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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六章 你知我是誰?

徐志穹逐一治好了六位同道,坐在員吏舍門前吃東西。

他吃的很認真,一根根肉骨頭啃的干干淨淨,一壇子酒喝的見了底。

夏琥在旁取來絹帕,幫徐志穹擦了擦臉︰「吃慢些,這兩天事忙,也沒照顧好你,連酒都沒煮好,卻讓你喝了一肚子冷酒。」

「無妨,冷酒也有滋味!」徐志穹吃飽喝足,起身道,「我要離開些日子,罰惡司交給你照看,遇到難處,記得找我。」

夏琥笑道︰「不用叮囑了,上次走的時候也是這番話,我都記下了。」

徐志穹點點頭,把長史令和長史印交給了夏琥。

夏琥一愣︰「這,這是要作甚?」

徐志穹一笑,沒有作答,走向了罰惡司門口。

夏琥在身後叫道︰「志穹,到底怎地了?」

見徐志穹一直不回頭,夏琥喊一聲道︰「官人!」

徐志穹回過頭來,笑問道︰「還記得何時叫我官人的?」

夏琥一瞪眼楮︰「在判事閣啊,你弄幾根功勛過來勾搭人,我生意也是不好做,卻讓你給騙了!」

徐志穹又問一句︰「你何時認識的我?」

「望安河邊呀!你從我這里騙雞蛋,我給了,我想從你那里騙一條黑狗的功勛,沒騙到。」

徐志穹點點頭︰「那時候卻好,那時候我是我了……」

夏琥詫道︰「你說什麼呢?」

徐志穹反問道︰「我是說,咱們倆這段姻緣,就是互相騙來的麼?」

夏琥笑一聲道︰「誰跟你有姻緣,你行納彩之禮了麼?」

「行了呀!」徐志穹道,「當初不是給你了一株茉莉麼?」

「那個也算?」

「納采之禮都行了,也該洞房了!」徐志穹 然抱起夏琥,飛到了半空。

夏琥想要掙扎,又怕掉下去,只能用力抱著徐志穹。

徐志穹抱著夏琥,在罰惡司上空繞了一圈又一圈,夏琥沒這麼飛過,嚇得不敢睜眼。

等到了中郎館,夏琥渾身還覺得發軟,卻也沒力氣掙扎了,偎在徐志穹懷里,柔聲細語道︰「非要今天洞房?我還沒算過日子呢。」

「我算了,今天就是好日子,娘子,兩條門路都給我吧!」

夏琥紅著臉道︰「水靈靈的正路不好好走,你非惦記那里作甚?」

徐志穹端正神色道︰「既是我娘子,哪條門路都是我的!」

夏琥抽泣一聲道︰「那,那,那便依了你。」

依了!

當真依了!

