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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大郎中間醒了哭,福兒把大郎抱了上。
王興學駕著馬車,拉著二人離開了黑山村。
一路進了建京城,王興學先去找他那個朋友。
他這朋友姓李,人稱李四。
本是個街油子,‘街油子’是當地哩語,指的是一些成日混在街上無所事事的年輕男人。他們既不像地痞那樣欺壓百姓胡作非為,但成天不干正事,又是城里人,對城里各行各檔都熟悉,于是才有了這個渾稱。
李四也不是不干正事,只是他干的事雜,有點類似掮客,什麼賺銀子干什麼,王興學就是賣皮子時跟他認識的。
掮客這行當,經常兩月不開張,開張吃倆月,李四窮的時候,管王興學借過銀子,王興學二話沒說就借給他。
李四也覺得王興學這人豪爽,不是個小氣的,做事也有板眼,不坑人,所以兩人交情還不錯,經常在一起喝酒、泡澡堂子。
王興學和福兒找到李四時,李四也正打算出門,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是出去跑這次到貢院門口擺貨攤的事。
據李四說,他那個親戚換了個上級,所以不敢做這活兒了。
但據他了解到的是,他那個親戚換了個人來做這事,據說對方上供比他要多一成,所以他親戚才打算找借口把他換掉。
他回來左思右想,不甘心這生意被人搶了,打算照著多加一成,把生意搶回來。
「那狗日的真黑,多交一成,等于是跳蚤腿上剃肉,只能賺個辛苦錢。但我不能讓他給我擠掉了,這生意不能丟。」
王興學清楚李四為何這樣,李四今年倒霉,生意做得不順暢,除了開年幫他做成了一單皮貨生意,幾乎沒談到其他大買賣。
之前院試時,他才做了一筆,把上半年欠下的饑荒剛還上,還指著八月再賺一筆,養老婆孩子一家人子。
不過如此一來,去貢院賣吃食的這事,還得等李四把自己的事談好了再說。
李四見王興學駕了馬車,讓他幫忙捎趟路送他過去,王興學也沒拒絕。
因為車廂里有婦人,還有孩子,李四就同王興學一起坐在車轅上,兩人邊走王興學就把想賣吃食的事說了。
這李四倒也爽快,說只要他的事能談成,就把他們一起捎帶上。
只是這次上供的銀子要多交一成,讓他們自己算算能不能賺到錢,不然幾個人白辛苦一趟也沒意思。
福兒在心里算了算,吃食不同鞋帽筆墨紙硯這類物什,是自己做的,花費不如李四進貨本錢的大。若是不管本錢如何,只把賣的錢上交六成,剩下四成還是能賺到一些錢的。
不過現在說這個太早,畢竟李四自己的事都還沒談成.
李四的親戚住在城北,臨著建京駐軍建京衛所在之地。
李四先上了對方家里一趟,可惜人不在,據說去衙署里去了,李四只能又往建京衛的衙署去。
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來這里,還算熟門熟路,進門的時候和守門的兵丁打了聲招呼,人就讓他進去了。
本來王興學還以為他這個親戚是假親戚,這樣瞧瞧倒真像有點親戚關系。可哪家的親戚這麼坑?想來估計是八竿子以外的親戚,才會如此。
他想等李四的信,就駕著馬車在外面等他。
過了一會兒,李四出來了。
「我日他先人,這次算是黃了!上供是其次,這次搶我生意的人是我這親戚新納小妾的娘家弟弟,我家這點親戚關系,可不如人家近。」李四滿臉自嘲道。
王興學安慰他道︰「既然不行,那就算了,我送你回去。」
他正駕著馬車打算走,這時從衙署里出來了一輛馬車。
所謂民不與官爭,王興學打算等對方走了再走,誰知那輛馬車行到他們的馬車前,卻突然停下了。
車窗簾子被掀開,露出一張嬌美的芙蓉面。
竟是一個讓人看不出歲數、衣衫華麗的美婦人。
福兒一直透過車窗往外看,見此也撩起車窗簾子。
「真是你啊福兒,我看著這車眼熟,」麗嬪隔著窗子道,「你怎麼在這?」
「我和我哥來這找人。」
福兒也沒想到竟會踫見麗嬪。
隔著馬車說話也不方便,兩人便下了車,去了一旁說話。
福兒問道︰「你怎麼在這?你還好吧?那個永平呢?」
麗嬪笑盈盈道︰「他這趟回來就升官了,從靖安堡調到了建京衛來當協領。官雖還是小了點,但對我還行,待永平也還好。他家里的夫人是個病秧子,我不與夫人爭,日子過得還不錯。你呢?沒想到你竟生了,這孩子就是太……」
福兒點了點頭。
「給我看看?」麗嬪伸出手來。
福兒知曉她生養過孩子,應該是會抱孩子的,就把大郎遞了過去。
大郎這會兒醒了,因為吃飽了,也不哭,含著大拇指吸著。
「長得真好,長得像他。」
麗嬪美目中是無限惆悵,似乎通過大郎,看到了以前還在宮里的時候。不過這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從頭上拔了根金簪子,往大郎的襁褓里塞。
福兒不要,往外推。
麗嬪板著臉道︰「這踫見得巧,我也沒準備,這點東西你別嫌棄,就當是給孩子打個長命鎖,你要是不要,就是嫌禮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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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會嫌禮輕,只是……」
福兒無奈道︰「罷了,我替大郎謝謝你的心意。」
麗嬪見她收下,露出了笑容。
「對了,你來這是不是要辦什麼事?要是有什麼能幫忙的,盡管說。」
福兒猶豫。
她方才倒是听麗嬪說了,說馬千總現在升成協領了,協領比李四那個做把總親戚的官大,她還是知道的。只是她猶豫要不要開口,若是開口,會不會成了挾恩圖報?
