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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互訴

「就這樣,我在應龍城里生活了七年,然後就來到了北蒼靈院。」

月色之下,院子里的小湖中放滿了蓮燈,應白夜和靈溪坐在院子當中,一人面前放著一個玉瓶,一人面前置著一壺清茶。

兩個人就這麼隨意地坐在地上, 講述著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從滿身重傷被應龍城撿起,到在城主府中普普通通的長大,應白夜將這些年中所有的點點滴滴事無巨細的講訴了出來。

他這一路盡是坎坷,但是所幸總是能夠得遇貴人,城主府中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貴人。

無論是老頭子, 還是小雪兒, 亦或是二叔三娘,彩雲間的姐妹,這些人都在這七年當中,給予了他從來不敢奢求的溫暖。

他也有過不同的設想,如果自己在那一天並沒有遇到應龍城的隊伍,也並沒有一個像應雪兒這樣心善的小家伙替自己求情,更沒有像老頭子一樣見不得女兒掉眼淚的爹爹,那麼自己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先刨除掉自己一定會死的條件,就假設他會在那之後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那麼七年之後他會成為一個什麼樣子的他呢?

他有過兩種設想。

也許他會忍受不了滿身的寒氣侵擾,會選擇放縱自身的一切,會選擇將一切都拋在腦後,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瘋子,在靜姨和靈溪不在身邊,冰羽陷入沉睡無法喚醒的情況下,獨自一個人瘋瘋癲癲的活著, 活得恣意,活得滿不在乎, 活得人人喊打,直到在某一天獨自一人死在角落當中。

而也許, 他也會是另一種情況。

他的理性佔據了大腦,清醒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不斷地變強,或者是從一開始就斷絕掉修煉的心思。

他可能會在權衡利弊之下放棄掉尋找靈溪和靜姨,這都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他曾經設想過這個情況,事實上他有的時候還覺得,第二種的可能性蠻大的。

「你不會。」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應白夜似笑非笑地看著與他對視的靈溪,笑容玩味。

「有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和我吵架的原因嗎?」

「那只死魚?」

「就是那只死魚。」

應白夜抿了一口玉瓶中的美酒,眸光有些閃爍。

「你覺得,一個能將生靈的逝去當做是觀察學習的孩子,能將什麼放在心里呢?」

「可我還是覺得,你不會。」

靈溪的目光堅定的不可動搖,也許應白夜有著對他自己的質疑,但是她同樣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從第一次見到應白夜的時候,她的目光就從來沒有從這個人的身上移開過,一開始是因為靜姨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與她差不多年歲的小家伙,她可能是怕靜姨對自己的寵愛會被這個人分走,所以一直在觀察防備。

而後來逐漸適應了這個人的存在之後,她又有點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總是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人的習慣是可怕的,當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之後,她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放下了防備,想要主動了解這個自己唯一的玩伴,那個時候的觀察,是為了建立良好的關系。

然後,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情緒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她總是會在閑暇的時候將目光放在他身上,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所以,她能夠堅信,沒有人能夠比她還要了解應白夜這個個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伙。

就算是應白夜他自己也不行。

她有這個自信,整個大千世界當中,也就只有她能夠有這個自信。

其他的人,哪怕是自己最尊敬感恩的靜姨,也不可能在這一點上超過她。

應白夜微微一愣,率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算了,爭論這些問題都是沒有必要的事情,無論她是怎麼想的,只要她能夠開心,就是有價值的。

「如果真的就是如你所說,那麼,或許我真的要特別感謝你在應龍城中的那些家人,是刨除掉‘救命之恩’的感謝。」

靈溪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溫柔。

她自己也有同樣的感受,能夠在跌宕坎坷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個人,真的是特別幸運,甚至讓人覺得是不是用掉了自己後半生所有的運氣,遇到靜姨的時候是這樣,遇到秋婆婆的時候也是這樣。

應白夜點點頭,他覺得應該是這樣的,就像之前說到的那樣,如果沒有遇到這樣的一家人,或許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特別極端的家伙。

這些人的相遇讓他在兩種狀態當中找到了平衡的牽引點,所以才會有現在這個看起來還算是正常的應白夜。

感謝正常,感謝普通。

雖然也許在很多人眼中,並不是那麼普通就是了。

「你呢?」

在經過短暫的安靜之後,應白夜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對著靈溪說道。

他已經做好听故事的準備了,自己講了半天,也總算是該輪到她這個舒服的听眾來費費口水了吧。

靈溪端莊地坐在原地,將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玉手輕揮,茶壺懸空,又一次將空下來的杯子倒滿。

「我的經歷,和你的相似,不過,我遇到的並不是一群人,而是只有一個。」

靈溪措了措辭,開口說道。

「靜姨留下的傳送靈陣全部都是向著一個方向,那一天,在你……」

在你……

靈溪猶豫了一下,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那一天的景象,是她刻在心里,從來不敢遺忘的記憶。

「在你送我離開之後,我就被傳送到了北域的某個位置。」

她美目微垂又抬起,舉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我不知道那里是哪兒,我也不知道我該去什麼地方,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活了下來。」

應白夜沉默不語,同樣舉起玉瓶,飲了一口。

靈溪抬起頭,看著空中的明月。

她不想說那時候的自己有多麼的無助,就好像應白夜剛才也未曾說起自己的恐懼與驚慌,她只是看著天空中的皎皎圓月,露出了笑容。

「我一個人流浪了一段時間,有著靜姨留下的東西,想要正常的生活,不是難事。」

靜姨在與他們分別的時候,留下了一個芥子鐲,因為那個時候應白夜還只是感應境的小家伙,所以保存物資這樣的事情自然就交給了已經生出靈力的靈溪。

畢竟,那個時候,無論是誰也沒有想到,兩個人會在下一秒被迫分離。

「我一直躲躲藏藏,害怕自己會被浮屠古族的人發現,所以盡可能的掩蓋自己的行蹤,可是,誰知道率先找上我的,不是浮屠古族,而是一群來路不明的家伙。」

「這些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察覺到了靜姨留下來的芥子鐲,看到我一個人,起了殺人奪寶的歹意。」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秋婆婆。」

秋婆婆?

