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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冊封使的季節(三)

第二天一早,羽地御殿的書齋中。吳象賢黑著眼圈,合上《格物小識》,重重的長嘆一聲。接著取出之前留學薩摩時頗費心血寫的一篇文章,拿到手中看了又看︰

「大日本人王五十六代,清和天皇之孫、六孫王八世孫為朝公,為鎮西將軍之日,掛千鈞強弩于扶桑……後逢保元之亂,而客于豆州有年。當斯時,舟隨潮流始至此,因以更流虯曰琉球也。國人從之,如草加風。于茲,為朝公通一女,生一男子名尊敦……其為人也,才德豪杰……是以國人尊之浦添安司也。此時,天孫氏世衰政廢,為逆臣所弒矣。尊敦起義兵討逆臣,代之為中山王……」

吳象賢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接著把一沓紙張撕得粉碎。接著拿出幾張新紙,寫道︰「大宋皇帝十八代皇帝,時遇崖山之難,宰相陸秀夫負之投海,幸隨潮流始至此,因以更流虯曰琉球也。國人從之,如草加風。其為人也,才德豪杰……是以國人尊之浦添安司也。此時,天孫氏世衰政廢,為逆臣所弒矣。浦添安司討逆賊,代之為中山王……」

正當吳象賢一大早奮筆疾書的時候,趙彥昊便安排徐良帶著一眾水手回船上卸貨,交由琉球的評價司進行發賣。而紫金大夫蔡堅和中議大夫程秉憲二人也帶著若干差役抬著涼轎在天使館門口等候,按照以往的冊封使的慣例前往天妃宮上香。

趙彥昊雖然對給媽祖娘娘上香這件事興趣不是很大,但是畢竟是打著「冊封使」的旗號,加上想到那霸港附近四處轉一轉,也就同意了,坐上涼轎朝天妃宮進發。

天使館前的街道大都是沙地,因此即便是陰雨天也不會太過泥濘。街道的兩側則是低矮的木制房子,不少琉球人都聚在街道的兩側,好奇的向這邊張望。琉球的平民看起來身高比較矮小,不過皮膚稍稍比臨高的歸化民們稍微白皙一些。平民男子大多穿著白色或者黑色的芭蕉布、葛布衾衣,形制上有些類似和服,而衣服上沒有系帶,向右斜梳著發髻;琉球的平民男性很少有人戴帽,多數僅僅是頭戴木制或者玳冒的發簪,少數看起來像是漁民的琉球人則戴著斗笠,有的打著赤腳,有的則穿著木屐。平民女子的服飾和男子有些相似,不過衣襟和袖子稍微長一些,有些像道袍,也梳著發髻,出門在外用白色的帷幔遮住臉頰,偷偷地往趙彥昊一行人這邊張望。

趙彥昊早就听說過琉球有「小中華」之稱,但是沿途看來,琉球百姓在文化、習俗和語言上其實受日本的影響更大一些。並沒有顯示出太多的中國文化的影響。

實際上,琉球的「漢化」是從清代才開始的,其目的正是為了借助中國的影響來牽制薩摩和日本。

1673年,被稱之為「琉球三偉人」之一的羽地按司朝秀實實行了改革,全面學習中國禮法,遵循中國朝廷的禮儀,更定官制,任用華人充當各級官員,參照中國創建本國的社會制度和典章制度,在教育、宗族家譜、婚喪嫁娶等社會的各個方面學習中華文化。這才有了琉球小中華之稱。

趙彥昊來到的這個時候,這樣深層次的社會變化還沒有發生。

趙彥昊看到婦女的手背上貌似有什麼深色的圖桉,就問道︰「我看到本島女子手背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首長,那是刺青。琉球女子以手上刺青為美,自幼起便在手上刺青,多是花草鳥獸圖桉,也有刺圓形之類的圖桉的。」鄭玶連忙回答道。

「哦,」趙彥昊點點頭,心想看見這雙手,可能就會讓眾多對琉球少女產生過綺念的元老們夢想破滅。「糾正惡習要從女圭女圭抓起啊!」他痛心疾首地想到。

一行人沿著街道向前走了一段距離,便看到了一處顯然是剛剛翻新過的廟宇,廟門口有一大塊空地,空地前是個數十畝的大池子,鄭玶說這叫做「方沼池」,迂回曲折,不過池水似乎並不深,有些琉球人直接撩起衣服下擺就趟了過去。湖中岩石重重疊疊,湖畔古柏雜樹成蔭,倒映在清波之中,看起來倒是令人心曠神怡。

