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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4 章 風雪夜

白子慕道︰「也不完全是,這一帶算起來應該規劃在曲主任管轄範圍內,之前出事的時候曲主任他們幫了我挺多的,難得有這個機會,我也想回報他們。而且礦泉水廠要求高,周圍不能有污染,相對來說比其他任何工廠對環境保護的都要好一些,曲主任他們的扶貧工作一直沒什麼進展,我想幫幫他們,一舉多得……」他說了許多,轉頭去看雷東川問道︰「哥,你今天怎麼了,一提到郎卡就不高興。」Μ.166xs.cc

雷東川到了嘴邊的話,轉了幾次還是變了一句︰「沒什麼,就是跟他合不來。」

白子慕笑道︰「那可真難得,我以為你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呢。」

他們在周圍轉了轉,考察了一下環境。

白子慕太過理智,又或者說他心里只劃分了一小塊地方,存放最重要的人。他的家人自始至終只有那一些,所以對其他人的話並沒有放在心里。

雷東川顧及對方,回去的路上沒再提郎卡的事。

礦泉水廠的事,白子慕心里有了大概的計劃,寫寫畫畫了一晚上,還拿了策劃書過來跟雷東川商量。

雷東川怕他冷,把人一同裹在被子里,模到手指果然已經冰涼,不太贊同道︰「這事兒也不急,你別累著,在這感冒可不是鬧著玩的。」

白子慕道︰「不要緊,哥,你看這個選址,我列了三處地方。」

雷東川敷衍道︰「好好,等回去之後我就跟賀爺爺請功,你為了他的金佛可真是出了大力氣。」他握了白子慕的手放在唇邊,哈氣取暖,「我打算也出點力。」

「嗯?」

「我明天去找郎卡,再跟他商量下,沒準讓他罵一頓就把金佛賣給咱們了。」

白子慕被他逗得不行,歪在他身上笑個不住。

雷東川下巴搭在他肩上,去看他手里的策劃書,低聲問道︰「小碗兒,說真的,明天要去找郎卡嗎?」

白子慕修改好最後一處細節,吹了紙張一下︰「不去了,我打算請曲主任幫忙跑一趟,這份東西寫得很清楚,具體的他們商量吧。」

雷東川哼道︰「你送了他們一份大禮,什麼時候也對我大方一回?」他說的時候手上無意識揉了白子慕的小月復一下,本來是想給家里小孩暖著,但是他們離著近,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帶了點曖昧似的,白子慕顯然誤會了他的需求。

白子慕沒吭聲。

雷東川跟他閑聊幾句,見他一直不動,有些疑惑道︰「小碗兒?」

白子慕只當他催自己,按著他的手,咬唇道︰「這里不行,曲主任出去開會,過一會就回來……」

「嗯?」

「去車上,我自己月兌。」

雷東川撐起胳膊,低頭看了他一會才反應過來,有些猶豫。

白子慕耳尖發燙,低聲催他︰「快點!」

雷東川心底最後那一絲遲疑也被拋到腦後,又便宜不佔王八蛋,更何況他跟自己對象親熱,天經地義!

