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丟了?」
周淮安問向前頭停頓腳步的令狐靈沖。
在周淮安的身後,可還跟著烏泱泱地一群人,皇宮里的人被引出來小半。
「死了。」令狐靈沖一指前頭,那撞在一口長槍下的人。
周淮安隨之望去,目光越過令狐靈沖高大的身影。
「總……總捕頭?!」他的童仁縮了又縮。
此事詭譎,著實震撼。
……
一堂大會中,一伙人在皇帝的召令下聚集來。
華山派道君大弟子令狐靈沖,內閣首輔夏言,錦衣衛指揮使陸柄,六部尚書,都城皇法像,聚在此地。
而這麼多權傾朝野之輩,只少了一人,那便是六扇門總捕頭諸葛正我。
為何如此?
只因今夜諸公提審之輩正是這位。
「諸葛先生,您為何擅離職守?」陸柄直接就問。
他不爽諸葛正我挺久,畢竟分薄了他錦衣衛的職權,怎能讓他爽利,但他還是常常按著心頭的惱,許久沒有對六扇門發威,這份火氣也就壓得更足了。
現在可算逮到把柄,那不得發威幾下。
尤其這兒還有大人物在,諸葛正我就是再得皇帝信賴,那也得趴著。
諸葛正我也板著臉,臉上透著無奈。
「听聞動靜,我趕緊就追來查看……」
「憑如此?你就擅離職守?二皇子若有閃失,你的命賠得起嗎?」陸柄直接發怒。
諸葛正我張張口,知曉自己辯解不得。
「諸葛先生,是識得此人嗎?」令狐靈沖開口來問。
「諸葛先生,您來得著急,殺得也急了,著實讓我等不得不懷疑你啊。」令狐靈沖嘆息道。
諸葛正我知曉自己怎麼辯駁也無力,便只道︰「將那人的魂魄拘來,定能證明在下清白。」
「陰司簿上,無此人記錄。」都城皇說道。
諸葛正我驚愕抬頭,若是如此,他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諸葛先生,這您可得被冤死了啊。」令狐靈沖也攤了手,也是無奈。
……
周淮安在文言閣外等了良久,臉上寫滿了著急。
此事著實詭異,他都覺得自己腦袋一時半會用不上了。
怎麼總捕頭會出現在那,還一槍戳死了那人。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得頭暈之際,他就先見到自家總捕頭被一位身著錦繡蟒袍的陸柄按了出來,身上還捆了一大圈的符,官服也被解下,見此,周淮安怎麼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上前,但被諸葛正我一眼瞪開,陸柄也按手在腰間的繡春刀上,只要他有異動,那也不跟他客氣。
接著他就看到其余閣臣走出,他想上去問個情況,但大多不理他,他也討個無趣。
最後才見到首輔夏言與令狐靈沖從閣中走出。
「周兄弟,此事與你們總捕頭定月兌不了干系的。」令狐靈沖言簡意賅。
周淮安見到剛才的陣仗了,自然知曉自家總捕頭犯事了,否則堂堂六扇門總捕頭,位比六部尚書,竟公然被錦衣衛指揮使拿下,一點體面都沒了。
「總捕頭絕非如此叛國逆賊,靈沖道長,總捕頭定然被人栽贓陷害了。」周淮安極力辯解著。
「也請聖上裁明。」周淮安末了又對著紫禁深宮一抱拳。
「我知曉這事不簡單,但諸葛先生怕也月兌不了干系,他為何出現在那,又為何在這個時機出現在那?如果有人栽贓陷害,那又是誰能將他引到那?他又為何不辯解?我記得諸葛先生一向以國家大事為重,少有為人所挾持,怎麼今日不多做解釋呢?」令狐靈沖連珠炮般吐著許多問題。
周淮安一時啞口無言。
啪啪。
令狐靈沖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好生想清楚吧。」
……
「波雲詭譎啊。」令狐靈沖拿來一只卷煙,長吐一口迷蒙的煙氣。
這卷煙是最近市面上時興的東西,將旱煙的煙絲卷入一張紙中,然後加上棉絲濾嘴,如此便可解愁解乏。
令狐靈沖喜歡抽卷煙,他在華山上還有不少煙友,尤其是喜好數算研究符法的那些同門。
個個一日不抽十幾二十根都對不起他們每日以生發符保養的頭發。
