幾十萬,上百萬觀眾的面,一走了之。

他們會怎麼看自己?

最重要的是,听到要救人,他近乎本能般的想起了那句話,那句銘刻在內心深處,始終不曾遺忘的宣言。

盡管這一世,他並沒有再加入藍天救援隊。

但有些東西,不是說忘就能忘得了的。

「我志願加入藍天救援隊,遵循人道,博愛,奉獻的志願精神,勤奮刻苦,努力訓練,團結友愛,自助助人,在各種危機面前竭盡所能地挽救生命。」

他又想起了那雙,曾經將他從絕望深淵之中,拉回人世的手。

深吸了一口氣,陳宇轉過身,原路返回。

當得他重新站到姑娘面前時,那雙黑眸中,堅決已經是完全將猶豫取而代之。

「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吧!」

白瑪次仁抹去眼角的淚水,激動的點了點頭。

……

「救人?」

「在卡瓦博格峰那種地方?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那里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雪崩,稍微出了差錯,大家都活不下來。」

中午吃飯之前,眾人從導播那里收到了緊急消息。

在了解情況之後,李雲瀾當即忍不住吼了出來。

「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我們離明永村多遠,通知當地村社吧,另外救援隊的人也上去。」

「上百公里,基本上只能從基地徒步過去,還要翻過冰川,至少得花兩天時間。」

「根本來不及!」

「救人也不是咱們的職責。」

「這陳老師也真是,好端端的……」

陸豪和工作人員商討著處理措施,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導播猶豫著問道︰

「節目播出中,遇到這種情況,還要不要切他的畫面?」

之前其實就始終沒切,就是怕出現難以預料的情況。

陸豪眉頭緊鎖。

陳宇選擇了救人,等同于放棄了挑戰,誰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得到始終將體能維持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荒野大魔王》是綜合性的挑戰節目,以多視角向觀眾們展現諸多挑戰者,精彩的求生過程。

它並不為某一個人服務,更何況,一旦陳宇所做的事情曝光,勢必會引來所有觀眾的注意,到時候基本上只能夠全程播放它的畫面,節目本身,也就失去了意義。

作為掌控全局的人,他必須要為整個節目負責,因為這是全體工作人員,緊鑼密鼓籌備將近一個半月的辛苦結果。

更何況,這背後還有資方和發行方,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雲瀾臉上。

後者微微搖頭︰

「你拿主意。」

啪!

保溫杯的蓋子被陸豪合上,黑框眼鏡下,已經有眼角紋的狹長雙目中,涌現出決斷之色來。

「切!」

「開同屏模式,陳宇那邊,始終給小畫面,另外打個板子,和觀眾們說明情況。」

「規則變更一下,無論陳宇體力下降到多少,只要他還活著,就擁有繼續參加競賽的資格,其他挑戰者不做通知,讓他們按照正常拍攝計劃走就行。」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按照我說的去做!」

一名策劃人員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陸豪直接揮手打斷。

劉雲山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真有你的陸導,就不怕節目暴死?」

陸豪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

「老劉,我有種預感,興許正因為這件事,《荒野大魔王》會被帶到,原本不屬于它的高度之上!」

同屏播放畫面,錯開延遲,錯開推送聲源。

剛開始,觀眾們還覺得,陳宇是不是買通了導播,怎麼全程都有他的畫面?

但直到看完了那一幕幕場景,听完了那一節節對話,再加上制作組打出來的通告,所有觀眾這才明白。

事情,迎來了所有人都是未曾預料到的轉折。

一位叫做丹巴興索的明永村山民,在卡瓦博格峰上失蹤了。

他年輕的女兒——白瑪次仁,則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登山尋找,結果和陳宇偶然相遇。

救人本不是後者的職責,但這個年輕的男人,在面對小姑娘的求助時,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伸出援手。

除開欽佩之外,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格外沉重。

卡瓦博格峰,峰頂海拔高達六千多米,範圍三十平方公里,積雪終年不化,明永冰川地勢陡峭,雪崩冰塌時有發生。

在這種地方,面對這種情況,自保尚且殊為不易,更何況救人。

「不可能成功!」

「浪費時間而已。」

「他是腦子秀逗了吧?」

「老老實實下山,尋求救援才是正確的做法。」

「簡直瘋了!」

「救援的黃金時間是72小時,宇神曾經說過的。」

「我看是你們腦子秀逗了,怎麼叫人?」

「等救援隊來,尸體都臭了。」

「差不多得了,要是連宇神都束手無策,你憑什麼以為救援隊就能夠有辦法?」

「有一說一,確實!」

「講道理,宇神可是戶外第一人,恐怕也就只有他能夠在這種地方來去自如。」

「還是太莽撞了。」

「作秀而已,我敢打賭,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宣布放棄。」

「一場可恥的營銷炒作!」

「尼瑪的,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敢黑是作秀的?拿人命關天的事情開玩笑?」

「先質疑再質疑是吧?」

「求求你們,做個人吧,不指望你們出謀劃策,但能不能老老實實看著?」

「就是,陰謀論的人是不是都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陰暗。」

「宇神直播間來的,我以人格擔保,這絕對不是什麼狗屁劇本,把你們齷齪的想法收一收。」

「兄弟,我也是,和這幫人扯半天了!」

「不了解真相,拭目以待,不過我覺得事情並不樂觀,希望太渺茫。」

「宇神說了,盡力而為!」

在外界因為「突發事件」鬧得沸沸揚揚之時,此刻的陳宇,正和白瑪次仁,艱難的移動在明永冰川的第一道冰瀑之間。

節目組那邊的決定,前者絲毫不知,也沒有余力去關心。

在了解到丹巴興索的返程路線之後,陳宇當即做下決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位于海拔五千四百米處的明永冰川粒雪盆。

至于綠袍姑娘,這位以長壽雪蓮花為寓意起名的臧族小女孩,無論怎樣也不願意下山。

陳宇只好打消了勸說她的念頭。

事實證明,有一個熟悉地形的當地向導跟著,還是有好處的。

很快,倆人就翻越了第一道冰瀑,來到了最為危險的「活冰川」中段。

也即是在此時,二人的意見發生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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