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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回︰暗柳明花

在遙遠的邊陲小鎮,忱星有了一些發現。

她買來不少情報,正在一座茶樓悉數整理。這些消息都價格高昂,當下江湖中的知情者少之又少。這類消息里,偶爾會摻雜一些虛假的情報,憑借鮮為人知的特性騙取高價報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買家也無從核對,只能練就一雙火眼金楮,外加一定程度的運氣。

有人目擊到一對女子,攜帶疑似封魔刃的脅差,多地均有證人。

太離譜了,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是忱星的第一反應。封魔刃的仿品近些年層出不窮。隨著工藝的提高,贗品也是越來越像真貨了。可是這些目擊地點……相隔很遠,而且形容的兩個人極像是相同的。而這些地方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超過一般人的趕路速度,又符合普通靈脈的長度。會使用靈脈的也不是什麼普通人,但這又能證明什麼?證明她們就有能力從六道無常的手中奪取真貨了嗎?但若是贗品,她們如此招搖過市,又用意何在?

雖然無法確定其真實性,但根據這條情報,她目前沒有什麼頭緒。

還有一條情報︰一位青年男性在多地咨詢首飾匠人,如何對琥珀進行雕琢。有人聲稱曾見法器真品,亦有人認為青年是某地知縣。

區區知縣,何來得到法器的途徑?若忱星沒有記錯,那枚重要的琥珀也在一位六道無常之手。具體是誰,她沒有刻意打听。但這年頭,膽敢挑戰走無常權威的人不在少數……要是封魔刃都被搶走了,法器丟失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些要是真的,奈落至底之主怕是會降下罪來,或者至少給他們一個補救的機會。不過無常鬼天天來無影去無蹤的,要做什麼事也從來沒機會打听。可是……誰會覬覦法器呢?上次收集法器的尹家,不是已經被神無君帶人滿門抄斬了麼?說來她還見過神無君一面,他似乎也在調查偶人的事。

偶人的事比先前瘟疫的事更加隱蔽,卻更被閻羅魔重視……

最後一條情報︰許多人曾看到一位面帶金繕的美貌女子,聲稱她的身份是六道無常。

這倒不是沒有可能呢,六道無常本就是一群神通廣大的奇人。不過在忱星眼里,這些人也不過是活得久罷了。按道理,她說不定也能混個無常當當,不過她絕不喜歡做這種事。這人世間她已經看膩了,覺沒有興趣改變什麼,江湖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混過一日是一日,行善積德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關于這條消息,她倒是很有頭緒。那個幫助吟的鶯月君不正是借用了這樣一具身體嗎?她聲稱自己從皋月君那里得到,不是沒有可能。像這樣的技術,的確是歿影閣能做出的研究。可忱星的任務並非調查偶人的源泉,而是誰,懷著怎樣的目的,利用了他們。她的東家很清楚偶人的出處。忱星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見鶯月君一面,說不定她知道什麼線索。只不過,她確乎是很久沒來看葉吟了。

葉吟去隔壁的藥房了。她按照一個單子,去抓些恢復嗓子的藥。她曾用紙筆告訴她,那單子是凜天師寫的。忱星不是懷疑她話的真實性,而是懷疑那些藥的作用。到了現在,她也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甚至一點如嬰孩般牙牙學語的聲響也不行。如果不是徹底失去了

發聲的能力,忱星懷疑,吟得的或許……是心病。

吟的解釋很潦草,只說是太久沒說話才變成這樣。但忱星清楚,對她而言,聲音就是自己的武器,而她卻沒有掌控這個武器的能力。她在害怕,怕的是自己。

算了,她又不是郎中……而且不要對一個個體傾注太多關注才是。

葉吟是不知她的事的。關于自己,因為能力的原因,她不曾對忱星透露太多;而忱星本就不是健談的人,更不會主動和她說自己的心情與想法。她們就這樣,一路上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這是一個令兩人都不覺得太過尷尬的距離。

「咦?」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葉姐姐?」

吟心里一驚。她大概和家鄉已經拉開足夠長的距離,怎麼在這種地方,還會有人認得她?她不禁暗想,若是熟人就好了,她可以拜托對方將自己送回家去。然而這只是個孩子,或許幫不到什麼忙吧。再者說來……就算回了家,之後又如何呢?且不論她出門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六道無常也幫不上她,她還徹底失去了自己的聲音。也許這對家人們來說是個好消息,那她自己該多難受呀……何況她真的說不出話,家人們就會放心讓她自由地活動麼?要是哪天,她又像之前一樣傷了人,她再也無顏面對任何一位葉姓的親人了。