白子慕坐起身拿外袍的時候,雷東川已經二話不說就翻身下床了,他也不等白子慕穿戴好,拿了一件厚棉服把人整個兒裹在里面,扛起來就把人帶了出去。

車上。

一片黑暗中,白子慕覺得呼吸都是熱的,車廂狹窄,無處可躲。

雷東川趁機問個不住,剛開始還算正經,後面就不怎麼正經了,問得越來越細,靠近耳朵的時候還會輕咬一下,催他回答︰「是不是我對你最好,嗯?」

白子慕推他下巴,不許他再說。

雷東川貼緊了,故意道︰「不說這個,那說點別的,你今天喝的甜粥……跟我煮的甜粥比起來,哪個更好?」

白子慕被弄得渾身發抖,躲又躲不開,含糊選了一個︰「你做的好。」

雷東川輕笑一聲︰「好乖。」

……

一切平息後。

白子慕松開咬著的手指,指節上都是自己的齒痕。

他已經極力克制自己的聲音,但他哥卻不一樣,黑暗中,再細微的吞咽聲也清晰可聞。

白子慕眼尾、鼻尖都泛紅,耳廓也是如此,他已經聞不到周圍空氣里的氣味了,但總疑心滿是石楠花的氣味,越是這麼想,臉上越是發燙。

雷東川給他穿衣服,白子慕手放在他肩上,往下壓了下,啞聲道︰「先、先擦一下……我身上都是你弄的,太髒了。」

雷東川知道白子慕臉皮薄,也不敢再鬧他,剛才已經吃得半飽,老老實實拿紙巾給他擦干淨了,幫著穿戴好衣服。

車窗打開通風透氣,一時半會也回不去。

白子慕不肯待在車里,雷東川就找了一處草地,抱著他在那說話。

兩個人裹著棉服,仰頭去看星空。

雷東川道︰「礦泉水廠的事我來安排,不行就讓老方過來,讓他幫忙,還有李成默,他明年畢業,答應回來跟我干,到時候人多,你甭擔心這些,不生氣了好不好?」

白子慕看他一眼,帶著點還未散去的鼻音道︰「說反了吧,你不生氣了?」

雷東川低聲笑道︰「其實今天確實有一點,哎不是那個意思,別咬人呀,我就是覺得你在這里把攤子做這麼大,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你留在這,不回去。」

雷東川拿手指勾他頭發,繞在手指上︰「董姨找了好多年,我怕你也在這里一直找,不回家。不過剛才我想通了,我也沒什麼牽掛,我心里就記掛你,要是你不走,我也留下,哪兒都不去。」

白子慕往後躺在他懷里,小聲問︰「雷媽媽生氣怎麼辦?」

「她有三個兒子,讓她找大哥、二哥去唄。」雷東川道,「大哥工作忙回不去,那就找二哥,球隊里打籃球對膝蓋損傷太大,打幾年肯定要退下來……」

白子慕拽著他的手去拍地面,皺眉道︰「別這麼說二哥,不吉利。」

「好好,不說了。」

雷東川立刻跟著做,只要白子慕在他身邊,他就很容易心軟。

小時候是見不得他哭,長大一點,連瞧見他生氣都不行,最好是笑著的,眉眼彎彎的,每天都很開心。

白子慕過了一會,小聲道︰「不用比。」

雷東川沒听清,問道︰「什麼?」

「不用跟其他人比,你在我心里特別、特別重要。」白子慕話說的很慢,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讓他感受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哥,你永遠都不用擔心,它是你的。」

雷東川手上不敢用力。

懷里的人比他小了一圈兒,整個被他圈住之後能觸模到單薄的骨骼,看著很脆弱。

他害怕自己一用力,對方就會折斷。

他見過董玉秀當年一次次南下尋人,白子慕繼承了母親的外貌,也繼承了她的情感,他們是一類人,對感情炙熱,那是足以熔斷一切的熱度。而在他乖巧收斂起來,展露出溫順的時候,看起來又只是一團弱小的火苗,在風中散發著暖意光芒,小小的,可愛極了。

雷東川小心抱著他,覺得把這一團火囚禁在了自己手心里。

如果可以,他想鎖起來,誰也不給看。

*

白子慕寫了兩天,把那份策劃書列了出來。

雷東川把策劃書裝在檔案袋里,拿著找了多杰,讓他給郎卡送去。

多杰樂顛顛跑了一趟,很快就折返回來,這速度比他第一次去的時候要快許多,雷東川奇怪道︰「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多杰道︰「我半路遇到郎卡的人,他們說郎卡外出,不在家。」

雷東川樂了︰「那你也不用把檔案袋拿回來呀,給他留在那邊就是了。」

多杰拍了腦袋一下,恍然道︰「對啊,我總想著要當面給他……走走,咱們一起去送。」

雷東川道︰「不了,我還有事。」

多杰道︰「那我去找雷小川,他主意多,我帶他一塊去。」

雷東川笑道︰「他也不去,你自己過去吧。」

多杰有些憂慮,他胡子剛長出來,郎卡那邊的人脾氣太大,他怕自己說錯話又要被剃光胡子。

雷東川道︰「你去開車子,一會帶上曲主任跟你一塊過去,談正事,不用怕。」

「那你和雷小川呢?」

「我倆還有別的事兒,之前的向導車禍受傷需要轉院治療,上面給我們派了新的向導,我們也要去我們該去的地方了。」

雷東川沒說離別,但是多杰卻听懂了他的意思,草原上的人心性灑月兌,拍了拍他肩膀之後爽快道︰「那等你們下次來,我請你們喝酒,吃肉!」

雷東川笑了一聲,也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應下來。

白子慕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尋人,雖然中間經歷了一些波折,但總體來說有驚無險。

