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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回︰危在旦夕

吟所經過的,是一座荒廢的村莊。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冷清又恐怖的地方。這里大概荒廢了很久,雜草瘋長,藤蔓爬滿了牆壁,完全看不出下方的磚石。屋頂長出了小樹,不知是哪只鳥將種子帶了上去。吟暗想,它們是如何在那沒有土層的地方扎根的?它們會因為養分不足過早地死去,還是依靠重力首先將屋頂壓垮,再重新植根大地?生命總是那樣頑強。

「小心點,這兒有妖怪來過的氣息。」

都說不想走這里了……吟真是沒辦法。一路上,她過的都是苦日子。本來身上就沒帶多少錢,現在也快要花光了。雖然有很多好人幫她,但也不乏壞心眼的家伙。她走的基本都是大城,治安什麼的還算可以,卻總在小地方受委屈。她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想在街上買個包子。她不能說話,便指著籠屜比劃一陣,不曾想那小販發覺她的缺陷,手腳利索地從桌下的筐里掏出來兩個涼透的包子塞給她,然後立馬趕她走人。等離開以後,她才發現這包子恐怕不止隔夜,都有些泛酸了。那時候真是一肚子的委屈也說不出來。她可真恨自己,時至今日什麼都沒有打理好,自己的生活也一團糟。

但若相較于困在牢籠一樣的家里,糟糕的程度也不相上下吧。

再說回這荒村。她想去鄰近的城池,要麼得跟著鏢局走荒原繞路,要麼就得過這個村。村子在森林中,容易迷路。而她之所以不隨鏢局走,一來是太花錢,二來是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著實並不安全。有時候最危險的不是路上的凶獸或妖物,反而是身邊的人。這村子算是一條近道,但沒人會走。一方面是森林內部錯綜復雜,有經驗的人很少,另一方面是村子的入口被施了一道障眼法。是鶯月君給她稍加提點,她才找到進去的路。

為什麼要藏起來?這根本不必多想,定然是有誰在做見不得人的事。鶯月君剛才不也說了嗎?有妖怪來過。不過她既然還讓她來,這里當前應該是安全的。

不過,這村子可真大啊。

森林的樹木都很高大,樹冠密集,遮天蔽日的。原本建了村子的這一帶樹木相對稀疏,而且上方遮蔽陽光的樹枝也被砍伐了。如今它們又長了回來,而且變得更高,將整個村子都籠罩在蔭蔽之下。看來,這兒果然已經廢棄多年了。

你來過這地方嗎?吟在心里問她。

「從未來過。別說是這里,現世中的任何地方我都去不了呢。」

我以為會有人帶你來。

「這些年來能與我直接在清醒時對話的人就少之又少,更別提讓我如此費心地跟著了。你呀,找到了碎片,實現願望以後,可一定要老實回家哦。」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願望該是什麼。恢復語言能力麼?就這樣用掉一個願望實在是太浪費了,而且生活雖然很難,但只是變成啞巴的話,也不是活不下去。還是切斷前世的記憶?這好像也沒什麼意義,可若只是不讓自己受到噩夢困擾,那還是小題大做

了。

至于和鶯月君之間的約定,實則也有些虛無縹緲。鶯月君要找那帶著碎片的妖怪。睡夢里,她自有辦法尋覓蹤跡,並指引吟前進。不過碎片的事兒,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說不定那些如意珠的碎片早就用光了,再者,那妖怪能好心給自己嗎?所以還需要找個退路,那便是去歿影閣。這也是鶯月君提議的。就算說不出自己明確的需求,將情況說給歿影閣听,那里的人總能想出點什麼辦法。不過,她並沒有什麼能拿來交換的東西,這也令人苦惱。

「唉呀,這附近……好像有一處靈脈。」

是嗎?通往哪里?

「這我便不清楚了,我們還不知它的入口在哪兒,只是察覺到了而已。若不是你自身靈力充盈,我也不能感覺到。你要是再強一點兒,我便清楚了。也可能是大型的六道靈脈,那樣的話,你便不能用了。」

還是接著趕路吧,別總想著投機取巧了。吟輕嘆一聲,繼續向前走。這森林也太安靜了,稍有風吹草動都令人不安。而且明明剛到下午,光線卻昏暗得像是快要入夜,她可真希望能在天黑前離開這里。

這時候,她听到了一側屋里傳來響聲。

吟一怔,停了腳步,視線小心翼翼地挪到那邊去。那是個和大多數建築一樣破敗的屋子,門倒算是完整的。那響聲只是一瞬,可能是什麼東西掉下去了,她勸自己別多想。可人就是越不讓自己想什麼,就越容易琢磨。現在又沒有刮風,也沒有外物踫觸、震動,為什麼就會有動靜呢?或者……說不定是老鼠松鼠之類的小動物?

