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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國之卷︰第二十一節 神藥(三)

「這就是了,我們來個偷梁換柱!」陶李六說道。

辦法倒也十分簡單,每天早晨出工前,衛生員都要分發藥水,這個藥水雖然是在衛生所里現場配置的,分發的時候卻是挑到伙房隨著早餐一起發得。

配置結束之後的轉送是陶李六的活計。藥水一共有四擔八桶。陶李六認為,只要能轉移視線,他就可以設法偷出一擔來。

「裝藥水的桶就是伙房裝湯裝菜的用得,只要預備好兩桶清水就可以湖弄過去。最多是調些苦味進去--這個容易。」陶李六說話的時候眼楮炯炯有神,有條不紊。林老五暗暗驚訝,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年輕人嗎?

「藥水掉包出來之後,我們就裝到簍子里,趁早把它們偷運出去,你關照咸水妹接應就是。」陶李六想得面面俱到,「可是有一點,掉包的時候得有人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不然就算衛生員不跟著我,大廚房的廚子還有哨兵,都有可能看到我換藥水--看到我就完蛋了。」

說罷,他看著林老五。意思十分明顯。

要吸引全營地人的注意力,只有自己去鬧事,只要事情鬧起來了,陶李六就能趁機下手。但是在營地鬧事風險並不小。最輕的處罰也是挨一頓鞭子,但是自己在澳洲人手里已經是「累犯」,搞不好髡賊一時怒起,要拿他做個「榜樣」,直接絞死可怎麼辦?

就算最後只是挨了頓鞭子,陶李六偷藥水的時候萬一被抓,自己也決計逃不過去……

林老五卻心里直打鼓,一開始他只是想靠著隨便弄點藥水能和咸水妹廝混上十天半月的,可是自從他為了得手拉陶李六入伙,一番胡亂吹噓之後,這事情就變得有些失去控制了。

咸水妹許他的,只是免費陪他半個月。現在按照陶李六的計劃,兩人都要冒極大的風險。被抓到了,挨頓鞭子是輕的,搞不好就會直接蕩秋千。

十天半月的風流和下半輩子孰輕孰重,他是鬧得清楚的。剛才一時上頭,說什麼「大不了一起蕩秋千」,現在想來也一陣後怕。

這麼大的風險就換幾度春宵且不說值當不值當,他又如何去酬謝陶李六呢?

當下他面露猶豫,道︰「好兄弟,我們再想想,再想想。」

陶李六見他忽然打了退堂鼓,不覺愕然,只當他是怕了。便滴咕了幾句自己回去睡了。

林老五輾轉反側,在鋪位上想了半天。第二天便悄悄地去找咸水妹,說自己已經得了拿藥水的法子,不過現在的價錢太低,犯不上干這票。

「……實話說,藥水我拿的到,只是要冒掉腦袋的風險--搞不好還要掉兩個腦袋,」林老五道。

咸水妹知道他的意思,看來只是春風一度半個月是拿不下這神藥了。當即道︰「藥水能弄到多少?你開個價錢吧!」

「藥水,我可以弄到兩桶,足夠一百個人每人喝一劑的。」林老五道,「你說說看值多少錢?」

「真得?!」咸水妹不由眼楮泛光,驚喜的叫出了聲,馬上她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當即道,「既如此,只要能把藥水偷出來,裝上小艇我就給你一百塊西班牙銀元。若是藥水有效,回頭再給你一百塊!」

「你當我是雛兒!」林老五心中大喜,他惡狠狠道,「你帶了藥水一走了之,我上哪里去要剩下的一百塊?一次性付清才行!」

「你放心,我人就在營地不走,你要我的時候我就來服侍你。只要藥水有效,錢少不了你的,可要是沒效,你這一百塊也留不住……」

咸水妹忽然眼露凶光,林老五心里也是一震,心想這妹子也是個硬茬!當拍胸脯下道︰「你放心,我在營地里跑不了!絕不會拿假貨來充數!不過,我也不是頭一回的雛兒,空口說白話,你既然有這個錢也亮出來給我瞧瞧!」

咸水妹毫不遲疑,當下將他帶到自己的窩棚里,從床鋪底下拿出個不起眼的小箱子,打開一看,明晃晃亮燦燦的都是各色銀幣。

「你可信了?」

「好說,好說!」林老五心想,要是自己這會還是海盜,這筆財可發得大了。可惜現在是在澳洲人的勞工營地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子把錢箱又放了回去。

