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夏臻一直對程老爺子的事念念不忘。
以前不明白他這個年紀了,為什麼還要拼命開酒樓賺錢?
現在才知道,他這樣做,除了想恢復祖上的榮耀,再次成為滬市有名的餐飲巨頭之外,也明白只有手里有錢,才能辦成自已想辦的事。
比如在滬市買一套房子,讓女兒女婿一家能離開農村,搬到滬市生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的酒樓剛做出點成績,還來不及跟家人分享好消息,ど女就已經離開世界,從此天人永隔了。
這種痛苦,對他這樣的老人而言,實在太過殘忍。
「怎麼了?」見兒子回家後悶悶不樂,祝琴擔心地問。
難道他在滬市那邊遇到了麻煩?
「沒什麼。」夏臻搖搖頭。「有個比較熟悉的老人,他的女兒突然過世了,感覺人生太無常。」
人活在世上,真的有太多意外了。
這件事也給他提了個醒,有的事該做就去做,不要以為來日方長,能拖則拖。
萬一自已也發生意外,那很多事只怕永遠沒機會做了。
說話間,把從馬家帶來的羊肉拿出一半,讓媽媽找個地方保存起來,接下來每天切一盤,一家人好好吃個過癮。
有的人受不了白切羊肉的騷味,但是夏臻一家人卻都偏愛這個味道。
剩下一半,以後再拿出來。
畢竟比起外界,禪境花園的保存時間會更長。
「這羊肉味道不錯,是朋友送的?」祝琴把羊肉拿進廚房,切了一片蘸了醬油後放進嘴里,然後贊嘆出聲。「這塊羊肉,數量不少,至少有十幾斤吧!要不,給你舅舅家也送一些?」
弟弟家開始做豆腐後,家里已經不缺買菜的錢了。
所以今年她沒有像往年那樣,給娘家送東西。
只是這麼好的羊肉,哥哥家肯定舍不得買,給他們送一些過去,今年也不算空手了。
「你想送的話,就送一半過去吧!家里吃完了,我再去買一些好了。」夏臻無所謂地回答。「對了,我讓國強叔腌的醬肉,應該也入味了!你也帶些過去,再捉兩只雞過去,讓舅舅家也過個好年——」
要麼不送,送就送得大方一點。
醬肉一共有四十多斤,自家能分到二十多斤,加上李自強養在那邊院子的雞,一共還剩三十多只,母雞得留著繼續下蛋,閹雞可以帶兩只過去。
老家這邊等小雞長到一斤左右,留一兩只公雞做種,剩下的全部閹了,這樣不但長得肥,肉質也更好,過年宰來吃更鮮美。
自家這幾只閹雞,每只都有七八斤,兩只絕對能吃個過癮了。
「行。」見兒子支持自已給娘家送禮物,祝琴非常興奮。「上次我見你有不少荔枝干和桂園干,這個送人正合適,你手里還有沒有?」
既然要送,就送得體面一點,雞鴨魚肉和水果都帶一些。
夏臻沒有出聲,直接從房間拿出一只袋子遞過去。
第二天早上,祝琴帶上禮物,回了趟娘家。
吃了午飯後回來,帶回一袋油豆腐,一包香干,以及幾塊新鮮豆腐。
「舅舅家最近生意怎麼樣?」見媽媽這麼快回來,夏臻隨口問道。
今年年底,對大多數老百姓來說,都屬于全新的開始。
特別是農村地區,這種變化更明顯。
因為國家對農民的私有財物,管得沒那麼緊了,只要肯吃苦,可以多養一些雞鴨鵝和豬,家里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
其次是流通市場也開放了許多,你可以把手里的物資,換成實實在在的錢,再去購買你需要的東西。
所以八十年代初開始,那些吃得起苦的村民,最先存錢建起了新房。
而大多數人則要等到幾年後,農村分田到戶,才跟著致富。
「很好。」祝琴語氣激動地回答。「他們現在一天到晚都在做豆腐,還不夠鄉親們賣,今年肯定能過個好年了!」
往年到了年底,是老百姓最痛苦的時候,因為到處都要用錢,如果平時沒有外快,靠掙工分那些錢,就會面臨欠債還力償還的壓力。