蔡堅連忙介紹道︰「使者大人,此乃是下天妃宮,又名靈應普濟神祠,已經有二三百年的歷史。乃是由久米村的居民所建。」

趙彥昊看了一下,這個下天妃宮很小,走過門口的兩個石神,走進去不到三十步,便是孤零零的正堂,上書「慈航普度」四個大字,內部供奉著媽祖神像。

媽祖作為航海者的保佑者,在沿海地區的影響力非常之大,可以說在東亞、東南亞,只要有海洋華人的地方,都會有媽祖廟。

點了炷香,沖著媽祖像鞠了三躬,接著插到香爐里,接著就出了正堂。

天妃宮的廟祝跑出來,在一旁不停地用福州話恭維大宋富有四海,國泰民安,又說媽祖最是靈驗,能保佑冊封使平安返航,封妻蔭子,加官進爵之類。

鄭玶趕緊提示小聲道︰「這位想要香火錢……」

趙彥昊也是無語,吩咐趙葵拿出二十元的銀元流通券交給廟祝。廟祝拿著一沓花花綠綠的流通券,頓時一臉茫然。

琉球國一直沒有自己的官方貨幣,曾經一度以海巴(貨貝)作為通貨。直到明成祖冊封琉球中山國王、南山國王的時候,才賜給他們一些寶鈔和永樂通寶,琉球才開始使用銅錢作為貨幣。後來琉球國發生志魯布里之亂,明朝所賜的銅錢大多被毀,尚泰久王、尚圓王等曾經試圖用廢銅錢重鑄貨幣,但是發行效果均不明顯。琉球現在又在使用薩摩藩的藩士帶來的日本錢——至少趙彥昊就看到不少琉球人在使用最近發行的「寬永通寶」。執委會打算把銀元流通券打入琉球市場——無論紙質還是顏色,都是這個時空里的造紙作坊彷造不了的,而在琉球,寶鈔也沒有像是在明朝那樣臭名昭著,于是決定培養琉球居民使用流通券。元老院發的禮品一律都是流通券,要是琉球人換想要的澳洲貨,都要到評價司那里去,把琉球的貨物換成流通券,再使用流通券兌換澳洲貨。

離開下天妃宮,蔡堅指著遠處岷山腳下、方沼池對面的一大片住宅說道︰「此乃寒舍,倘若大人不嫌棄,請到寒舍奉茶。」

「哦?那有勞喜友名親方帶路了。」

蔡堅曾經做過琉球太學生在南京國子監學習過。前兩年隨明朝的冊封使杜三策、三司官向鶴齡,一同前往北京進貢,年初才剛剛回來。加上本身又是華人,因此住所完全是中國式的幾進幾出的大豪宅。鄭玶小聲說蔡堅十分,有幾十房妻妾,但是始終沒有兒子,因此尚豐王打算讓王族成員過繼給他一個兒子。

蔡堅領著一行人在他家里轉了轉,接著在家中的涼亭中坐著休息。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琉裝侍女便端著一碗看起來滿是泡沫的茶湯呈了上來。

「大人,這是敝國自古流傳下來的膨脹茶,有滋陰補腎之功效。」

趙彥昊接過來喝了一口,感覺味道很是怪異。茶湯里還有煎米和花生,仔細一喝還有紅豆和綠豆,這簡直不是喝茶,簡直是煮成粥了麼?

他不知道這其實就是早期的飲茶法,明代尚有留存,金瓶梅中的所謂的八寶茶就是。而類似的做法直延續到舊時空的二十一世紀,湖南等地的擂茶就是其遺孑。

蔡堅因為當過太學生,在前往南京的途中多次路過福建。對福建的情況很是關心,問了不少鄭芝龍和劉香的事情。趙彥昊一五一十的把鄭芝龍集團的覆滅,劉香的投降輕描澹寫的說了一下。蔡堅親眼見過這些大海主們的囂張氣焰和滔天的勢力,如今他們卻被澳洲人輕易消滅,落得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很是震驚。

吃過茶,蔡堅又引著趙彥昊一行離開他的住宅,前往附近的上天妃宮。上天妃宮入口在久米村的曲巷之中,門旁也有兩個石神像,不過要走過長長的甬道,才能走到處于半山腰的天妃宮。上天妃宮是明使郭汝霖所建,倒是看起來比下天妃宮新一些。正殿右側是關帝廟,左側是僧寮。正殿上高懸著夏子陽所題「靈應普濟神祠」的匾額。蔡堅解釋說,以往的使者一般往返之際都會在此祈禱五天五夜以祈禱返航時候平安,趙彥昊對航海安全還是有相當的信心的,也就蕭規曹隨的燒香祭拜了一番。

回天使館的路上,又途徑下天妃宮,趙彥昊看到門口有不少婦女,陸陸續續頂著貨物,在廟前的大道上擺地攤買賣,蔡堅解釋說琉球沒有專門的集市,與大陸來的人進行買賣,多半如此。趙彥昊倒是很有興趣的讓幾個伏波軍官兵拿一些臨高出產的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換了些琉球特產,然後他便在一眾人的陪同下,返回了天使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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