徐志穹模了模夏琥紅撲撲的臉頰,深吸一口氣道︰「你可要記得這番話,改日我要的時候,都是我的,你可說定了!」

夏琥詫道︰「怎就又改日了,不說是今日麼?」

「今日……」徐志穹沉吟片刻道,「今日身子不方便。」

夏琥踹了徐志穹一腳︰「你個男人家,有什麼不方便?」

徐志穹咂咂嘴唇︰「男人也有不方便的時候,娘子,我當真走了。」

夏琥攥著徐志穹的手道︰「莫要騙我,你是不是心里壓著事情。」

「是壓了一點,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徐志穹輕撫著夏琥的臉蛋。

夏琥模了模徐志穹的臉頰︰「不管去哪,我在這等你回來。」

……

皇宮里,長樂帝捏著下巴道︰「志穹,你說梁玉申改了祭壇,招來的是邪神?」

徐志穹點點頭︰「就是因為祭壇里邊另有玄機,所以韓大哥和李畫師才要竭力毀壞祭禮。」

長樂帝皺眉道︰「可祭壇已經徹底毀壞,這事情全無對證,我也不能單憑推斷治罪梁玉申。」

徐志穹搖頭道︰「不需要治罪梁玉申,無論梁玉申到底是什麼人,用的是什麼心,他都是有功的,

有功要賞,有過要罰,你是皇帝,守住規矩比什麼都重要,至于怎麼對付梁玉申,這事有人替你操心,天上的也有,地上的也有,只是別把這些人都趕跑了就行。」

長樂帝思索片刻道︰「前兩天我看到陳順才了,你說天上的,就是他吧?」

徐志穹點點頭︰「還有他們道門宗師,都在這廂照應著。」

「地上的是李沙白和韓辰?」

徐志穹繼續點頭︰「還有二哥,還有楚將軍,還有鐘指揮使,咱們手上有的是狠人,摁死個梁玉申並不難,

但摁死他之前,得把他背後的黨羽查出來,否則梁玉申就是死了,咱們還是不知道真正的敵手是誰,

除此之外,也不妨借梁玉申的手做點事情。」

梁玉陽搖頭道︰「我能借他做什麼事情?」

徐志穹笑道︰「陛下謙遜了,若不是借了梁玉申的手,京城那群紈褲怎會變成蒼龍衛?」

長樂帝陰森一笑︰「要不說我就你這一個兄弟,我的心思卻總瞞不過你。」

徐志穹一笑,驀然抬起頭道︰「我們什麼時候成的兄弟?」

長樂帝愣了片刻道︰「這事情你都能忘了?想當初你來了皇宮,在冰井務里當差,咱們那時候相識,可是有並蒂連的交情!」

「沒有連!」徐志穹端正神色道,「我可沒做逾規越矩之事!」

長樂帝道︰「我是一片誠意請你去的,誰讓你當時沒去!」

「我們初次相逢,許是更早些。」

「是早些!」長樂帝點頭道,「在安淑院,你是老鼠,我是瘋子,可那個時候不算是兄弟。」

「再之前,你見過我麼?」

長樂帝搖頭道︰「那卻沒有了,你問這個作甚?」

徐志穹擺擺手道︰「不做甚,亂想罷了,陛下早些歇息。」

梁玉陽嘆道︰「這兩日睡不著,總感覺怒夫教不會平息。」

怒夫教已經平息了,徹底平息了,只是徐志穹不知該怎麼和梁玉陽解釋,有些東西他听了也不信,有些東西,以他的修為根本不能听。

梁玉陽慨嘆道︰「怒夫教,各國都有,怎麼就在大宣掀起這多風浪?」

徐志穹知道原因,還是沒法解釋。

怒夫教是你梁家先祖留下的棋子,既能轄制不服從他意志的梁家子孫,也能用大量教眾穩固他的神位。

這些事情都沒法告訴梁玉陽,但好在,梁玉陽不用為這些事情擔憂了。

徐志穹很想替長樂帝把梁玉申除掉,但有些事,梁玉陽得學會自己做。

……

徐志穹去了蒼龍殿,陪二哥吃酒,和梁玉瑤嬉鬧,順便問候了一下梁玉申。

「首殿尉,節哀。」

梁玉申皺眉道︰「運侯何出此言?」

「我听說你有一位摯友,死的那叫一個慘,先被別人騙出來,砍了一遍,死了一回,又被別人拖出來,砍了一遍,又死一回,你說這人得多慘?」

梁玉申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運侯此言何意,你說的這人,我不認得。」

「你當真不認得?那或許是我看錯了,我前些日子和群野鬼打了一仗,在野鬼之中居然沒看到你,你干什麼去了?」

梁玉申怒道︰「運侯,你酒吃多了,你和野鬼廝殺,與我有什麼相干?」

「與你沒相干麼?我看都是你熟人,有一位姓隋的星宿,有一位姓雲的從神,還有姓祝的上神,這些你都認識麼?」

徐志穹一邊說,梁玉瑤在旁一邊听。

听了片刻,梁玉瑤一陣暈眩,似乎坐不穩。

梁季雄情知事情不對,讓人把梁玉瑤送走,讓其他無關人等,都離開了大殿。

有些秘辛不能听,連他听了都有些難以招架。

可梁玉申倒沒什麼事情。

這廝修為有多高。

梁季雄看了看徐志穹,他知道志穹這是在提醒他,梁玉申的位格在他之上。

梁玉申神情澹然道︰「運侯,我看你是真吃醉了,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得。」

「都不認得?」徐志穹笑道,「那就說個你認得的,袁成鋒,你同鄉,這人你認不認得?