今年哥哥不但沒有欠債,還存了不少錢,看他們家這些人,雖然累得不行,卻精神十足的樣子就知道了。
最受歡迎的是油豆腐,因為老家這邊有過年打肉凍的習慣,就是紅燒肉加油豆腐一起燒,做為主菜招待客人。
家里條件好一點的,肉多油豆腐少。
如果沒錢,就多買點油豆腐,反正凍在一起,也很難分清哪塊是肉,哪塊是油豆腐。
明年形勢依然不錯的話,他們打算把老房子拆了,先蓋三間兩層樓房。
「這是好事啊!」夏臻回答道。
因為表哥祝延慶已經有了對象,明年很可能就要結婚,造房子的事早有計劃。
以前怕錢不夠,所以計劃定得很含湖,現在看來,只怕年後天氣轉暖,就要有行動了。
「你表姐祝延萍最近頭腦也清醒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樣,死活要嫁給那個人了。」祝琴又說起外甥女的事。「家里條件好了,吃的穿的都不錯,再讓他跟著人家吃苦,就沒有那麼堅決了。」
這是哥哥一家最高興的事。
原本以為這個女兒白養了,現在看來,只是以前沒用對辦法。
女孩子再是戀愛腦,假如讓他跟著去吃苦,心里多少會有些猶豫。
何況對方本來就是在利用延萍,讓她嫁過去照顧家人。
如果他們真心實意想結親,就不會做出這種事。
「那戶人家非常窮?」夏臻以前只听大人說過幾次,具體情況並不是太清楚。
不過也能理解,如果家里勞動力不夠,想過上好日子也不現實。
「也不算特別窮,只是這家人太精明,延萍如果嫁過去,絕對會被他們當牛馬使喚。」祝琴語氣肯定地回答。
到了她這樣的年紀,自然能一眼看清楚別人的小心思。
何況這種做法,在農村實在太常見了。
「那早點給表姐介紹一門好親事,免得他們不甘心。」夏臻听後提醒道。
他不知道的是,對方就是因為他的原因,不敢再哄騙祝延萍,所以她才會清醒許多。
對于戀愛腦的女孩子來說,只要男孩子一直在耳邊哄著,她就會忘了身邊的一切,包括家人和朋友。
「你舅媽在安排了。」祝琴說到這個,就來了精神。「這次給她介紹的對象,是公社一把手的佷子,據說長得也不錯,你表姐就算再挑剔,估計也會喜歡。」
她為什麼會迷戀那個男人?說到底是人家長得好看,加上嘴巴甜會哄人。
如果別的男人各方面能碾壓他,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專一了。
晚上姐姐沒有回家,說是跟徐震一起去看電影,晚上嫌來來回回麻煩,就不回來了。
夏臻和媽媽也沒在意。
反正兩人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了,不可能再更改。
加上現在的人都很封建,就算在男方家過夜,也不會讓他們睡在一起,根本不用擔心出意外。
「咱家的房子還是小了點。」祝琴此時感慨地叫起來。
如果家里房子夠大,徐震過來,就可以在自家過夜。
現在這樣,肯定沒那麼方便。
「這樣裝修過後,已經非常舒服了。」夏臻倒是非常滿意。「如果你們嫁這邊太擠,我們可以搬到炒貨作坊那邊去。」
大不了把作坊搬到其它地方,那邊用來住人科好了。
正好那邊有單獨的院子,家里想干什麼事,也不怕有人打擾。
「我也是隨口一說,搬家的事,以後再說。」祝琴听了,又改變了主意。
嫁到夏家後,一直住在這邊,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如果換個地方,多少會有些不適應。
接下來幾天,夏臻安心當起了宅男,天天在家寫小說。
裝修已經正式完成,連家具也送了過來,放在閣樓的房間里,感覺有點前世的感覺了。
還有一個好處是,這樣裝修後,閣樓感覺比以前暖和了許多。
就是面積小了許多,夏臻和李自強的床,不得不放在一起,中間只隔了一米遠。