雖然金佛暫時拿不到,但有消息,總比沒有強,白子慕留下策劃書給了曲主任和多杰,算是留下了一條線,自己打算繼續去找已經搬離的武警部隊。

十一局很派了新的向導過來,為他引路。

他們等到天氣晴朗才出發,但還是低估了高原上的變幻莫測,車隊剛翻過兩座山,就遇到了暴雪。

藏地空氣稀薄,嚴重缺氧,再加上大暴雪,讓行駛艱難的車隊越發難行。

這樣的風雪天,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向導,也一時難以辨認方向,好在他們人多,帶的東西也還算齊全,勉強能撐著繼續前行,努力尋找了一處暫時可以躲避風雪的地方。

借著山石牆體,向導讓車隊圍攏起來,大家聚集在一處煮了一點熱湯飯吃。

杜明凍得坐不住,腳在地上來回跳著,喝了一口熱湯,只覺得張口呼吸一下,那點熱乎氣就又散了,實在冷得厲害。

不少人身上裹了兩件厚衣服,白子慕現在也毫無形象地被雷東川抱在懷里,裹得棉花球一般,除了一雙眼楮露在外面,其余全都做了防護,戴著的手套太厚,捧起碗的時候都有些不太便利,有些滑稽。

雷東川怕他弄翻碗,自己端了喂他。

白子慕低頭,乖順地吃了。

雷東川又問向導︰「還有多久能到?」

向導搖頭︰「現在辨不清方向,也不太確定,不過頂多明天就能走到山路上去,到時候翻過著一座山,肯定有村落,要是天氣再這樣冷,我們就先避一避。」

雷東川道︰「也好,安全第一。」

向導嘆道︰「是啊,現在的路其實已經算好了,我們早些年來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就是車毀人亡,還有人半路被活活凍死,餓死。」

杜明听見,問道︰「您以前也是在這里搞工程的?」

向導笑道︰「算半個工程兵,我們那會負責勘探考察。」

杜明來了興趣,想听他講故事,向導想了一會,才開口道︰「也沒什麼故事,說起來都是以前經歷過的事兒,有一次我們車隊跑到半路遇到暴風雪——比咱們這回可大多了,現在剛入冬,算是溫和的啦!那會汽油燒光了,吃的沒有了,最後只能點燃了汽車輪胎取暖,燒到最後半個輪胎的時候,總算遇到了後面趕來的車隊,這才月兌險。」他嘆了口氣,道,「自從那回以後,我每回出發前,都會做好充分準備,東西準備雙份兒才安心哪。」

杜明點頭道︰「是這麼個道理,老大也讓我準備兩份來著。」

向導給他們倒了熱茶,笑著道︰「你們做事穩妥,我帶路也放心。」

雷東川拿水杯接了,還沒喝,忽然抬頭去看不遠處︰「好像有什麼聲音。」

杜明側耳听了一陣,道︰「沒有吧,听著像是風聲——」

「好像是有點聲音,」向導站起來提了風燈,裹了大衣道︰「我去看看,沒準也是遇到風雪走不了的人。」

向導站在山坡上,提著風燈打了信號,夜色里,微弱燈光在雪中一閃一閃的,不是很清晰。

向導重復幾次之後,忽然加快了頻率,像是在為對方作指引。

而此時,杜明他們才清楚听到了汽車鳴笛聲響,在山谷中沉悶響了兩聲,緊跟著那一隊車緩緩行駛而來。

前面是七八輛越野車,都是改造加固過的車型,緊跟著後面接連駛入的是三輛東風卡車,後車廂改造過,專門拉汽油和物資。這個車隊不但車輛氣派,連隊員也一個個都穿著厚實棉大衣,腳上是翻毛皮鞋,從乘坐的車子上下來的時候,有人說漢話,也有人喊著當地話,很快就找了避風的區域,搭建好了帳篷。