他跟我也是老相識,你告訴他一聲,我抽空就去找他敘舊,我現在特別懷念故人。」

梁玉申冷冷一笑︰「運侯,你瘋話說夠了沒?我根本不認識什麼袁成鋒。」

「你不認識袁成鋒?千乘國神機司的情誼都忘了麼?」徐志穹回了一個笑容,標志性的五道彎笑容。

梁玉申嚇得一哆嗦,驀然起身,後退了幾步。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但突然看到混沌的標志性笑容,讓他實在坐不穩身子。

不知是幻術還是別的手段,徐志穹這笑容做的很是逼真。

徐志穹看著梁玉申道︰「首殿尉,怕什麼,坐,坐下來接著吃喝,

二哥,別擔心,首殿尉這人還不錯,把蒼龍殿都叫回來,咱們一醉解千愁!」

……

徐志穹真有些喝醉了,且沿著街邊閑逛,恰逢尉遲蘭出了青衣閣,趕緊上前招呼道︰「志,運侯……」

徐志穹笑道︰「怎麼叫的那麼生分,師姐,這是往何處去?」

「我是奉了指揮使之命……」

話說一半,又不敢說全。

徐志穹理解尉遲蘭的難處︰「機密上的事情,我就不過問了。」

他轉身要走,忽听尉遲蘭道︰「志穹,我們幾個同窗,來日想去書院一趟,你願同去麼?」

徐志穹思量片刻,搖搖頭道︰「我這兩日要出門,勞煩師姐代我給院長問聲好。」

尉遲蘭點點頭,匆匆走了。

……

徐志穹飛在半空,默默看著繁華的望安京。

去趟勾欄?

去趟鶯歌院?

去趟朱骷髏茶坊?

總覺得要去的地方還挺多的。

徐志穹最終哪也沒去,且買了一壺酒,坐在一顆大青石上自斟自飲,盜用鐘參一首佳作,吟唱道︰「桃兒渾圓圓,嬌娘腰下懸,浪起心尖顫,一線分兩邊。」

詩剛吟完,一條腰帶 然纏在徐志穹的脖子上,奮力收緊。

「無恥之徒,又當街唱這銀詞!」

作甚?

這是要作甚?

徐志穹奮力掙開腰帶,卻見陶花媛站在面前。

「深更半夜不回家,在這嚎甚來?」

徐志穹苦笑一聲道︰「我哪有家?」

陶花媛笑道︰「既是沒處去,便去我家里吧。」

「好沒羞臊的丫頭,你知我是誰?便讓我去你家?」

陶花媛聳聳眉毛道︰「你是我家賊小子呀!」

「賊小子?」徐志穹眨眨眼楮,「你何時看上了個賊小子?」

陶花媛笑道︰「你長得俊唄。」

「莫要說笑,我是真心問你。」

陶花媛坐在徐志穹身邊︰「那日我被六公主綁了,準備送去司禮監審問,

我知道自己這條命沒了,而且還死的淒慘,我就想著這世上誰能來救我,

想來想去,這世上沒人救我,我就這麼不討喜,

可我是個怕死的人,那晚真的嚇死了,

沒想到,你個賊小子來了,你救了我,

從那以後,我越看你越俊,這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麼俊的。」

「有那麼俊麼?」徐志穹抽了抽鼻子。

「有!」陶媛媛把徐志穹摟在了懷里,拍拍他的 背,笑道,「你這人,平時愛戲謔,可你在我面前藏不住心事,一眼看你,便知受委屈了。」

「我哪有什麼委屈?」

徐志穹顫抖了一下。

他在抽泣。

陶花媛抱著他,在耳畔道︰「不管這世事怎變,也不管你有多少隱情,你終究都是我家賊小子。」

徐志穹道︰「倘若須發皆白,牙齒掉光,也叫小子麼?」

「那也是賊小子,我且當你一輩子賊婆娘。」

「那這便說定了!」徐志穹拿出一對鴛鴦刃,交給了陶花媛。

這對兵刃跟了徐志穹多年,是無比珍貴的靈物,陶花媛愕然道︰「你這是要作甚?」

「我出趟門,這是送你的信物,你要等我回來。」

「哪有送刀子做信物的,你還是留在身上吧。」

「這是一片真心,還不止一片,這是兩片!」

……

子時,徐志穹自西門走出了京城。

夜空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忽至。

穿梭于明暗之間,行走于陰陽兩界,晝如斯,夜如斯,寒如斯,暑如斯,甘甜如斯,苦痛如斯,唯天理不變,唯本心無改。

這便是判官的宿命。

記不住名字能怎地,好歹我還是判官。

且等修成星宿再回來。

徐志穹走到城外,忽覺有人尾隨。

他回過頭,見一男子緩緩走近。

徐志穹問︰「你跟著我作甚?」

「欠你的還沒還完。」男子露出了五道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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