「怎麼?你我的交情,你還不好意思開口?」
麗嬪睇著她。
見此,福兒也不好再矯情了,大大方方說了打算去貢院門前擺吃食攤的打算,只是位置讓人擠了。
麗嬪倒也听明白了,應該是她能辦的事。
「你等等,我進去幫你問問。」
說著,她再度上了馬車,馬車掉頭又往衙署里去了。
等人走後,王興學走過來道︰「福兒,這位夫人是誰?」
因為有外人在,且麗嬪的身份也不能透露給別人,福兒只推說是以前在京城里認識的人。
一旁,李四雙目發光地盯著福兒看。
「學子,沒想到你這個妹妹還是個本事的,竟然認識這樣的人。」
福兒大窘,道︰「還不知事能不能辦成呢。」
過了一會兒,麗嬪出來了。
她還專門又下了馬車,交給福兒一塊木牌子。
「我問他,他剛升上來,下面弄得這點事,他還不清楚,後來問了問,這次貢院還真是他們負責把守……到時你拿著這塊木牌子就能進去。」
福兒赧然道︰「謝謝你了,也不知這事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什麼麻煩不麻煩,」麗嬪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忘了,宮里的人從來量力而行,做不到我也不會應你。」
說著,她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福兒的局促感頓消。
可很快,麗嬪的臉色又變得復雜起來。
「我得走了,永平還在家里。對了,他…還好吧?」
這個他,指的是太子。
福兒點頭︰「還好,你放心,我們一家人都過得還不錯。」
可過得還不錯,又怎會想要出來擺吃食攤?
麗嬪以為福兒是逞強說的,但轉念想想,以太子之前的身份尊貴,怎可能拋頭露面出來謀生,所以家計應該是壓在福兒身上,不然何至于抱著孩子出來跑門路?
這麼想想,不禁更是憐憫,拍了拍福兒的手低聲道︰「你也諒解下他,畢竟以前是那種身份……如今放不段,倒是辛苦你了。你以後要是踫到什麼難處,就來馬府找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你。」
目送麗嬪的馬車離去,福兒知道自己這是被人憐憫了。
但為何她說她過得還不錯,麗嬪不願相信呢?
而且衛傅也沒有放不段,他現在放得段得很,他兒子拉他一身臭粑粑,他都不惱,還跑去考科舉,讓搜子搜身,啥事沒經歷呀?
另一邊,麗嬪上了馬車。
沒想到馬車竟不止她一人,一身便服的馬千總也在里頭。哦,對,現在應該叫馬協領了。
「你不會怪我攬閑事吧?當初她畢竟幫了我。」麗嬪坐下後,嬌嬌柔柔道。
馬協領渾不在意道︰「多大點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們也是過得艱難,不然何至于跑出來擺吃食攤,我就想能幫就幫一點。」
馬協領也沒想到,堂堂前太子的妻房,竟抱著孩子出來擺吃食攤。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做人位置低點也沒什麼,最重要是穩妥。
「如果不出意外,到時是我負責把守貢院,我會幫著你看著些,不讓人欺了他們。」
「謝謝你,鷹哥。」
麗嬪倒進馬協領的懷里.
福兒可不知這一幕。
李四看了看她手里的牌子,驚喜道這就是他平時拿到的牌子。
大抵里面的人也顧忌被人知道以權謀私,所以每次都是給塊牌子,到時下面的兵丁看到牌子,自會讓他們進去擺攤。
每次這種牌子也就發幾塊,沒想到這次一文錢代價都不給,就拿到了?
不管如何,能拿到就行。
因為都趕時間,一個趕著去進貨,福兒兄妹則趕著回去做吃食,雙方約定好見面時間,就各自分開了。166小說
福兒回去後,把她娘和兩個嫂子都叫來給她幫忙。
有的幫她洗肉切肉,有的幫她泡堿水發面,因為要的數量多,所以需要人手。
除此之外,大哥二哥也給用上了,讓大哥把家里的牛車加個擋板,讓二哥弄個爐子,到時推出去擺攤。
而她自己則負責揉面拉面,把堿水發的面團拉成細面,然後一鍋鍋放在鍋里煮熟。
不能煮全熟,六成熟就行,出鍋後過井水,放在簸箕里瀝水,水瀝干後拌上些菜油,這樣面就不會粘連在一起。
堿水面比平常的面,好就好在不容易糊,而且經放。
像福兒這樣處理後,由于天不熱,沒蒸炒過的面可以放三天,若是蒸炒過,按照建京的天氣,可以放五六天不壞。
福兒想過了,到時她就賣用堿水面做的蒸面,這樣的吃食零碎,搜子根本不用掰開了看,用筷子撥一撥就能看清楚里面有沒有夾帶。
帶進去後,或是熱了吃,或者用熱水泡一泡吃,又香又有味兒。
至于牛肉絲和牛肉醬,她就打算順便賣一賣,畢竟這東西若是賣起來,價錢肯定貴,也不知到時有沒有人買得起。
除此之外,她還打算賣一種餅,至于賣什麼餅,既能讓人一眼看清沒有夾帶ヾ,又能吃著不干,那就需要想一想了。