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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回︰無天無日

有三個人——如果是以活著作為標準來判斷的話。他們都拖著一個巨大的袋子,里面裝著沉甸甸的什麼。很快,他們將里面的東西傾倒出來。果然如他們所想,那是人類的尸體。

白涯忽然沖了上去,另外兩人甚至來不及拉住他。他用刀背迅速擊暈了其中一個,那人很輕易地癱軟下去,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抗。緊接著他調整刀刃,對準那兩個人,像是某種示威或說警告。如果他們足夠識相的話……

出乎意料的是,那兩個人沒有任何反應。這一男一女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眼里沒有任何光彩。他們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相互對視,做眼神交流。他們只是依次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了看白涯,木頭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就像倆小孩兒,一旦出現了父母沒教過的情況,就傻站在這里,一動不動。

白涯與依然躲在大樹後的兩人,都感到有些古怪。

這場面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于是白涯橫轉過刀,決定先發制人。

「你們從哪兒來?來做什麼?是誰指使的你們?」

那一女一男干眨巴著眼,听不懂似的。看到這兒,柳聲寒似乎明白了什麼,忽然從樹後走了出來。傲顏有些擔心,但也立刻跟了出來,生怕出什麼閃失。正當白涯困惑不解時,聲寒拍了拍他的肩,說道︰

「他們不會攻擊我們,不要傷害他們。」

「難說。」

「不會的,他們已經沒有自己的思緒了——不過是兩個偶人罷了,是無意識的傀儡。」

「你確定?」

雖然仍保持懷疑,但白涯還是略微放下了刀刃。柳聲寒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傀儡不會主動攻擊,恐怕會在受到襲擊時觸發什麼機關或是咒術,令襲擊者引火上身。我見過很多,所以別破壞他們。」

君傲顏微皺起眉,看著地上尚還柔軟的尸體,又看了看暈倒的人。她問聲寒︰

「接下來該怎麼做?」

「放著不管,過不了多久,他們應該就會自己回去。不過,不知另一人什麼時候醒來。若他們不是一同回去的,興許會給我們惹上麻煩。」

說罷,她蹲,查看那暈倒的人的情況。白涯後退了兩步,眼楮仍緊盯那一男一女。

「你下手太狠。」她如此評價。緊接著,柳聲寒短暫地僵了一下。

「怎麼了?」傲顏探過頭。

「……」柳聲寒輕嘆了一聲,「他只有一只眼楮。」

白涯的心情十分復雜,他在腦子里開始起草給松川陽的信了。很遺憾一個兄弟死了,但獨眼龍還活著,只不過還不如死了。甚至,他也無法向他打听其他人的下落。真是糟透了,這封信可不能這麼寫。

柳聲寒喊傲顏幫忙,把這位小兄弟的身子翻轉過來,伸出兩根手指,快速按壓了幾處穴位。緊接著,那獨眼龍忽然像是溺河的人被打撈上來,擠空了肺里的

水,發出長長的氣的嘯聲,帶著得救似的嘶鳴。在短暫的喘氣兒後,他好像恢復了行動力,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整個過程白涯都在監視另外兩人,以防不測。等那人的步伐完全穩定下來後,三人緩緩後退,離開這一小片區域。見到同伴「重獲新生」後,那一對男女也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他們三個再度活動起來,將尸體展平,放到一邊。在這個過程中,不遠處的蜂子漸漸簇擁過來狩獵,並試圖擴大巢穴。眼前又開始出現那一團又一團的黑壓壓的蟲群,光是看著就令人上不來氣。而那三人在整理完這一切後,又結伴離開了。整個過程他們一個字也沒說過,就當白涯他們不存在似的。

「跟上去。」

于是,前方的小徑上有三個人在走。在不到五六丈的後方,有另三個人跟著。這路也不能算路,十分狹小,像是植物在這里恰巧比較稀疏罷了,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覺。不過,這兒的草不太高,所以也不算非常不顯眼。柳聲寒說,大約是他們都是按照命令,一直走這條路,而裝尸體的袋子將高的草枝折斷了。

「他們是怎麼……這麼听話的?被下了藥嗎?」

對于君傲顏的這個問題,柳聲寒也暫時無法回答。一切都要等到達目的地才能揭曉。

他們走了一陣,穿過蜿蜒的小徑,穿過密布藤蔓的洞穴,穿過淺淺的潺潺的細流。不得不說,這片林子真的很大,稍有不慎,便不知又會通往哪里去了。尋常人很容易迷路。

一直走到下午,林子被太陽烤得不那麼冷了,他們還沒能找到地方。那三人出來拋尸,想必是半夜就在路上了。這一帶,已經進入了森林最原始的部分。樹木太高了,遮天蔽日,一棵兩棵挖空了都能當小樓住。這兒的環境很接近他們誤入蟒神的地盤時看到的景象,但也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那邊視野更開闊,濕地更多。