「師兄,此事蹊蹺啊。」手中的傳訊符令傳來聲音。
「廢話,當然蹊蹺。」令狐靈沖沒好氣道。
「唉,你說師父讓我來辦這事是啥意思?他老人家天眼一查,這京城又有誰能躲過他的查驗呢?」令狐靈沖百思不得其解道。
「師兄,這是師父對你的厚愛 ,好生受著吧。」王靈犀幸災樂禍道。
「等我回華山,一定好好陪你練劍!」令狐靈沖惡狠狠道。
「……」
「好了,可有推演出什麼東西來?」令狐靈沖停下胡亂瞎扯。
在華山那頭的王靈犀也正了正語氣︰「師兄,那人來頭不小,我勸你風緊扯呼。」
「啥?誰來頭這麼大?不會是師父吧?」令狐靈沖從窗沿起身,收起望向京城輝煌燈火的目光。
「哈哈哈,師兄你可真慫。」王靈犀在那頭開懷大笑,算是報了被令狐靈沖隔空威脅的仇。
「哼,我來往華山只需一刻鐘,你小子最好再想想你接下來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令狐靈沖冷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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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時,俯身就把掉落在地上的卷煙撿起來,吹幾下後煙蒂後,就繼續抽起來。
「咳咳,師兄,此事干系重大,涉及面頗廣,好多氣機交匯,因果勾結……」
「說人話。」
「查不到。」
「為啥?」
「有人混淆了此間天機,怕是不止我佔卜演算不得,欽天監那些老道士也不成。」王靈犀說的很絕對。
那麼誰有這等本事呢?
怕就是江湖中的那幾位元神真仙了。
至于華山上的諸位元神,那基本不可能。
風清揚還在參悟劍道,寧中則則在學究天道,至于道君,他閑得無事來此插一腳作甚。
「師父為了不收這倆徒弟真是煞費苦心啊。」令狐靈沖嘆息一聲。
「師兄,師兄,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清。」
「我說你吃狗屎。」
「哎呀,今天鑽研符法耗干法力,師兄先不聊了,我要去采納元氣了。」
說時遲那時快,王靈犀就將傳訊掛斷。
「慫貨。」令狐靈沖冷笑一聲。
他將與地板親密接觸的一雙膝蓋收好後,重新坐到窗沿邊,看著京城這輝煌夜景。
方才那些話也是開個玩笑,他們師父若要拒絕這兩個孩子入學,直接書信一封就是,他老人家雖然愛跟人客氣,但真說起正事來可是誰也不 ,即使是師娘也會被他說服。
「唉,難難難。」
……
天牢!
只關押江湖重犯的第十九重死牢中。
一位面容俊逸的書生模樣的中年男人在周身都貼住符的境況下被壓入此間。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又是一個死牢重犯。
「 ,這不總捕頭嘛?怎麼今日也來我們死牢轉悠了?想我們這些老伙計了嗎?」
「嗨,說啥呢,總捕頭這是下基層體驗死囚生活呢,這是公務,公務 。」
死牢中也熱鬧,有幾個嘴皮子利索的犯人對著新人調侃個不停。
諸葛正我微笑著,絲毫不慌張。
押著他下來的錦衣衛也沒理會這些人。
此地雖說是死牢,但在此地的人卻不都是死囚,死囚也不會關在這里。
也許等著下一次大赦天下,這些人就會變成六扇門同僚,或者錦衣衛同僚,當然,更有可能去東廠西廠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而死牢中的囚犯有半數是六扇門抓來的,其中更有諸葛正我親手緝拿的,畢竟這些可都是江湖中有數的高手,放在那些江湖大派里頭可都能安個長老的職位。
不過諸葛正我對這些手下敗將的陰陽怪氣毫不惱火,仿佛真回家了一樣,還微笑著與他們親切打招呼。
「諸葛正我!」
忽然,在下行的石階的盡頭顯出一排三間監牢,空出了兩間,只余一間關著個人。
「師弟。」諸葛正我笑意更盛。