有了這筆銀子的底氣,林老五又和陶李六謀劃。第二天便開始了李代桃僵的行動。

第二天一早,正當營地的勞工們排隊領早飯之際,林老五故意道︰「為何我們來得早,卻要排在後面?」

按照營地的規矩,俘虜隊是排在最後領飯,以彰顯勞工和俘虜在待遇上的不同。雖然吃得東西一樣,但是排在後面總讓人覺得不快。

伙房大廚見一個俘虜的奴工居然敢當面質疑,頓時大怒,罵了幾句。林老五原本就等著他,當即和他對罵起來,立刻便激起了廚子的氣焰--平日里營地里他也是牛逼烘烘,人人討好的主,當即跑出來便是一家伙招呼下去。林老五故意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大吼道︰「打死人啦!」說罷又一把抱住大廚的腿,把他掀翻在地。

這下,幫廚們紛紛出來圍毆林老五,林老五雙手抱頭,一個勁的叫嚷。果然激起了俘虜隊的公憤。雙方頓時扭打在一起。不一會,伙房前已是亂成一團,人仰馬翻。營地內各處警衛紛紛趕去「平亂」。

趁著這陣混亂,陶李六趁機將一擔藥水掉了包。

待到警衛將風波平息下去。藥水已經被陶李留藏匿到了伙房的一大堆空桶、空簍子中間了。

林老五自然又挨打了一頓打,被打得皮開肉綻。但是頭一回挨打的時候他心里美滋滋地--只要不丟了性命,這銀錢便到手了!

過得幾日,他的傷情好了些,便和陶李六二人將藥水分裝到幾個小簍子里,悄悄地送進了咸水妹的窩棚。咸水妹詳細的問了用法。當下爽快的給他一百塊錢。林老五得了錢,謊稱自己只得了五十塊,分了二十五塊給陶李六。二人經歷過這一番冒險又回歸了平澹的挖沙生活。

此刻在詩里亞油田東北二百四十公里舊時空名叫沙巴亞庇的一處海岸邊卻因澳洲人的到來孕育著一場波瀾。

在這片美麗的東南亞海岸線上矗立著一座充滿著閩南風貌的小城,小城背靠一座百來米的山丘而建。山丘背後則是更為雄偉的加里曼丹島第一高峰——京那巴魯山。

不過這個時候它被當地的華人稱之為「長寧神山」。黑瓦屋頂的小房沿著山麓綿延散布數里,小城的外圍則遍布氤氳的水田。恍忽之間來到了福建地界上。

雖說是域外,多少受到本地文化的影響。下南洋的多是單身男人,有錢之後回鄉娶妻的固然不少,但是更多的是娶本地土著為妻,在語言和風俗上也有很多的變化,但是此地的百姓依舊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語言和文化,連建築形式上也盡量還原故鄉的模樣。只是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同。

山丘的最高處有一座福建土樓樣式的房屋最為惹眼,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這是一座四方形的圍樓俯視著山下的小城,而林老五最心心念念的咸水妹此刻正步入這樓正中的堂屋里。

一步入這高大的廳堂,她立刻摘下斗笠下跪磕頭見禮。

「藥水搞到了?!」說話的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身著一件靛藍細布衫,頭帶一灰黑色六合巾,雖然這里是終年烈日照射下的婆羅洲,男子卻不似其他人皮膚黝黑,白皙的下巴留著長長的胡須頗有明國讀書人的風采……

此刻他端坐在太師椅上屏氣凝神地听著跪在地上的咸水妹的稟告,不時捋一下胡須似有所思。

「如此說來他們真有治瘴病的神藥?」

「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而且也親耳听到營地里許多人這般說過。只是不知道這次的藥水是不是真得……」

「是不是真得,一用便知。」男人說道,「如何用?」

「一次一碗,每日三次,連服十四日。若只是預防得病,每日一碗既可。」

「只有這幾簍子藥水,還說什麼預防。且給那些得病的人喝了再說。」男人苦笑道,「下一回藥水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是,老爺。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想來你說得那什麼林老五也不敢騙你。」男人道。

「若他真得敢騙。回去也不用奴婢動手,悄悄地把他舉發了就是--自然有澳洲人去收拾他!」咸水妹笑道。

「不可不可。這樣會讓澳洲人起了疑心。若他真得這般不知道好歹,你們悄悄地將他做了丟進海里就是。他一個奴工,澳洲人亦不會在意。」

「是。」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蘭妹子,你阿母許久沒見到你,你先回家里去看看。澳洲人那邊我自有計較。大約還要派你的用處。」男子說完示意手下,當下便有人端了一托盤的銀錢過來,「這些,是我賞你的。十四天份的藥水,一會我也會派人送到你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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