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界無數人震撼的目光中,姜止戈再一次停留在洞外,從雪地中找到了那根尖銳的石頭。
他掀起左腿褲腳,刺進完好的大腿部分,忍著劇痛一點點割出一塊完整的肉。
取肉之後,姜止戈撕爛右腿褲子,向南宮柔謊稱是外出時不小心被石頭割破,作為燃料就著還未成灰的木炭烤熟了肉塊。
南宮柔看到姜止戈右小腿暴露在寒風外,還想把貂裘讓給姜止戈,卻被他不容置疑的拒絕了。
南宮柔也沒多爭,她印象中的姜止戈向來十分抗寒,失去一點褲腳應該影響不大
「糊涂!糊涂啊!當年的南宮仙子雖然年幼,但也不至于少吃一塊肉,多受一些寒就會喪命,魔帝何至于此?」
「我也難以理解,妹妹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如今成了將死之人,怎可能陪南宮仙子抵達城東十里處?」
「你們有沒有想過,其實魔帝從開始就沒想過能活著走完這段路」
此話一出,殿內眾人頓時愣住了。
回想之前的畫面,似乎的確如此。
他們想的,是姜止戈怎麼才能陪著南宮柔一起找到城東十里的梅花樹。
可姜止戈自己,想的只有讓南宮柔平平安安。
「魔帝」
「你究竟何苦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開始懷疑,今日圍攻玄蒼聖地,錯的究竟是魔帝,還是我們。」
殿內眾人嘆息不已,看向了跪在殿內的姜止戈。
此時此刻,他們除了震撼,便只剩下慚愧。
說來也有些可笑,他們一群局外人,如何能夠理解當年姜止戈的心情?
其實早在第一次割肉給南宮柔的時候,姜止戈就已經命不久矣
他之所以做到這個地步,或許只是想在死之前,盡可能給南宮柔增加生存幾率。
屈雲臉色愈發陰沉,出聲提醒道︰「諸位可別心軟,早年的魔帝固然有過天真無邪的童年時期,但他執掌天界以來,犯過的罪行死上一千遍也不夠。」
殿內眾人點了點頭,他們明白,即便早年的姜止戈再善良,也不足以對他網開一面。
殿內數百強者未曾心軟,南宮柔卻是暗自捏緊了拳頭。
注意到南宮柔的小動作,墨紫煙不由默嘆一聲。
事實上,屈雲的話有很大歧義。
你說姜止戈天真,他一介乞兒,卻能自力更生在艱苦的環境中存活。
你說姜止戈無邪,為了兩個包子,他也曾當街偷盜。
所以,當年的姜止戈並非是天真無邪,只是單純的對南宮柔一個人好。
殿內一群不相干的人可以無動于衷,但時隔多年,目睹這些令人痛心記憶的南宮柔呢?
待到南宮柔吃完肉,外面風雪已經小了很多。
姜止戈嘴唇都已然泛白,卻依舊強裝出一副正常的模樣,牽著南宮柔的手走出山洞。
沒走多遠,他突然停住腳步,抬頭看向了天空的鵝絨雪。
「柔兒,從今往後,你只能靠自己了」
姜止戈神色惆悵,思緒陷入了回憶當中。
他三歲父母雙亡,被一老乞丐收養,受盡饑寒交迫之苦。
六歲老乞丐病死,開始知事,听從老乞丐的遺囑沿街乞討。
走遍大街小巷,擺出老乞丐的尸體賣慘,只為博得同情拿到一些食物。
時至今日,比起鄙夷的目光,最讓姜止戈無法釋懷的是他人的憐憫。
姜止戈曾堅信自己不會是一輩子的乞丐,定有一朝翱翔于九天之上。
此時想來,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最後,姜止戈想起半個多月來與南宮柔的相處,嘴角不由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能遇到這個單純可愛的女孩,或許是他此生最大的慰藉。
「柔兒,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不好?」
「玩游戲?好呀好呀!」
南宮柔眼楮一亮,扭頭滿臉期待的看著姜止戈。
姜止戈沉吟片刻,旋即笑著說道︰「這個游戲就是比比我們誰更堅強,誰先向對方說話算誰輸,走在前面的不準回頭看,明白嗎?」
「好,那哥哥你走前面!」
南宮柔一下明白了游戲規則,想讓姜止戈走在前面。
她可不傻,走在後面能看到姜止戈的背影,走在前面就只能看著茫茫白雪。
只要能看到哥哥的背影,南宮柔自信能贏過哥哥。
姜止戈神色一正,搖頭說道︰「那不行,不公平,我們猜拳決定誰走前面。」
「那好吧」
南宮柔頓時沒了底氣,但也不好拒絕姜止戈。
因為既然是玩游戲,肯定是要公平公正才有意思。
姜止戈擺好姿勢,笑吟吟的說道︰「柔兒,我會出拳頭哦!」
南宮柔面露欣喜,以為哥哥是想讓著她。
「石頭!」
「剪刀!」
「布!」
這一次,姜止戈沒有讓著南宮柔。
南宮柔臉色垮了下去,氣呼呼的說道︰「哥哥壞蛋,哥哥騙人!」
她以為姜止戈會出拳頭,自然出的是布,結果姜止戈出的是剪刀。
「願賭服輸,柔兒你先走。」
姜止戈得意大笑,示意南宮柔走在前面。
「先走就先走,柔兒還不一定輸呢!」
南宮柔跺了跺腳,轉身就往前方走去。
待到南宮柔背對自己,姜止戈緩緩收起了笑容。
沒了童聲稚語掩蓋,此時的他,儼然是一個將死之人。
面無人色,氣若游絲,一瘸一拐的腳步連跟著南宮柔都困難。
即便姜止戈緊緊按住大腿傷口,也還是會源源不斷流出鮮血。
他每走一段距離,便會在雪地中留下一行長長的血跡
這一刻,幾乎整個天界都陷入了沉寂。
無數人緊盯著光影里的畫面,有人面露震驚,有人滿心感動,也有低頭沉思。
「他不是魔帝,只是一個為了妹妹不惜性命的傻哥哥。」
「若我有此兄長,今生死而無憾」
天界大多數都沒親身經歷過魔帝的殘暴,目睹此景此景,便足以讓他們忘卻對魔帝的怨恨。
一個能為妹妹做到這種地步的人,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