元十三限未死,但也如諸葛正我一般,被束縛上諸多符,動彈一下就會有一串串五顏六色的符亮起,將他的肉身與修為盡數壓制住。
「呵,你是殺了皇帝?還是殺了首輔?」元十三限冷笑道。
「師弟,在這兒可過的習慣?」諸葛正我卻反問道。
「好的不得了。」元十三限還有一堆大逆不道的話沒講就被諸葛正我岔開話題,但絲毫不惱火,反正往後可有不少時間說話。
「諸葛正我,你住這間。」錦衣衛指了元十三限左側的牢房。
諸葛正我也不需要他催促,自行走入這間牢房中,還自己帶上門。
這間牢房中也有著大量的法禁,與京城地脈都勾連著,要想月兌困,差不多就等于要將這方圓千里的京城土地掀起。
這怕是只有那些能夠搬山移海的元神真仙能做到了。
諸葛正我如今的境界也就堪堪陰神,距離陽神還是差了一步,更遑論元神了。
見諸葛正我這麼老實,押他下來的錦衣衛又給整個牢房添上幾道困縛鎮壓之用的法陣。
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囚犯越是如此,那就越要小心。
隨著錦衣衛的離開,元十三限再度開了口︰「諸葛正我,諸葛小花,你到底犯了什麼事?」
若是真的殺了皇帝,諸葛正我怕是當場就要被皇宮里的高手打死了。
「還是你清君側失敗了?」元十三限煥發自己的想象力。
「都不是,今天夠累的,我歇一會。」諸葛正我悠然吐出長氣,然後盤腿而坐,打坐歇息起來。
元十三限也懶得溝通那麼多,都囔幾句後,便也去休息了。
他說是休息,其實是在推演武學,這死牢足夠安靜,可是個思考的好地方。
至于諸葛正我是否在休息,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本座當年就和你說了,你建起的這座死牢必將成為你的死牢。」一聲幽幽冷冷地聲音在諸葛正我耳旁響起。
「我還活著。」諸葛正我澹澹回念。
「你覺得這是個機會是嗎?」那幽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是。」諸葛正我回道。
「你我勾結之事,他怕是已經知曉了,」諸葛正我接著又說道,然後朗聲一句,「對吧,道君。」
「什麼?」元十三限被驚醒。
「我與龐斑勾結之事,您定然知曉了,是吧。」諸葛正我對著門後大聲說道。
「諸葛正我?」元十三限眯眼看來,試圖看穿這層厚厚的石牆,看到隔壁正襟危坐的諸葛正我。
然而,諸葛正我的回應並未得到回答。
也沒有一道人影突兀的顯現在這間牢房中。
「您設下此局,不就是要將我除去嗎?如今我已經入局,已經關入死牢,您不來與我答疑解惑嗎?」諸葛正我越說越起勁。
只有隔壁的元十三限越听越迷湖。
難道他這個師兄瘋了不成?
「以您的道行,我怕是難以抗衡,您何必掩藏自己的行藏呢?」
諸葛正我聲聲問問,在這死牢最深處傳開,但因法陣之故,這些話音有傳不出去,僅有隔壁的元十三限能听到。
說了大約半刻鐘,最後都不見人影,諸葛正我才停下來。
約莫又是半刻鐘。
「好了,試完了,他不在。」諸葛正我長長出一口氣。
「諸葛正我,你在搞什麼鬼。」元十三限將滿心的疑問吐了出來。
諸葛正我只答他︰「師弟,如今局勢危急,你勿要輕動。」
「听你話里意思,還要找華山道君的麻煩,是吧。」元十三限說道。
「還有龐斑…這又是哪個天外來客?」他不識得龐斑。
畢竟當年龐斑還未惹起大禍,就先被岳不群給收拾了。
「此事師弟就不要摻和了。」諸葛正我只有拒絕。
「呵,你以為憑著你就能斗得過岳不群?即使加上那個龐斑都不夠。」元十三限卻嗤笑道。
「師弟在這死牢里消息都這麼靈通嗎?」諸葛正我奇怪道。
「再添個血魔吧。」元十三限這話算是間接回答了諸葛正我的這個問題。
「血魔?你竟與此魔勾結?」諸葛正我頓覺這間死牢的元氣都添了一絲血腥味。
而在他們兩人說話時。
一道他們肉眼看不到和神識掃不到的身影正立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