對方動作熟練,搭帳篷的時候,還有人提了一桶汽油送過來,算是向導為他們指路的酬謝。

向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對方咧嘴笑了一聲,擺擺手就要走。

「你是郎卡的人?」

放下汽油的男人愣了下,抬頭去看,只看到一個裹了兩層防寒服的「人」,別說是誰,就算男女一時也分辨不出,簡直像個圓滾滾的棉球。

「棉球」站起來,眺望對面之後,轉頭問他︰「郎卡也在車隊里嗎?哥,我們過去看看他。」

雷東川對他有求必應,立刻起身跟了過去。

「啊?」男人還未反應過來,見他們過去立刻道︰「等一下,郎卡帳篷里有客人——」

兩邊離著很近,不過幾步路的距離,白子慕走近的時候,在風雪聲里已經听到了郎卡的聲音,帳篷里似乎還有溫婉女聲,在低聲婉拒什麼,听著略有些為難。

白子慕听著耳熟,眨眼工夫,忽然心跳快了幾分,跑過去繞到帳篷門口,看見那道熟悉身影才喊道︰「媽媽!」

董玉秀听到聲音回頭去看,她辨不清方向,視線錯開門口位置,但激動地站起身︰「子慕?是子慕嗎?」

白子慕跑進來,掙月兌開圍巾,用牙齒咬著拽下手套,先扶住她,一邊小聲回應,一邊試探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聲音有些顫抖︰「媽媽,你眼楮怎麼了?」

董玉秀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沒事,媽媽只是被雪晃了一下,休息一陣就好了。」

白子慕知道是雪盲癥,松了口氣,上前抱住她小聲道︰「媽媽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董玉秀抬手模了模他的臉頰,指尖順著輕撫下來,嘆道︰「你沒事就好,不怪你,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的心情,這些事,本來應該是由我來告訴你的。」

白子慕眼睫濕漉漉的,不知道是融化的雪還是什麼,董玉秀看不到,但是她知道兒子要面子,偷偷擋著幫他擦干。

雷東川走在後面,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董玉秀和白子慕母子擁抱在一處,他們兩個人沒有察覺,但雷東川下意識抬頭,視線剛好和不遠處坐著的郎卡撞到一起。

郎卡輕輕挑眉,難得收起對他之前的敵意,大方道︰「你們認識?請坐,喝杯茶慢慢聊。」

雷東川心里涌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他見過郎卡盛氣凌人的模樣,這麼客氣的,可還是頭一回見。

董玉秀這次入藏也聘請了向導,她之前來過很多次,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高原反應特別厲害,一連幾天頭疼難忍,吃飯難咽,走走停停,過了好幾天才勉強走了一半路程。要不是遇到郎卡的車隊,怕是還要在風雪中再耽擱許久。

白子慕想帶她回自己那邊,他有太多話想問,但當著郎卡的面不太方便講。

郎卡像是沒察覺到一般,倒了茶遞給他們︰「我隊里有隨行醫生,小董眼楮不太好,還是留在這里方便一些。而且她的車子壞了,你們車隊應該沒有卡車可以拖走吧?」

白子慕听到他說,抬頭去看董玉秀,看到她有些憔悴清減,一時心疼得不行。

母子連心,董玉秀雖然看不到,但也知道兒子在想什麼,抬手模了模他的小臉,安撫道︰「媽媽沒事,見到你就好多了,你呢,第一次來這里,吃的還習慣嗎?睡得好不好?」

白子慕臉頰貼在她手心︰「我很好,媽媽你看,我還胖了一點。」

董玉秀模索到他身上的棉服,笑道︰「哪里胖了,衣服穿得多而已,像是一塊小面包。」

白子慕被她逗笑了,眉宇間松開些許。

雷東川坐在一旁,抬眼去看郎卡,幾乎是在察覺的同時,郎卡收斂起唇角的笑意,又恢復了平時的嚴肅模樣。

董玉秀道︰「子慕,媽媽這次出來車子遇到故障,多虧了郎卡先生幫忙,等下你要幫我謝謝他。」

白子慕還未說話,郎卡就打斷道︰「不用,本來就是順路而已,而且我認識你兒子,他叫什麼?」

白子慕︰「……」

董玉秀有點糊涂,但還是溫和道︰「他叫白子慕,子慕,喊叔叔。」

白子慕道︰「媽媽,我還是喊他先生吧,听說郎卡先生不喜歡認親戚,這樣規矩些。」

郎卡道︰「無妨,我們接觸這麼久,也算是舊相識,你想怎麼喊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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