應白夜繼續安靜的听著,沒有打斷提問的意思。

「秋婆婆同樣也在流浪,她從那群人的手中救下了我,見我一個人在流浪,所以,就自顧自說地將我帶在了身邊。」

「我一開始並不知道她的來歷,她的身份,所以從始至終都抱著一份警惕的心思。」

也許是因為在遇到靜姨之前的經歷,靈溪總是有著一層厚厚的心防,想要讓她接納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沒有長時間的磨合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正如應白夜的想的一樣,靈溪跟著這位秋婆婆一路在北域當中流浪,秋婆婆很強,雖然沒有像靜姨那麼強,但是也是一位靈陣方面的大宗師。

而在流浪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教導靈溪靈陣方面的知識,可以說,靈溪能有如今的實力,秋婆婆的教導是最重要的一環。

也就是因為常年悉心的教導,這才讓靈溪逐漸地放下了心防。

也許是一個人流浪了太久,對于同行的靈溪,秋婆婆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將她視作自己的弟子,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教授給了靈溪。

再加上靜姨留下來的一些筆記,靈溪的實力突飛猛進的提升。

也就是在這種時候,秋婆婆交給了她之前拿出的那卷卷軸。

「玉靈古訣,這是我修煉的功法靈訣。」

听到這句話,應白夜大概也知道了秋婆婆的身份。

後來的經歷就很日常了,靈溪敘述的很緩慢,但是不難听出那是一段十分悠閑舒快的時光。

應白夜閉著眼楮,靜靜地听著,嘴角處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帶上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雖然他沒有參與過這段時光。

但是能夠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靈溪的歡快,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惜,這樣的歡快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

「我也是在最後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秋婆婆已經流浪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長到,就連她這麼厲害的人,都已經到了大限將至的時候。」

靈溪的聲音不知不覺地低沉了下來。

「她在臨走的時候,將我叫到了身邊,告訴了我她真正的身份,以及一生都在堅持的使命,她說,也許我就是她要找到的那個人,但是她又不想看到我加入某個殘酷的斗爭當中,她說,她一直都能察覺的到,我心里有著心事沒有放下,也許我會需要助力。」

「所以,她交給了我這個東西。」

靈溪手掌一翻,出現了一個玉牌一樣的東西。

「果然。」

應白夜看到這個東西的一瞬間,之前的所有想法全部都在頃刻間被肯定。

和他想的一樣,秋婆婆……

「是太古五族之一,太靈古族的巡界使,她在北域流浪一生,就是想要找到能夠有資格成為太靈古族聖女候補的人。」

在應龍城的時候,應白夜一直在調查浮屠古族的事情,通過二叔秋子道收藏的典籍,他多多少少對太古五族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和其他四族重視血脈傳承不同,太靈古族的每一任聖女都是由巡界使在外尋找,然後帶回族內成為聖女候補。

而這些聖女候補,會進行殘酷的競爭,只有最後勝利的那一個,才能成為太靈古族最後的領導者。

這也是秋婆婆既想交給靈溪玉牌,但是又不想讓她回到太靈古族的原因。

所以,最後她留下的遺言才會是。

「一切都由你自己選擇。」

她帶著這個使命蹉跎了半世,也許她應該在發現靈溪天賦的時候將她毫不猶豫地帶回太靈古族才對。

但是,人老了,就容易動情。

她終究還是沒有舍得,這才給了靈溪選擇的權利。

想與不想,都在靈溪一念之間。

如果靈溪想要去爭一下,那麼直接帶著玉牌前往太靈古族即可,但是如果她只是想要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那麼……

就當她這個巡界使帶著自己的使命走到了盡頭就好。

應白夜沒有問靈溪是怎麼想的,無論她是什麼樣的想法,他都只會選擇理解。

太古五族是個大坑,跳進去,就有粉身碎骨的風險。

如果可以,其實應白夜個人的想法,是不想靈溪去接觸這些的。

「那你為什麼會在北蒼靈院當長老?」

應白夜這才反應過來,好像這中間還有著一段故事。

「因為秋婆婆仙逝,所以之前有著一些仇家找上了門,我在逃亡的時候,遇到了原先北蒼靈院的靈陣長老,她在關鍵的時候幫了我一個大忙,但是她有要緊的事情要離開北蒼大陸,可她又放心不下北蒼靈院的靈陣運行,所以拜托我來這里擔任長老。」

原來如此。

到此,靈溪這七年的經歷也算是全部講完了。

七年的時間,真的過得好快,不知不覺之間,兩個人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

光陰似箭。

所幸的是,兩個人都還好好的活著,而且能夠像現在這樣,一起坐下飲茶倒酒。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了,不是嗎?

哪怕歲月變遷,有些東西,從始至終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閉著眼楮,應白夜感受著吹來的夜風。

很舒服,也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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