應該只是巧合。

「那里好像有什麼東西。」

偏偏鶯月君好死不死提了一嘴。吟在心里頭抱怨著,難不成還要我去看看?她的好奇心還沒有旺盛到這個地步。于是她加快了步伐,離開此處。可是在這之後,她每走一段距離,路過一些建築的時候,里面似乎都傳來一些奇異的聲響。這便算不上巧合了,那聲音像是桌椅或是其他什麼無機物的摩擦,實在令人發 。鶯月君不再在她腦內說話了,這讓吟愈發不安。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只想盡早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別裝死啊。我該好好埋怨你一番了……

「這附近似乎有通往青璃澤的靈脈……」

什麼意思?

「你的靈力比我感知到的要更強烈——跑。」

怎麼回事???

鶯月君在腦海內發出了堅定的命令。吟心頭一緊,腳下當真從快走變成了疾跑。她的腳下踩斷許多枝條, 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忽然間,四周的建築內都涌出了奇怪的物體——是物體嗎?吟只覺得渾身發軟,腿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了。那些東西是白色的,或許發灰,有的也發肉色。它們紛紛從破舊的門窗中涌出,不受控制地躊躇著。吟根本不想弄清那都是些什麼東西,只想趕緊離開,可她又能去哪兒呢?眼前一扇窗忽然被撞開,險些拍到吟

臉上。這下她看清楚了。

——人?!

那「人」有半截身子涌出窗外,另一半掛在屋內。它的雙臂毫無規律地在前方舞動,像是在努力去抓什麼一樣。它的頭部沒有頭發,卻似有人面,只是空有輪廓,嘴唇沒有顏色,眼眶里也沒有眼球,僅兩個空洞。它的腦袋也無序地扭動,感覺像是垂死掙扎一樣。

這究竟都是些什麼東西?!吟僵硬地扭過頭,發現先前所有的東西都是如人一樣的怪物。那些東西似乎還不夠完整,但一個兩個卻都知道要追著她。她很害怕,腳下被凸起的石頭絆了一跤。地面比較軟,她沒有摔出個好歹,可站不起來了。那些沒有頭發也沒有衣著的「人」就這樣蜂擁而至。雖然它們不能像真正的人一樣行走,卻總能以自己的方式前進。有的僅有上半身而已,用兩臂艱難地爬行靠近;有的僅有腰部以下的兩條腿,卻也歪歪扭扭一步一步地前行。她大腦空白,鶯月君費了很大工夫才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

「清醒一點!反擊,快!」

就算鶯月君這麼說也……

「借給我,我來處理。」

什麼?

她確信這是鶯月君的聲音,但她沒听懂她說了什麼。有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鶯月君的意思——將身體的控制權暫時交付給她。當吟理解了這一點時,她或許是……同意了。因為下一刻,她忽然抄起牆邊倚靠的鐵鏟,掄圓劈了過去。

嘩啦!

只一瞬間,面前襲來的「人」被攔腰斬斷,破裂處迸濺了一地殘渣。

是……瓷?通過腐朽的木棍傳來的觸感,吟感受到了破碎時的震動,就像打爛一座巨大的花瓶。但這並沒有什麼震懾作用,那些東西的動作只是暫停了極短的一會兒,接著又不斷地上前。吟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而這更算不上什麼本能——她揮舞著手中的鐵鏟,砍、劈、拍,行雲流水。雖然算不上什麼武學路數,但一定程度的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吟已經清楚,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是陶偶,是傀儡。但是它們是如何行動起來的?內部中空沒有機關,外部也沒有任何傀儡線做牽引。仔細想來,只能是什麼奇怪的妖術了。加之鶯月君先前說有妖怪來過的氣息,此處又與青璃澤那樣近……

就在她去細想的時候,手中的鐵鏟斷裂了。

再怎麼說已經過了很多年,而森林的濕氣又很重,這生著青苔的木棍早變得腐朽易折。吟攥緊了手中的斷棍,將尖刺的部分對準它們。可這些傀儡恐怕沒有諸如恐懼的情感,這樣的恐嚇並不能成為某種威脅。

她貼著牆,胡亂地揮舞手中的棍。她已經不清楚現在控制自己動作的究竟是鶯月君,還是她自己了。那些並未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傀儡拖著殘缺開裂的肢體,緩慢地向她靠近。

抬起頭,葉片間的縫隙割裂出支離破碎的天空,使漸變的色彩各自為營。

天就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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