年輕人火氣旺,旁邊有個同性兄弟睡著,多少會有些不方便。
好在他有游戲世界,倒少了尷尬。
轉眼間離春節只有三天時間了,吉祥弄也多了些過年的氣氛,時不時有熊孩子放炮仗,把沒留意的大人嚇一跳。
晚上夏臻一家人坐在壁爐邊,邊烤火邊听越劇磁帶,忽然听到敲門聲,夏臻走過去打開一看,居然是耿啟中。
「這時候過來,有事?」夏臻意外地問。
正常情況下,這時候都上床睡覺了。
因為迎新年,媽媽和姐姐還在弄過年的食物,他自然也不好太早上樓。
「有件事想問問你。」耿啟中沒有進屋,拉著他到院子門口沒人的角落。「春節後越州市府一把手要更換,你听說這個消息了嗎?」
今天徐軍明來家里玩,說起夏臻在滬市的情況,還說他跟幾個領導子弟玩得不錯。
其中一個來自姑蘇市,跟他關系特別好。
想到父親這兩天一直滴咕,說年後新市長上任,他以前就在姑蘇那邊擔任領導干部。
于是就想過來打听一下,夏臻認不認識那個叫馬應輝的人。
「你是不是想問,我認識那個新市長嗎?」夏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著反問道。
看來現在就算沒有手機和網絡,對有的人來說,想知道一些消息,還是非常容易的。
「你知道就好。」耿啟中一听,頓時樂了。「那你倒是說啊!認識那個馬市長嗎?」
如果一開始只是懷疑,現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真的有可能認識。
「如果你說的是馬應輝市長,我還真的認識。」這件事沒必要瞞著。「前幾天我去滬市找同學,還去他家做客了呢!」
耿星河作為舜江縣一把手,消息靈通很正常。
難道他想趁別人還不知道的時候,提前去馬家串門?
如果這樣,那只能說明耿家跟現在的越州一把手,關系一般,否則沒必要這樣做。
一般說來,需要這樣做的,都是打算改換門庭,才會向新來的市領導示好。
「我就知道。」耿啟中听後激動得不行,用力摟住夏臻,雙手呯呯拍他的後背。「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有這層關系在,父親想去見馬應輝,就簡單多了。
「松手。」夏臻被他摟得難受,用力推開他。「有什麼事直接說,別來這一套。」
還好現在沒有人會懷疑兩個人男人抱著有什麼貓膩,如果換成前世,肯定有人給他們組CP,畢竟兩人都是帥哥,還是很好嗑的那種。
「這可是你說的。」耿啟中達到目的,馬上松了手。「我爸希望能拜訪一下新市長,你幫忙約個時間,再陪他一起去一趟。」
反正以他們的關系,直接說出來反而更自在。
「行,我聯系一下馬萬喜,看他們什麼時候方便——」這是小事,夏臻自然不好拒絕。「不過先說好,就是簡單的拜訪,如果你們有什麼事要商量,另外抽時間去處理。」
他現在只是一名學生,不想參與太多官場的事。
至于他們熟悉後,如何處理,跟他無關。
「當然。」耿啟中笑著拍拍他的胳膊。「你以為這麼大的事,會交給你去處理啊!」
等耿啟中離開,夏臻回到屋里。
「怎麼不叫他進屋坐一坐?」祝琴已經從說話聲,听出門口是誰,此時見進屋只有兒子一人,意外地問道。
耿啟中可是大領導的兒子,身份尊貴。
冬冬能有這樣的成就,離不開他的幫助。
「他過來跟我說件事,沒空聊天。」夏臻回答道。「大過年的,他也忙得很——」
估計他回去之後,馬上要跟父親商量見馬應輝的事,哪里有空陪自家人閑聊?
倒是自已得去打個電話,把這件事跟馬萬喜提一下。
對領導干部來說,春節前後要走訪群眾,肯定忙得很,得提前預約時間,免得馬叔叔難做。
想到這里,他出門找了個公共電話,給馬家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