一不留神,他們三個竟然同時把人跟丟了。

也不能怪他們,這一路高度精神集中,到現在感到疲憊是難免的事。三雙眼楮而已,怎麼都會有沒有看到一處的時候。目標就和憑空消失了一樣,等他們再回過神時,一點影子也不見了。這下可令人著急了,畢竟跟到這里要再想出去,可真不如來時容易了。

「別慌。」柳聲寒穩住陣腳,「這里的靈力流很明顯……而且明顯有人為改動的痕跡。」

「我能察覺到不正常,但你怎麼知道有人干預過?」

白涯是真的想弄明白。不僅僅是這次,很多時候,他都發現柳聲寒有一種近乎離奇的感知能力,難道是六道無常的直覺嗎?確乎是的,而柳聲寒也沒多做解釋,因為她好像發現了什麼別的東西。

她走到一塊石壁前。這塊石壁布滿了苔痕,還有許多已經變得圓潤的劃痕,很淺很淺,興許是經過多年的雨水沖刷。它大概有三人高,堵在一條涓涓溪流邊上。但仔細看,下面的水並沒有繞過它,而是直接

從下方穿過去,就好像石頭是懸空的一樣。

柳聲寒伸出手,手指直接穿過了石頭。

「這之前是一處靈脈。」她十分篤定,「但當時通往何方,我們已經無從知曉了。只知道,現在藏在它後面的,可能……」

「他們把這處靈脈摧毀了。」白涯能看出來,「但留了這個門面,用來掩飾什麼。」

現在大約是未時前後,並不能算是一個陰氣聚攏的時間。即便如此,幾人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可能這兒離人居住的地方太遠了,這個門面都不舍得再掩飾一下。不過就這麼貿然闖入……誰也不知道他們會面對什麼。

連柳聲寒都沒做好心理假設,白涯再次直接邁步走了進去。他的身影立刻被這塊古老的岩石吞沒,一絲絲漣漪也沒有泛起。

他沒有耐心,他們也沒有時間。

兩個姑娘也都不再多想。君傲顏一手攥緊陌刀,另一手握住柳聲寒的手腕,兩人一同屏息,也一頭莽向這塊巨石。

他們看到了……

他們看到的景象,似乎沒有太大變化。

白涯回過頭,看到緊隨而來的兩人,眼里有些許疑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的確來到了另一處空間,因為這里草木水石的布局與那邊不同。而且,作為入口的岩石也不見了蹤影,他們身後一無所有。這該如何出去呢?但現在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天還是亮著的,從時間上講,也並沒有什麼變化,就好像三人同時穿越到了森林的另一處一樣。

「我明白了。」柳聲寒微微皺眉,「他們沒有完全破壞靈脈——這里是大型的六道靈脈,就算想摧毀它,也無法完全做到。所以這是一處……碎片。」

傲顏听得是雲里霧里︰「碎片?」

「簡單地講……是隧道的一處角落,但是以兩界的形式展現的。它與真實的世界出現斷層,就像是一處大道,拐了個彎,便繞進了死胡同一樣。唔,的確高明。」

「可、可煉藥廠藏在哪里呀?」

「那里吧。」

白涯指著一個方向,那是森林的不遠處。有一種藍灰色的怪異的煙霧從下方飄上來。興許是沒有風——絲毫的風也沒有,因而這煙柱筆直得不像話,讓人一開始無法將其作為煙霧看待。在確定那幾個通天的「柱子」不是真正的柱子後,三人朝著那邊走去。

路上遍布著奇怪的花,比來時的路要多。它們錯落有致,排列整齊,應該是刻意種植在這里的。這兒的草地就光禿禿的了,可能因為常常有人踩踏。剛想到這兒,他們就發現有人搬著東西,從附近走過。他們不是之前那三人之一,而也沒有任何人多看白涯他們一眼。這些人和之前的都一樣,是沒有意識的傀儡。

不過這樣一來讓人有些擔憂。畢竟,不論什麼地方都有管事的人。那些人……總該有自己的意識吧?這要是踫了面,就沒那麼好對付了。

小心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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