她回過神,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個孩子她從未見過。

女孩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蘆,直指著自己。她另一手牽著一位成年女性,穿著棗紅色的衣服,身上多處戴著輕便的盔甲。許多江湖人都是這個行頭,看上去清爽又安全。女人也在買藥,她轉過頭看見吟,也露出驚喜的表情。

「呀,是你啊!」她招呼著手,「真是挺久不見了!你最近過得可好?上次一別,可是有時候沒見了呢。我跟你說,我們娘倆最近……」

吟有些茫然。她不敢貿然接近,何況她不能說話。她試著比劃了一下,想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但她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她听不懂的話。看樣子,這對母女是把自己和什麼人搞混了吧。難道說……是聆嗎?可她一路上被不少人騙過,現在也不敢輕易相信什麼人,她需要更多證據。該怎麼與她們對話呢?唉,也不敢完全說實話,之前就有拐賣女子的人牙子,靠女性和孩童的身份騙取信任……

「既然買到藥了,怎麼還沒有走?」

一回頭,忱星帶著白色的帷幔走進藥房。她接過自己手中的藥包,又回到門口,示意她快點跟上。吟尷尬地看向那對母女,那對母女也有些無措。

「哎,該不會認錯人了吧……」女人嘀咕道,「不應該啊。」

認錯人是人牙子被揭穿時常找的借口。吟已經很難相信陌生人,可這對母女又實在不像壞人。她們身上的確有江湖人那種老練的氣息,看她手上的繭,也能判斷出她是個習武之人。吟很難做出判斷,她想和忱星解釋清楚,但她總是急著趕路,這會兒已經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吟不得不拔腿追上,給那對母女投去最後的、猶豫不決的眼神。

「這丫頭……真的很像啊。」

沈聞錚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握著拐杖,走出了藥房。那丫

頭跑得很快,一轉眼就融入人群之中,應當是找那位戴著帷幔的女子去了。沈聞錚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

「不見她身邊的那些人。」

「那個白帽子的姐姐,我也沒見過。」依依小聲說。

「是吧,連依依也沒不記得。」沈聞錚點點頭,「說不定只是想得很像罷了。不過,連衣服也很像呢……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算了,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若匯報得再晚些,那群老頭可要生氣了。」

「壞老頭脾氣可差啦!」依依揮舞著糖葫蘆,「老太婆也好凶。」

「人上了年紀都是這樣的。」

「娘也會嗎?」

「娘不會上年紀!」沈聞錚笑著說,「好啦,娘來背你走,走得快些。到肩膀上來……可別像上次一樣,把糖粘在娘頭上了!」

「不、不會了!」

母女倆有說有笑地走在路上,與吟她們的方向背道而馳。迎著夕陽,沈聞錚背著女兒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街邊攤販們的東西快要賣完了,他們陸續收拾著小攤。沈聞錚快步走著,眼楮快速掃過那些攤位,想看看還有沒有用得上的、或是能給女兒玩的玩具。

「娘!葉姐姐!」

坐在她肩上的依依突然大喊。

「哪兒來的葉姐姐?」沈聞錚抬起頭來,「你可別又看錯人啦。」

「真的是葉姐姐!」

夕陽還未完全下落,迎著太陽,她眯起眼楮。果真如女兒所說,有個和之前見過的女子極其相似的女人,看衣服,很可能是同一人。比起沈聞錚印象里的葉聆,她們都一樣瘦,一樣面色蒼白,像是過了一段很糟糕的日子。

沉思之際,那女子發現了她。

「沈、沈夫人!」

女子高聲叫著,嚇周圍人一跳。即便如此,沈聞錚也能听出她話中的無力。她大概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也沒好好休息了吧?

「姑娘!快過來!」沈聞錚連忙向前,伸手扶她,「你不是……朝著東邊去了嗎?」

「東、東邊……我從西面來呀……」她的聲音很虛弱。

「你嗓子怎麼了?」沈聞錚連忙給她拿出水囊,關切地說,「我下午見你時,你也一言不發,不知是怎麼了。而且話沒說清楚,就匆匆離開……你的朋友們呢?」

葉聆怔在原地。

「我下午——沒見過您?」

「是麼?」沈聞錚疑惑地說,「那是怎麼回事?我走得挺快,按理說,你跟不上才是。」

雖然聆覺得無比疲憊,月復中空空卻還有千言萬語,但此刻的她完全愣住了。她睜大眼楮,緊緊盯著沈夫人的臉,像是在確認此刻是否真實。

「我、我……唔,您在哪兒見過的‘我’?!」

「就在東邊的藥房。誒,等等,該不會……」

「哎呀,娘,那不就是——」

沈聞錚的記憶呼之欲出,而她的女兒確乎還記得什麼。不等母女二人把話說明白,原本步履蹣跚的聆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突然像個回光返照的病人般掠過她們,沖向身後,急得連道別的字句也拋在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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